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之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關於「木柴」(上)

撤退的序列,依然是柴田勝家擔任先陣。他的任務是立刻進佔木芽峠,若是遇見淺井家軍勢,就要堅持頂住,等待中堅主力到達。

臨走的時候,他特意來到木下秀吉面前,欠身施禮道:「木下殿下,請務必保重!」

「在下會的。勝家殿下請儘快動身吧!」木下秀吉態度非常懇切。

「那麼再會了。」柴田勝家點了點頭,帶領先陣離開了營地。

木下秀吉繼續在營門邊站著,送走一位又一位同僚或盟方武將,同時也得到了一些支援。森可成、佐久間信盛等後續備隊都留下了少量精銳武士,德川家康還送了他三十支鐵炮。

輪到信長的本陣了,信長在馬上解下肋差,遞給木下秀吉,表示了讚許之意:「猴子,你很好!」

「願為主公效死!」秀吉慨然答道。

我跳下馬來,拍了拍木下秀吉的肩膀,囑咐道:「不要戀戰,主公還希望你繼續效力呢。差不多的時候,就讓大家丟下具足和長槍,偽裝成行人分頭逃走吧!這裡距美濃不遠的。」

「在下明白了,祝一路順風!」木下秀吉點頭答應。

我翻身上馬,趕回信長的身邊。

正如歷史上那樣,斷後是秀吉的使命,也是他的第二次出頭之機。如果不出意外,他們都會平安回來,信長也能平安抵京。

但是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這麼肯定。能夠做的,就是和淺井家搶時間。

好在淺井家雖然擅長山地作戰,行動速度卻向來不快。先陣柴田勝家順利的佔領了木芽峠,和後續部隊匯合,一起越過金崎,進入野坂山地區域。這時候,熟悉地理的武藤舜秀髮揮了很大的作用。

回到三方、遠敷兩郡交界的本處,他指著南邊向信長建議道:「從這裡沿山脊前行,就可以到達朽木谷,通過之後,差不多就是一馬平川了,可以直達京都。」

「這是淺井家的高島郡領地啊……」信長沉吟著。

「彈正殿下。如果是朽木谷的話,應該沒問題。朽木谷由朽木家世代佔據,當代家主朽木元綱,倒是與我有過交往,有很大把握可以說服。」松永久秀忽然開口道。

「是嗎?松永彈正有信心說服淺井家的人?」對於松永久秀,信長還是存著一份戒心的,尤其是這個時候。

「彈正殿下有所不知,朽木家乃是幕府的世代奉公眾,地位一向超然。去年迫於淺井家的壓迫,才被迫呈上了效忠的起請文……所以應該不會實心為淺井家效力的。」松永久秀這樣解釋。

「那麼,就以我的名義,送上一份禮物好了!」信長點頭同意。

「另外還要向彈正殿下借一個人,」松永久秀繼續說道,「朽木元綱的母親是飛鳥井家的女兒,與隨軍的飛鳥井雅敦閣下是嫡親表兄弟,如果彈正殿下允許飛鳥井閣下一同前往勸說,那樣就萬無一失了吧。」

「就依你的意見,」看見松永久秀這麼鄭重其事,信長放下了心,「難得松永彈正如此熱忱,真是令我感動啊!」

「彈正殿下家中,有著這麼多的智勇家臣,還能夠如此和衷共濟,那才是令人感動啊!」松永久秀笑道,「至於我久秀,已經是老朽之人。除了彈正殿下外,是不想再有其他人入主畿內、然後再次改換門庭的了。」

確實,柴田勝家、森可成、瀧川一益、木下秀吉、明智光秀這些人,在戰國時代都算得上是一時俊彥。勇武和智謀不說,即使是處於危機,也能夠各盡其長,勇於承擔責任,這才是最可貴的。松永久秀看得很明白,他在自表心跡得同時,也巧妙的恭維了信長一番。

「哈哈!那麼說來,我信長和你久秀,實在是天下間難得的一對主從啊!」聽到他的話,信長果然很高興的笑道。

只是,他卻沒聽出久秀的潛台詞:如果你一直這麼強大,那麼只好服從你;但是若你織田家整體陷入了危機,我雖然不打算改換門庭,但可以自立門戶啊……當然,也有可能是信長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認為能夠一直維持在畿內的強勢地位。

……,……

越過朽木谷往東,就進入了近江滋賀郡。滋賀郡是森可成的地盤,到了這裡,就完全可以說是安全了,而且距離京都不過一天的路程。但是信長卻在宇佐山城住下,似乎不想立刻就回到京都。

