霞之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 驚世之變(下)

猶豫?誰這時候會猶豫啊?

走到這一步,又知道歷史的走向,說對最高的那個位置沒有想法,這肯定不可能。即使是為了自保,我也必須坐上那個位置,若是家中的其他人上位,那麼無論是柴田還是秀吉,都不可能繞過我,並且讓我繼續維持這麼大的影響力,結果要麼是打倒我,要麼就是嚴重削弱我的力量。想和歷史上的德川家康那樣待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畢竟不是織田家的嫡系,在織田家中沒有那麼大的影響。

而且,就算我沒有想法,家中的眾臣也不會同意。一旦明白了情況,肯定會推動我向那個位置奮鬥,如此方能水漲船高,獲得更多的領地、權力和名聲。

雖然事情和預想的有所差異,但信長和信忠的確是歸天了。由於一母同胞的信雄已經入繼北畠家,如今織田家嫡系一脈,只剩下了尚在鹽川夫人腹中的遺兒。這種情勢,比歷史上秀吉所面對的更加有利,而我的勢力也大大超過了事變之時的秀吉。

雖然我所處的位置,比秀吉所在的備中國要遠得多,也比柴田勝家的越前遠,僅消息到達這裡就用了七天。可是,信景這時候應該回到了三重城,然後以吉良家嫡子的身份集合北伊勢、中伊勢和伊賀國的力量,率先打出討伐叛逆的旗號,如此一來,為信長報仇的首倡之功就將屬於我吉良家。當然了,以他的力量,肯定不足以打倒畠山義周和明智光秀,實際上也只需要他率軍進入伊賀和南近江的交界地帶,擺出一個進逼的態度就行,以他手中的兵力,這絕對可以做到;另外,伊勢灣對岸的德川家康,與我向來關係不錯,又是難得的聰明人,聞訊肯定會出兵響應信景的號召。

真正會參與戰事的,是伊予的秀景和土佐的周景,我將他倆和兩國軍勢留下,就是為了這一刻。那麼,無論是誰最後打倒畠山和明智,討逆之功都少不了我一份。等到我率北九州的軍勢到達畿內,若戰事還未平息下來,那自然是以我為主繼續討逆;而就算如歷史上那樣,戰事在短短十二天內平息了(以如今的形勢,似乎不太可能),以我在織田家的地位和聲望,以及首倡和討逆之功,肯定也能主導戰後的領地分配。

這樣一考慮,天下人的位置,似乎已經和我近在咫尺之遙,彷彿我稍一伸手,就能觸摸到那圈耀人的光環似的……

「拿筆墨來!把佐竹宣秀叫來!」我提高聲音,向會見室外吩咐道。

很快的,小侍女送上了準備好的筆墨。我稍一思考,寫下了讓秀景、周景、竹中重治和淡路水軍聯合進攻岸和田城的命令書。命令書一式三份,分別是給秀景、周景和竹中重治,措辭稍有不同。寫完之後,我在末尾全部畫上花押,封好後寫上收信人的名字,交給剛趕過來的佐竹宣秀。

「你馬上動身,火速把信送到中伊予高松城,把信全部交給秀景殿下。切切不得有誤!」

「是。」佐竹宣秀顯然有點疑惑,為什麼大材小用,讓他親自擔任信使?但是,這樣關鍵的命令,只有他作為我的養子和近侍的身份,才有可能得到秀景他們的完全信賴,並且毫不猶豫的予以執行。而他也知趣的沒有追問什麼,直接施禮離開。

我望向面前的信使:「你叫多羅尾久藏,是吧?這次做得很好,我會記住的……但是,這幾天要委屈你一下,暫時就獨居密室,不得隨意走動,對送飯送水的人也務必嚴守消息!」

「是。」多羅尾久藏回答。身為甲賀忍者世家出身的人,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關聯和規矩。

安排好這兩件事,接下來的,就是和前田利家等織田舊臣通報,然後安排人留守九州,率眾人一同回返畿內了。而剩下的事情,歷史上的豐臣秀吉已經為我作出了示範,以我今日的形勢,甚至能夠比他更加快速的達成統一……可是,會不會顯得太急迫了些?在原本的歷史上,秀吉篡奪織田家的家業,所用的手段很令人詬病,即使在他如日中天之時,腹誹的人也不在少數。

除此以外,我的反應似乎也過於冷靜了呢?雖然我一向是個冷靜的人,但這個關頭,顯得太胸有成竹了肯定不合適。不錯,我自己是早有預料,不怎麼感到突兀,然而看在相關人眼中,該會做如何想?說不定會以為我早有定計,甚至參與了陰謀。

