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之章 第十九章 利家之怒

信長一共徵召了八百人,基本上都是信長本領內參加過浮野之戰的長槍足輕。信長給予每人三人扶持(一人扶持是1.6石,480市斤),按月發放一俵大米(大約就是四斗,合120斤)然後,信長將這些人分成十個分隊,由赤母衣眾和黑母衣眾按天輪流指揮,而不參與訓練的那方母衣眾則留在自己身邊執勤。

相對而言,我和赤母衣眾那方相處得好一些,前田利家和佐脅良之都在這裡面,另外還有織田越前守、淺井新八郎政貞、木下雅樂助、岩室重休、山口教經、長谷川橋助、福富平左衛門秀勝及塙九郎左衛門直政八人。織田越前守作為連枝眾(織田分家),擔任赤母衣眾筆頭一職,黑母衣眾的筆頭則是和池田恆興一起親手斬殺織田信勝的河尻與兵衛秀隆,和我關係不太好的佐佐成政儼然是黑母衣眾第二人,他的兩位兄長,佐佐隼人正政次和稻生合戰中身亡的佐佐孫助,都是小豆坂七本槍之中的人物,所以佐佐成政在黑母衣眾中很吃得開。這也是我和黑母衣眾關係不那麼親近的原因了。

在名義上,主持訓練的是池田恆興,我作為副手負責具體的訓練。池田一族是織田家的譜代,池田恆興的母親是信長的乳母,之後被織田信秀收為側室,所以池田恆興既是信長的乳兄弟,也是信長的義弟。他從小和信長一起長大,深得信長的信任,元服之後,立刻就是擁有大將格的侍大將身份。另外,他元服前,作為信長的小姓,和馬廻眾各人都算熟悉,由他主持信長旗本隊的訓練,的確是很適合的事情。

我的年俸是二百四十貫,分給秀景和小夏各六十貫後,每月還剩餘十貫。扶持米沒有分開,因為秀景和小夏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浮野之戰後,織田信長增加了我的扶持,等於承認了於加作為我側室的身份。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於加厚,她立刻將宿屋的招牌取下來了,然後取來小木牌,央我寫上「吉良」兩個漢字,一臉幸福的掛在了門邊。從此以後,這裡就成為織田家步兵大將吉良宣景的正式住宅了。

這樣反客為主,以我現代人的觀點來看很有失光彩,起初心裡總有點抵觸。於加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她很快就覺察到了我的情緒變化。這時候,正好前田利家和從小就住在前田家的阿松結婚,於加就拉著我一起準備禮物,和我一起過去祝賀和幫忙,之後又常常以吉良家側室的身份和各位同僚的夫人們交往,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吉良家的人。她這樣的態度,的確讓我少了很多介懷,也慢慢的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

為了遷就我的習慣,於加還改變了生活習慣,每天準備三餐。在信長的允許下,秀景和小夏辭去了治安奉行眾的工作,跟著我成了信長的側近人,並協助我的工作。這樣一來,我們三人又能夠朝夕相處了,似乎回到了在美濃的日子。

總的來說,一切都還順利,唯一讓我不太滿意的,就是每日的伙食。在這個時代,日本由於施行「肉食禁令」,菜色方面只有鮮魚、海苔和蘿蔔。以前在山中我們可以打獵,之後在路上和川並眾那邊至少還有魚吃,但是一旦出仕並在清州定居之後,打獵自然是不能了,不僅沒時間,而且附近山林都是各家的私領;至於魚,在清州町賣的很貴,每天吃的話以我的俸祿絕對不夠。大多數時候,家中的飯食就是一碗米飯、一碟蘿蔔條和一疊醬油,有時候會加上一點味噌湯或一疊炒黃豆。偶爾改善生活,也就能吃上一點魚和豆腐。

我知道這不是於加的問題,大家都是這樣在吃飯,即使在現代,日本的口味仍然以清淡為主。而在現在這個時代,許多農民甚至吃不上自家種出來的大米,很多時候只能吃雜糧,相對他們,我們武士家庭的飯食已經很不錯了,而且日本大米出了名的香甜,做成飯糰後隔天再次加熱了,口感也不比我以前在國內吃過的大米差。

但我就是習慣不了。經過多次思索,我決定教於加一項廚藝——製作泡菜。

說起泡菜,很多人可能立刻就想到東亞的另一個國家。但是,在我國也有很美味的泡菜啊,尤其是四川的泡菜,由於使用的是自貢出產的井鹽,味道格外鮮美。當然了,日本不可能有自貢井鹽的,但是這裡的泉水很不錯,做出來的泡菜味道想必差不到哪去,我甚至還記得,吉良弘曾經和我提過,他們家祖上曾經經營過泡菜,他家在高知市區的那份別產,就是在泡菜店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於加畢竟經營過宿屋,她學得很快。在我的指導下,她準備了陶瓮,買來了蘿蔔、鹽、芹菜、一點白酒和糖,開始製作蘿蔔泡菜了。因為正在下雪,所以我乾脆用雪水來製作,應該不比山泉差吧。

