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蘇淳風抬手輕折枝,眼眸中戾氣橫生,道:「但他確實這麼做了,一個敢於悍然冒著極大風險去破除己身血誓的人,有什麼目的,顯而易見。」
羅同華當然知道,破除血誓的目的,只有一個——實施報復。
如果沒有報復之心,那麼血誓破除與否都無妨,不會對己身的生活帶來絲毫影響,又何必非得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去破除血誓呢?
「淳風,你確定?」羅同華仍舊難以置信。
「奇門江湖上,除卻青鸞宗縱仙歌、山海市號稱醒神之下無敵手的曹素,誰也沒有這麼強悍的實力,況且,就算是縱仙歌、曹素,也沒有絕對把握,可以面對實力相當的受血誓者,輕易去破除血誓。而且,據我所知,奇門江湖上無論任何宗門流派、世家,還從未聽說有能夠破除血誓的術法。」蘇淳風扭頭認真地看著羅同華,道:「所以,這不僅僅是我個人要多加防備郞延破除血誓之後的瘋狂報復,羅教授您,也要去調查一下了。」
羅同華疑惑道:「什麼?」
「這件事,有山門中人插手。」蘇淳風冷冷地說道。
羅同華雙眉緊皺,稍作思忖後,不得不慎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真會是山門中人插手其中了。東北郎家的家主郞延,若非有絕對把握,還不至於愚蠢衝動到這般地步,而一旦確認了有山門中人插手蘇淳風與東北郎家的奇門江湖恩怨……
此事的性質就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奇門江湖恩怨,而是必然,也必須是三方介入的事端,很麻煩很難處理。
官方、山門、奇門江湖。
「我等您的消息。」蘇淳風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往林外走去。
羅同華靜靜地站在小樹林中,沉思良久之後,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武鑒局長的電話——針對此事,他們必須提前有所應對。或者說,是他羅同華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前的奇門江湖上,恐怕沒有誰能比他羅同華,更加了解奇門江湖了。
所以他知道,東北郎家與山門之間,斷然不可能有所聯繫。山門中人,向來又不喜與奇門江湖上的宗門流派、世家有所瓜葛。在這樣的前提下,誰能夠居中搭線東北郎家,從山門中人那裡獲得可以有足夠把握破除血誓的精絕術法呢?答案只能是……
羅同華心生怒意。
時,晚上九點多鐘。
東北松遼平原的腹地,有著東高西低特殊地貌特徵,吉省的省會久春市北郊偏東方向,有一座巍巍聳立的小山,名曰興豐山。中秋時節,東北地區的氣溫下降得早,山上尋常植被已顯枯黃,唯有那些茂盛的常綠樹木,還在用綠意裝裱著這座委實名不見經傳的興豐山。
夜晚,寒意漸濃。
圓月當空,月華如霜。
興豐山山巔開闊處邊緣,東北郎家家主郞延,盤膝面東而坐在一塊凸出近乎於懸空的巨石上,右手掐訣掌心向天擱在膝蓋上,左手掐訣手臂抬起彎出一個古怪的弧度,懸於頭頂上方。他雙目微闔,唇口頻率奇快地開闔著默念神秘的術咒,山上濃郁的天地靈氣彙集到他的身邊,漸趨有液化之態,紋路流動蕩漾,清亮的月華灑在附近和郞延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浸泡在了五彩的華光之中,此情此景之下,猶如在世謫仙。
巨石下,西、北、南三個方位,分別站著郎家的術法高手,郞延的弟弟郎年,叔叔郎平坤,另外一位,則是郎家專程請來的蜀川省天秀派掌門賈天峽,三人皆是鍊氣初境,其中尤以郎平坤、賈天峽修為最高,郎平坤在鍊氣初境已然二十餘載,賈天峽也是十數載鍊氣初境的修為。
他們三人,今夜負責為郞延護法,確保他能夠順利破除血誓。
只要將血誓破除,那麼……
郎家和天秀派將聯合起來,報復甦淳風——在他們看來,修為邁入鍊氣中期的蘇淳風固然強悍,但並不可怕,真正令奇門江湖中人忌憚的,是隱藏在蘇淳風身後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修為深不可測的師父。
不過,郎家和天秀派如今,對蘇淳風的師父,倒是沒有了太多忌憚。
因為,蘇淳風的師父,絕對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輕易不敢公開露面甚至害怕露面!
而郎家和天秀派,已然得到了李全友的全力支持。
把蘇淳風的師父,逼出來!
更何況,不論蘇淳風和他的師父修為有多麼的高強,只要拿下了蘇淳風最為在乎的家人,那麼……蘇淳風就必須乖乖束手就擒。至於這麼干,會不會給郎家和天秀派帶來什麼不利的結果和影響,郞延和賈天峽,全然不在乎。因為,李全友支持他們。
而李全友,代表的是官方!
