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馬坡，隨著時間的推移，龐德始終如同釘子一般扎在牧馬坡上，這些天，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韓遂的焦躁，幾乎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攻佔牧馬坡，甚至連北地郡高順、張遼合兵進佔靈州都沒有顧忌，在韓遂這種不顧一切的打法下，龐德前後死守十天，對於一個初次擔任統帥的將領來說，幾乎是一個奇蹟。
守營可不同於守城，城池有堅固的城牆作為依仗，但軍營卻只能依託刁斗之類的木質器械，十分脆弱，防護力與城池不可同日而語。
「將軍，退兵吧！再打下去，這些兄弟都得打沒了。」一名斷了一條胳膊的將領在部下的攙扶下找到正在巡視營地的龐德、馬岱還有馬超，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帶著一絲痛苦和絕望：「我是從金城跟著主公一路打來的，八千金城將士，留在這裡的，現在剩下不到一千，當初是我們幾個帶著他們追隨主公而來，現在韓德走了，其他一起出來的兄弟，現在活著的就剩下我們幾個，金城來的八千人，到現在，連八百都不夠，你讓我怎麼跟他們的家人交代！？」
龐德與馬超相視一眼，嘴角有些發苦，何止是金城？當初呂布留下來的四萬五千人，到現在活著的也只是勉強破萬，拋開重傷者，現在能戰之士，連八千都不夠。
深吸了一口氣，龐德的目光在周圍一群群聚攏過來的將士身上掃去，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悲壯。
「人總會死的。」龐德看著所有人，壓抑著胸中那股無奈和憤懣：「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我們可以退，但大家可知道，如果我們退了，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那些匈奴人將再無忌憚，可以在金城、隴西、漢陽，在整個西涼長驅直入，匈奴人是怎麼對待漢人的，我想不用我說，大家應該很清楚，一旦我們在這裡退了，大家固然可以保得一命，但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家鄉，將會在匈奴人的鐵蹄下痛哭和哀嚎，我們的子嗣會被匈奴人殘忍的殺死，我們的妻子會被匈奴人糟蹋！」
「也許，大家不知道。」龐德看著眾人，沉聲道：「八天前，主公帶著五千人馬深入敵後，先後殲滅三萬匈奴部隊，到現在，還在與匈奴人纏鬥，使匈奴人無法全力配合韓遂進攻！」
「這一仗，不是主公想打，而是我們不得不打！」龐德看向眾人朗聲道：「就算明知道或許沒有明天，但為了西涼的太平，為了我們的家鄉不會被胡人荼毒，我們就算沒了兵器，用拳頭打，用腳踢，用牙齒咬，也要將匈奴人拖在這裡，不是為主公，也不是為我龐德，而是為了我們的家鄉！我們不能退，也無路可退！」
北宮離從遠處走來，看著周圍不少破羌戰士，憤怒的舉起手中的棗陽槊咆哮道：「破羌兒郎，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數百名破羌戰士舉起了手中的兵器，發出一聲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馬超面沉似水，上前一步，拔出腰間的寶劍，沉聲道：「再敢言退者，斬！」
一群人默默地退開，這一刻，沒有人再說退，事情已經說的很明白，這一仗已經不再是為呂布打，更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大義，而是為他們自己而戰，就算戰死，也不能退，退了，就全完了，生在邊地，他們很清楚一旦任匈奴人長驅直入的後果是什麼，就算他們降了韓遂，韓遂此刻恐怕也難以控制住這些匈奴人。
「幾位將軍，軍師有請！」雄闊海這時走過來，看了看龐德、馬超，沉聲道。
幾人相視一眼，跟著雄闊海向帥帳的方向走去，李儒平日里是不會主動插手軍務的，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位軍師，在這座軍營里，有著非常超然的地位，就算是馬超這樣的桀驁之徒，如今對李儒也是畢恭畢敬。
「先生，喚我等何事？」很快，四人跟著雄闊海進入中軍帥帳，卻見李儒正捧著一張羊皮卷在看，臉上帶著些許激動，全不似平日里的陰冷與沉穩。