按照我和信長的關係,面對這件事,總得表示相當程度的悲傷和憤慨才行啊。

我吩咐小侍女取來冷水和布巾,在臉上敷了敷,直到臉色略略發冷,然後就著水面,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現在看來,似乎有些悲傷的表情了,但是總感覺還差點東西。想了想,我拔出腰間的肋差,將頭上的髮髻一下子割掉,讓頭髮全部披散下來。小侍女沒想到我會這樣,她以手掩口,發出一聲驚呼。

「下去吧!」我以眼神指點著她取走水盆,然後來到走廊上,大聲喚道:「犬千代!」

前田利長很快趕到我面前,看見我蒼白的神情和披散的頭髮,他顯然是吃了一驚:「主公!……您有何吩咐?」

「立刻召集城中的細川、生駒、前田、佐脅、島津五位殿下,以及景勝、直政、利定三位大人過來議事!」我沉著聲音命令他。

不久,眾人全部在評定間集合。他們似乎還不知道我削去了髮髻的事情,顯然利長沒有透露一絲口風,甚至對他的父親前田利家也是如此。當我走到主位上坐下時,可以看見利家的臉上同樣泛出了疑惑。

結果是井伊直政首先問了出來:「父親大人!您這是?」

「剛才我得到一個噩耗,七日之前,主公左府殿下和少主左中將殿下在京都歸天了,」我用沉痛的聲音說道,「我受主公大恩,聞此噩耗,心情極為的沉痛,故而削去髮髻,以示哀悼之意。」

話音剛落,眾人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下來。

「主公和少主一起歸天了?!」前田利家問道,語氣顯得非常震驚,「怎麼會有這樣的事?難道是發生了意外?!」

「不錯,並非壽終正寢,而是遇到了謀逆!」我用力的合上了摺扇,「謀逆的人,是畠山義周和明智光秀!」

「畠山金吾和明智日向守,怎麼可能?」細川真之似乎不敢相信這個消息。那兩個人,一向都深受信長重用啊:「會不會是弄錯了?」

「消息確鑿無疑,是甲賀的多羅尾久藏送來的……他是山岡景隆的女婿,當年我征伐甲賀時投靠了過來,一直留在三重城,負責傳遞消息。」

「是三重城的消息嗎?」坪內利定連忙問道,「那麼跟在大殿身邊的信景少主如何?」

「信景么……目前下落不明,」我選擇了比較保守的說法,並且制止了坪內利定的進一步詢問,「但是,現在不是談論我本人家事的時候……主公歸天,這是整個織田家的大事,在座的諸位,不管是家中的譜代還是外樣,都受過左府殿下的恩德,所以希望諸位能同心協力,助我打倒逆黨!」

「是。一定要為主公報仇!」生駒家長首先響應。他的表現,算是所有人中最典型的例子,既有突聞噩耗的震驚,也有不知所措的驚慌。如今我挑頭討伐畠山和明智兩家,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在下願意聽從宣景殿下的指揮。」細川真之也贊同道。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我點了點頭,將這作為正式的決斷確定了下來。

「請等一下!」島津家久忽然打斷了我的話頭。眾人之中,如果說有誰能沉得住氣,那肯定就是他了,甚至看上去比我這個宣布消息的人還鎮定。不過,看見前田利家等人眼神不善的望著他,他也連忙表態:「左府殿下的仇,自然是要報的。可是,北肥後的攻略怎麼辦呢?總不能半途而廢吧?而且,龍造寺家似乎也有出兵的跡象,實在不得不防啊。」

「家久所言甚是。若是抽空兵力,肯定是不行的。雖然我已經暫時封鎖了消息,可是紙里包不住火,隈部家和龍造寺家遲早會得知左府殿下歸天的事情,到時他們趁勢侵襲,別說北肥後,甚至連整個肥後國都有可能淪陷。」我略一點頭,肯定了島津家久的說法。

目前的北肥後攻略,正進行到關鍵時分,島津家久採取的斫枝伐干戰術,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一個月來,跟從隈部親永的那幾家中小豪族,差不多都被他出陣擊破,而為首的隈部親永則始終被菊池武重的兵力牽制著,根本無法提供支援。這樣一來,隈部家不僅羽翼盡失,而且信望大喪,只能困守在己方的城村城中。而島津家久這次回來,原本就是準備集合我調撥給他的所有力量,給予隈部家最後的一擊。

但是,現在情況有變,計畫也不得不跟著變化……我思索片刻,作出了進一步的決定:「為了保護肥後國,我決定留下佐脅良之所部。另外,請真之殿下率阿波眾留下,代我坐鎮隈本城;島津家久領我直屬的津島備和蓮池備,和菊池武重繼續攻略隈部家,並且抵擋肥前龍造寺家的進攻。」

「我良之從命就是。」佐脅良之點了點頭。他很早就成為我的與力,相對於作為信長小姓出身的前田利家,以及作為信忠親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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