密封是個問題,這邊並沒有那種帶壇沿的陶器,最後我就將裝有泡菜的陶瓮放進另一個大瓮裡面,然後裝水淹至陶瓮的掩口下方,用一隻深底碗反扣住。

於加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她本能的相信著我,我說的她全部一一照辦。恩,這一點我特別喜歡。

一個星期後,我讓於加取出了泡菜,裝上一小碟放上了飯桌。陶瓮可能稍稍進了一點水,泡菜表面有點白色的花。這個關係不大,只是有點影響觀感。我率先夾了一片嘗了嘗,很脆,酸得非常清爽,看來製作是成功了。

「大家都嘗嘗!都嘗嘗!」我熱情的招呼道。

「有點怪,但很有味道……」秀景說。

「比蘿蔔條好很多呢!」小夏也很滿意。

「以後要多做一些了。」看到秀景和小夏都喜歡,於加笑得特別開心。

這一頓飯,大家吃得格外香甜。飯後,於加特地給佐脅良之的母親和利家家裡的阿松送過去了一些。這兩家目前和我們關係最密切,而且住得很近。

阿松是著名的戰國三夫人之一,親生母親是前田利家母親的妹妹。母親改嫁之後,她就一直住在前田家的荒子城,從小就和利家非常親密。去年九月她嫁給了利家,就跟著利家在清州定居了。她的相貌還好,很可愛的一個女孩——今年只有十三歲……而前田利家是二十二歲。對於兩人的年齡,我特別無語,但是也許在日本戰國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許前田利家一直到現在才結婚,就是為了等著阿松?

這樣一個小女孩,就要作為主婦操持家務,在我看來實在是可憐,想必會非常辛苦吧。而因為她的年齡,佐脅夫人和於加都非常照顧她,於加做好了泡菜,第一想到的就是給她送過去一些。另外,她和前田利家的感情非常好,也許這樣一來,對於婚後繁重的家事,她也不會有太多的抱怨。至於利家,完全是一臉幸福的樣子。

除夕的晚上,織田家的所有家臣全部帶上家眷前往清州北天守,參加織田家的除夕夜宴。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宴會,於加特地穿上了她最好的和服。而看到小夏還是一副武士裝,她連忙拿出自己的另一套讓小夏換上。小夏原本不願意,不知道於加和她說了什麼,就紅著臉跟著於加進了房間。可惜小夏的個子太高,衣服穿在她身上稍稍短了點,但是仍然讓我眼前一亮。

然後我們一行四人就出門了。路上遇見利家夫婦,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佐脅良之隨後也加入進來,他只有孤身一人,因為他的母親作為未亡人,是不能參加夜宴的。看見身著和服的小夏,他的腳步幾乎邁不開了。

「好了,走啦!」我只好拉了他一把,心裡暗笑。

由於我們三人都是步兵大將,夜宴上也坐在一塊兒。席間,我們都喝了不少酒,回去的時候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意思。

第二天清早,前田利家忽然來了我家。起初我以為他是來拜年的,但是看他的神色卻很有些著急的意思。

「又左,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連忙問。於加走進廚房間,捧出一小碟炒松子放到我們面前。

「昨天有沒有看見我的發簪?」他著急的問道。

「沒有。昨天我回來也有些迷糊呢。到底是什麼樣的發簪?我去問問秀景他們有沒有看見。」我說。

「就是我結婚時,固定烏帽子的那一支銀簪,是阿松用她的零用錢特地幫我添置的!有這麼長……」前田利家一邊描述一邊比劃。

「秀景,小夏,過來一下!」我朝後面的院子喊道。

兩人馬上從院子里過來。但是他們也沒有看見。

「唉,這可怎麼辦呢,藤八也說不知道……」前田利家皺起了眉頭。

「好好想一下,看是不是放在哪了?」我只能儘力的安慰。

「能放在哪啊!就插在太刀的刀鞘上,有時候也拿來掏掏耳朵……昨天晚上赴宴前還在的,但是今早就不見了!」他苦惱的說。

「對了!我們赴宴前,不是都把刀留在外間嗎?也許失落在那邊了!」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對啊!」利家連忙站了起來,「那我過去找找!」

「我和你一塊去吧!正好向主公恭賀新年。」我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於加幫我把太刀和肋差拿過來。

兩人走出了屋子,前去城中的北天守閣。在評定室的外間,我們倆仔仔細細找了好幾遍,但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