這個世界上誰的拳頭最大?
毫無疑問。
郎平坤、郎年、賈天峽,分立陣腳位置,一言不發,但相互藉助術陣靈犀相通,剛才那股磅礴駭人的術法攻擊力量,猶若攜千鈞之力從天而降,濃郁的殺氣幾乎將山巔的天地靈氣都要驅散。尤讓三人心有餘悸的是,如此恐怖的術法攻擊力量,是從千里之外風馳電掣而至。
施術者術法修為之高深,術法之絕倫霸氣,怎能不令人心生恐懼。
好在是,他們提前就已經布下了術陣做好防備,而且由他們三名鍊氣初境的高手壓住陣腳,護法抗禦外來的術法攻擊力量。倘若三人中有一人未進鍊氣境,亦或是術陣稍有瑕疵,他們還真沒把握在如此驟然而至,強大恐怖的術法攻擊下,確保處在關鍵時期的郞延。
而郞延……
同樣是鍊氣中期的術法高手,他能夠做到如剛才蘇淳風那般,千里施術,還保持如此強絕的攻擊力么?
三名護法者各有所思。
當然,剛才如果蘇淳風沒有果斷地及時掐斷了與攻擊術法的銜接,那麼郎平坤、郎年、賈天峽,就有絕對的把握給予蘇淳風一定成的創傷,甚至重創——畢竟,蘇淳風是在千里施術,而他們,是在有準備的前提下以逸待勞,更有強大的術陣力量作倚仗。
還好,那一波駭人的攻擊之後,蘇淳風再沒有發起攻擊。
很顯然,蘇淳風也有自知之明,既然這裡有三位鍊氣境高手,且借術陣之力護法,那麼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阻擋郞延破除血誓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
午夜十二點,整。
圓月高懸,華輝愈盛。
興豐山山巔,濃郁猶若實質的天地靈氣,流光溢彩,仿若幻境。
盤膝而坐的郞延,緩緩睜開了雙目,面露喜悅的笑容,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只覺得渾身通透,意念清亮,雖然經過長時間施術破除血誓,耗費了他太多的精氣神,體內本元氣血已然近乎於乾涸狀,短時間內無法彌補充滿,但絲毫不影響郞延此刻神采奕奕——此番破除血誓,心境修為飆升,壓在他身心中那塊巨石,也終於卸掉了。
自從在京城被迫發下血誓,回到東北後,郞延便閉關不出。
他,和東北郎家,顏面盡失。
然而從今天開始,他將帶領東北郎家,在奇門江湖上鋒芒畢露,雄風再起——郎家主強行破除了自己發下的血誓,而且受血誓者,還是當前奇門江湖上鼎鼎大名實力公認強悍的蘇淳風!
僅此一事,足以讓郎家在奇門江湖上賺足了面子,實力威望更上一層樓。
一念至此,郞延長身而立,負手觀穹蒼明月。
霸氣四溢。
巨石下。
賈天峽拱手施禮,朗聲道:「恭賀郎家主大功告成,破除血誓,修為境界更上一層。」
郎平坤和郎年,亦是欣喜不已。
他們都清楚,郞延破除血誓一事,在奇門江湖上,會為東北郎家帶來何等令所有江湖中人震撼並仰慕的巨大聲望。
負手而立於巨石上的郞延,心潮澎湃,大有氣吞萬里如虎之慨!
蜿蜒上山的曲折小徑間,清冷幽靜。
小徑兩側灌木草叢枯黃,樹木蒼蒼,在清涼月光下掩出片片淡淡光斑,愈發襯托得山上環境的靜謐安逸,還有著令尋常人心悸的神秘感。
一個身材不高,體形勻稱,穿著淺灰色運動裝,戴一頂棒球帽的身影,腳步輕盈地沿著曲折坑窪的小徑登山。他輕盈的步伐不算快,但腳步明顯帶有某種節奏感,在距離山巔還有將近百米的距離時,這道淺灰色的身影,速度開始加快,右手如變魔術般輕甩,手中便出現了一把刀鋒修長的短刀,刃長一尺,手柄半尺,鋒寒刃利,在其手中猶若翻飛的蝴蝶般轉動,寒光閃閃,不斷地將小塊區域的昏暗夜幕划出道道明亮的傷口。
「奇門江湖術逍遙,地府陰曹往生橋;一刀划去斷生死,陰陽兩隔世事了……」
巨石上,郞延皺眉扭頭,循聲望去。
巨石下,郎平坤、郎年、賈天峽大吃一驚,循聲看向通向山下的小徑——山巔附近,尤其是上山唯一的這條曲折小徑,都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