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道格拉斯,死了。
被人殺死在京大的校園裡,死得如此突然,突然到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難以置信——憤怒,驚懼、擔憂、無奈……重重複雜的情緒糾結在京大學生術士協會每一名成員的心頭,儘管羅同華在第一時間裡盡最大可能去封鎖了消息的傳播,但大家都清楚,這件事想瞞,是瞞不住的。
最起碼,應該知道這件事的人,譬如此次前來做友好交流的大學團隊負責人,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道格拉斯家族的人,總要讓他們知道。
而由此會引發多大的麻煩……
暫時未知。
搞不好,就會引起外交層面的交涉,和國家高層的關注和干涉。
而對於整個奇門江湖,包括羅同華這位半江湖半官方的人物,絕對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那麼嚴峻的程度,因為那樣的話,勢必會引起奇門江湖與處于震怒中的廟堂之間,發生直接的衝突。可這次的事件,又是那麼的令人棘手難以處理,因為死者,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外籍人士,他是美國某所知名大學應邀前來與京大做友好交流的團隊中的一員,是加利福尼亞州道格拉斯家族最具天賦最傑出最優秀的後人,他死亡的地方,還是在他前來做友好交流的京大校園裡,而且是被人用極度殘忍的手段,殺死的。
是夜,羅同華顧不得去詢問京大學生術士協會的學生們什麼,只是叮囑了這些學生們務必要嚴格保密之後,就匆匆離開了京大校園。
夜色下的京大校園裡,靜謐安詳。
仿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曲飛燕獨自一人走在清幽的校園道路上,心裡充斥著說不出的餘悸。雖然她知道,那名恐怖的殺手現在肯定已經遠離了京大校園,但她還是會忍不住害怕,擔心附近幽靜的暗處,某一刻會突然走出一名個子不高,手持狹長匕首,面露鬼魅邪祟微笑的青年,如同幽靈般不帶絲毫的殺氣,卻悍勇無匹勢不可擋地沖向她,一刀將她的胸口捅穿。
科爾·道格拉斯,死了。
曲飛燕覺得和科爾·道格拉斯這幾天的相觸,如同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高大、帥氣、俊朗,又強壯、富有、儒雅斯文極具修養的紳士,科爾·道格拉斯,幾乎集萬千優點於一身,完美得令所有的女性都會怦然心動。曲飛燕承認,自己真的心動了,但她更為冷靜地清楚,從一開始和科爾·道格拉斯接觸,她就抱著利用的想法——利用科爾·道格拉斯去和蘇淳風鬥法,逼出蘇淳風的術法師承到底從何而來,在觀戰的過程中察覺出蘇淳風施術時的弱點,並逼得蘇淳風從會長的位置上下來……
還有,曲飛燕想要藉助於道格拉斯家族的勢力,把自己家族的生意,做到海外去。
事實上科爾·道格拉斯也抱有同樣的想法,把道格拉斯家族的利益擴張到正處在高速發展中的華夏大地——這幾乎是世界上任何一個有著雄心壯志很敏銳戰略眼光的財閥家族,在邁入新世紀之後都會考慮到的重大舉措。
華夏大地,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
兩個來自於不同國家,但同樣家世顯赫的年輕人,同樣的優秀同樣的聰慧,同樣都知道對方需要自己的支持,所以他們極為默契地在愉悅的相觸過程中,迅速拉近了雙方的關係,也許很快就要談論到正式的話題上了。
但這一切,都在今夜徹底地化作了泡影。
一個恐怖的,殘忍的殺手,把科爾·道格拉斯殺死在了京大校園。
不知不覺間,曲飛燕的眸子里就已經不受控制地盈滿了晶瑩的淚光,有兩滴淚水,輕輕順著眼角滑落。
前方。
路口處,一道人影轉過彎來,靜靜地站在路口。
個頭不高,一米七三四的樣子,身材精悍,猶若一頭獵豹渾身充斥著爆發力。
處在沉思和傷感中的曲飛燕,在看到昏暗路燈下的那道人影時,瞬間就感覺後背像是布滿了亂爬的螞蟻般,頭皮發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雙腿發軟差點兒歪倒在地,然後她才發現,那個人不是那個殺手……而是,縱萌。
「你神經病啊?」曲飛燕失控般尖叫著:「大晚上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縱萌語氣冰冷地說道:「你,害怕了。」