「主公送回來的消息。」李儒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將羊皮卷交給龐德：「五天前，主公深入河套，說服月氏人出兵，先破北部帥留守主力，又引蛇出洞，於雞鹿寨一帶大破匈奴王廷三萬大軍，更攻破左賢王大營，如今消息恐怕已經傳回，相信用不了多久，匈奴人就會自動退兵！」
「什麼！？」馬超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一把從龐德手中搶過羊皮卷，迅速的看下去，良久，才深深的吸了口氣，看向李儒，將眼底的震驚之色收起來，沉聲道：「消息是否可靠？」
「乃主公親衛親自送來。」李儒微笑道。
「太好了！」龐德重重的揮了揮手臂，興奮道：「只要匈奴人一去，龐德在此處人馬不過五萬，只要高順、張遼兩位將軍北上，與我軍形成掎角之勢，令韓遂首尾不能兼顧，待主公回師之日，此戰必勝！」
李儒沒有說話，將呂布的消息公布，只是為了提升士氣，但誰都清楚，就算韓遂沒有了匈奴人助戰，但這些天進攻的主力一直是匈奴人和燒擋羌人，韓遂的損失其實並不大，他們能夠想到這個問題，韓遂怎會想不到，恐怕接下來，才是這場戰鬥真正慘烈的時候。
與此同時，韓遂大營。
「主公，照此進度，只要再有兩次進攻，便可將牧龐德大營攻破！」大營里，梁興興奮的向韓遂道：「屆時我軍便可長驅直入，收復金城、隴西、漢陽乃至安定與北地五郡，重新坐擁西涼。」
「此戰不易呀！」韓遂感嘆著點了點頭，內心卻有些苦澀，雖然勝了，但他引匈奴寇邊，這名聲卻是徹底敗了，而且之後還要想辦法將這些匈奴人趕走，到最後留下來的卻是一個殘破的西涼，恐怕未來十年里是無法恢複元氣了，此戰勝利之後，當想辦法將關中吞併，盡得百萬之眾，只靠西涼一地，未來不說與關東諸侯分庭抗禮，恐怕自保都難，經此一戰，韓遂已經不容於天下了。
「主公，大事不好！」便在此時，李堪一臉慌急的衝進來，慌張地叫道。
「什麼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看到李堪，韓遂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的冷哼道。
「那些匈奴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之間就要拔營起寨，說是要離開！」李堪焦急道。
「什麼？」韓遂微微皺眉：「可知道究竟是為何？」
「這……未曾探明緣由。」李堪一怔，搖了搖頭。
廢物！
韓遂不滿的瞪了李堪一眼，站起身來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帶上護衛急匆匆的來到匈奴大營，卻見果然如同李堪所言，匈奴人正在整點行裝，韓遂帶著人找到了劉猛，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呂布挑唆月氏人反叛，偷襲了我們的王庭，我們必須立刻趕回去救援王庭。」劉猛看了韓遂一眼，帶著幾分不悅。
當初整合了三部五萬匈奴鐵騎，如今打的已經不足三萬，劉猛算是看出來了，這韓遂也沒安好心，這些天，死的最多的就是他們匈奴的戰士，就算沒有王庭的事情，劉猛也不願意繼續給韓遂當炮灰，如今王庭遭難，有了退兵的理由，劉猛當然不會再留下來。
「呂布！？在河套！？」韓遂聞言，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之前他也聽過呂布一夜之間滅亡了匈奴一部，但那畢竟是仗著偷襲，雖然之後正面擊潰匈奴一部，但韓遂並未太在意。
沒想到呂布竟然悄無聲息的跑到了河套，而且看劉猛他們的樣子，呼廚泉恐怕是在呂布手中吃了大虧，而且還招攬了月氏人……
看著劉猛頭也不回的離開，韓遂眉頭漸漸皺起，若匈奴退兵，呂布帶著月氏人返回，這仗可就難打了！
就在此時，一名小校突然急匆匆的來到韓遂身邊，看了看四周，湊到韓遂耳邊低聲道：「主公，剛剛探馬傳來消息，鎮守北地的高順、張遼棄守北地郡，正在向牧馬坡進發。」
韓遂豁然回頭，追上劉猛道：「這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三天前！」劉猛悶聲回了一聲之後，便不再理會韓遂，招呼自己部落的勇士迅速收拾，準備回援王庭。
「主公，現在……」梁興扭頭，看向韓遂。
「走！」韓遂轉身離開，這一仗必須在呂布回來之前打贏，否則待呂布歸來之日，自己很可能被耗死在這裡。
走到半路，韓遂想了想，對李堪道：「派人通知程銀，再調五萬人過來！」
「喏！」李堪毫不猶豫的答應一聲，立刻轉身離去。
當晚，匈奴人連夜離開，臨走時，還搶走了韓遂的一支剛剛運來的糧食，將韓遂氣的差點吐血，現在他最缺的可就是糧食，這些該死的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