第二天,丹羽長秀得到信長脫險的消息,率領部分軍勢前來迎候。他把軍勢安置在宇佐山城之外,自己進入宇佐山城晉見信長。森可成作為城主,我作為軍奉行,都陪著丹羽長秀一同晉見。

上到信長所住的天守閣第三層,就看見信長站在窗子前面,出神的望著東邊。那裡是寬闊的琵琶湖,隱隱可以看見東邊的山脊。而淺井長政的小谷城,就在標高約495米的伊部山上。

「有什麼事嗎?」聽到騰騰騰的腳步聲,信長頭也不回的問道。

「主公,」雖然信長看不見,丹羽長秀仍然恭敬的欠身一禮,「臣下接到情報,甲賀郡的六角義賢父子這幾天活動頻頻,可能在策劃什麼大動作!」

「不過是兩條喪家之犬罷了!」信長隨口吩咐道,「讓權六、信盛各回本處吧!」

「是。」丹羽長秀應道。

「還有什麼嗎?三好家呢?」信長問。

「三好家沒有任何動作,似乎還沒有得到消息。」

「是么?」信長這才轉過身來。他點了點頭,「那麼你和可成先下去。宣景留一下。」

「是。」丹羽長秀和森可成同時施禮告退。

信長又轉過身去,看著對面的遠山。

「主公,可是要讓臣下回岸和田城戒備?」

「那個先不忙,」信長拍了拍身前的窗欞,「你也站過來吧!」

我只好走了過去,同樣站在窗前,卻落後信長半個身位。

「沒想到啊……」信長嘆了口氣,「我原以為,長政是個很有作為的年輕人,也認為他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沒想到不過是個不明大勢的妄人啊。」

「能夠與主公站在一處,是臣下的榮幸!」我一語雙關的回答。

「說起來,還是你首先考慮到了淺井的背叛……你是怎麼想到的呢?」信長問道。

「只不過是想得多一點而已,」我謙虛的笑了笑,「臣下是軍奉行,不用承擔什麼壓力和責任,自然可以無所顧忌的多方考慮。至於是否合適或者可行,那就要由主公作出最後的決斷了。」

「你倒是說得輕巧。」信長吐了口氣。

「是。畢竟承擔的責任不一樣……這次能夠及時撤軍,就多虧了主公準確的決斷啊。」

「還記得永祿四年兵圍稻葉山城的事情嗎?」信長忽然轉移了話題,「那正是擊敗義元的次年,我本以為可以輕易逼迫稻葉山城降伏的,卻沒想到會是一場大敗……似乎我很容易過高的估計自身實力呢。」

這個問題很敏感,我沒好輕易作出應答。

信長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好像那一次,你也預先提醒過我吧,那時你還只是侍大將的身份……你的審時度勢能力,真的很讓我吃驚啊!」

「這……主公實在是太高看臣下了!」我感覺頭上似乎有流汗的跡象。

「沒有高看,」信長轉過頭,帶著笑容望了過來,「你出仕我織田家,有十三四年了吧?從那時起,岩倉攻略,擊敗今川,結盟淺井,平定伊勢,收服美濃,直到上洛成功,似乎一下子就順利了起來,而且每件事情都有你的功績……有時候我就在想,你這麼一個審時度勢的人,從土佐遠道而來投奔,是不是就意味著本家得到了那個『勢』呢?」

我大汗!信長居然是這麼想的?明明是我借著他和織田家的大勢啊!怎麼反而是我成了所謂的「勢」了?信長這個認知,應景起來對我就是極大的危險,一定要糾正過來。

「主公!」我的神情變得非常的嚴肅,「關於這件事情,臣下認為主公的想法很值得商榷!」

「哦,那麼你是怎麼認為的?」信長依然面帶微笑。

「臣下認為,主公的志向可以比喻為火種,而柴田、丹羽、佐久間和臣下等人就是木柴。有了主公的志向,諸位才能夠有所作為,從而讓篝火熊熊燃燒起來吧!」

「你這個比喻……」信長思索了一下,「的確非常貼切!」

「所以主公的讚譽,臣下實在不敢當……如果主公看得起,不妨認為臣下是木柴中比較旺火的一根。但即使沒有臣下,或者臣下燃燒殆盡,只要繼續有木柴補充進來,篝火依然能夠那麼旺盛,直至形成燎原之勢。」

「那麼,你是認為,這堆篝火能夠一直燃燒下去嗎?」織田信長問道。

「臣下確信這一點。」我恭敬的施禮道。

「這樣啊……那你就回和泉國吧!」信長點了點頭,「既然你是根好木柴,那麼三好家就交給你了,怎麼應付就由你自己決定。今後的一段時間內,本家的攻略重點會放在北近江,放在越前國。」

「臣下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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