「我怕不怕關你什麼事?」曲飛燕咬牙切齒,差點兒沒忍住施術攻擊縱萌,她壓制下心頭的怒火和恐懼,道:「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殺死科爾·道格拉斯的人,是上次刺殺我的那名殺手。」
「我不知道。」
「科爾·道格拉斯被刺殺前,是和你在一起的。」縱萌神色間沒有絲毫的情緒,冷得如同一塊冰,道:「不巧,正好被我看到你們兩人一起往未名湖畔走去。所以,你最好不要胡亂造謠生事,這對你沒什麼好處。」
曲飛燕冷笑道:「你這是替你的朋友做賊心虛嗎?我還沒做什麼呢,你們這麼緊張幹什麼?」
「蘇淳風從來沒有招惹你,但你一直對他持有不滿。」
「呵呵,好像我很小人似的。」
「所以我出面勸阻你,不要胡亂造謠……」縱萌很果斷地認可了曲飛燕確實很小人——他,確實很不會說話。
曲飛燕氣得差點兒暴走,她歪著頭露出很歡快的自嘲笑容,道:「古人云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就是一個很小人的女子,你……咬我啊?」
縱萌無奈,道:「我只是想勸你。」
「我需要你來勸?」
「你……」
「是不是覺得自己是縱仙歌的兒子,自己是入了鍊氣境的術法大師,所以就可以高高在上對任何人頤指氣使了?」曲飛燕毫不避諱地走到縱萌的面前,直視著他,道:「管好你自己,再學學如何與人交流溝通吧,啊!」言罷,曲飛燕竟是膽大包天地直接用肩膀撞了下縱萌,企圖撞開縱萌,可惜縱萌這個冷冰冰的傢伙就如同鐵柱般,撞不動,反倒是曲飛燕自己打了個踉蹌,她冷哼一聲,快步離去。
縱萌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江湖,似乎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講。
此時的蘇淳風,獨自一人在校園裡看似漫無目的地逛游著,到考古文博學院門口時,想起自行車落在那裡,便騎上自行車直奔校保衛部的值班室。他想看看屠惜擄,那個叫做趙勇敢的保安,還能有多大的膽量……
很快,他就知道了。
透過校保衛部值班室的窗口,蘇淳風看到了燈光明亮的值班室里,穿著保安制服的趙勇敢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和兩位同事閑聊著。
似乎察覺到外面有人,三位保安急忙恢複正兒八經的模樣,端坐到值班室的電腦前。
「狗日的趙勇敢啊,你知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事……」蘇淳風心裡哭笑不得地暗暗罵著,騎上自行車往前行出二十幾米遠,停在一片樹木的陰影中,然後掏出煙來點上一顆,深深地吸了一口。
之前剛看到科爾·道格拉斯死在樹林里時,蘇淳風的憤怒就不可抑止地迸發出來。
但現在,他已經只剩下無奈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幸災樂禍,以及,苦惱——對屠惜擄這樣的殺生門傳人來講,本就沒有什麼可殺不可殺的道理束縛。
又何必去埋怨?
不一會兒,穿著保安制服的趙勇敢貌似悠閑地叼著煙從值班室出來,然後遛遛達達地來到了蘇淳風的面前。
「覺得那小子挺有本事,我就出手了。」趙勇敢憨憨地說道。
「嗯。」
「你不怪我?」
蘇淳風瞥了他一眼,道:「人都死了,我怪你幹什麼?不過還是想勸你以後再做這種事情時,動動腦子,別一味地濫殺……科爾·道格拉斯被你殺死在京大的校園裡,這禍闖得太大,你大概也沒考慮過,會給別人惹來多大的麻煩吧?」
趙勇敢搖了搖頭,一臉憨傻的老實模樣。
「別跟我裝出這副德行,沒意思。」蘇淳風擺擺手裡夾著的香煙,道:「趕緊給我滾出京大校園去!」
「你告訴我,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滾……」
「再等幾天,我現在離開會讓人懷疑。」趙勇敢絲毫生氣的樣子都沒有,依舊憨憨地說道:「其實我這些日子一直想,再殺一次縱萌的,不過既然失手一次,再做的話感覺沒意思,而且,縱萌和你關係不錯,所以我覺得有必要給你點兒面子,思來想去,就只好拿那個外國佬開刀了。」
蘇淳風把跨在自行車上的右腿掀下來,站好問道:「你也受傷了。」
「那外國佬臨死時拼了命。」趙勇敢撓撓頭,說道:「再說了,殺一個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容易的,我也不殺啊。」
毫無徵兆地,蘇淳風雙手舉起自行車狠狠地砸向了趙勇敢。
趙勇敢飛快退後躲避。
蘇淳風將砸空了的自行車狠狠地擲向趙勇敢。
趙勇敢雙手穩穩地接住。
蘇淳風已然高高躍起,雙腳重重地踹在了自行車的橫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