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白家有子,天生銀絲

幽靜的小林中。

曲折蜿蜒石徑上,白行庸捂著後腦勺鼓起的大包,沒有了往常那儒雅斯文的高人范兒,齜牙咧嘴道:「我說淳風,下手也太狠了點兒。」

「你不也一樣嗎?」蘇淳風道:「這是我打得過你,打不過你,脖頸得被你掐腫了。」

「是你先動手的。」

蘇淳風很較真地笑言道:「錯,我先動的是腿腳,而且,是你說隨時樂意奉陪的……」

白行庸無奈道:「為什麼?」

蘇淳風微笑看著他。

白行庸只好攤開雙手,歪著頭作無辜狀,道:「好吧,我承認剛才確實動了對你施術的念頭,因為我想試試你的修為到底有多高,術法有多強。可我忍住了沒有出手,因為這裡是校園,咱們作為京大和華清兩所大學學生術士協會的會長,理當以身作則嚴於律己,而且偷襲的行為會顯得很卑劣,我實在做不出來。這不,正想要向你提出約個時間地點,咱們切磋下術法,術士嘛,當然要施術鬥法,誰曾想你小子當即就對我動起了拳腳。」

「誰說武術不是術法的?」蘇淳風笑著負手而立,沒再佝僂腰身,挺胸抬首望著幽靜林間被遠處昏暗燈光投下的斑駁暗影,淡淡地說道:「白兄,請恕我直言,你剛才想施術,不是為了試我的修為有多高,術法有多強,而是想著突襲動手,會迫使我來不及反應不得不以己所能的最強術法應對,如此一來你就能試探出我使用的是不是詭術,而我,是不是詭術傳承者。因為你沒有見識過詭術,沒有和詭術傳承者交過手,所以擔心普通的鬥法切磋過程中,看不出我使用的是不是詭術……」

白行庸愕然看著蘇淳風,這次是真用看滄桑到妖的眼神在看蘇淳風——這傢伙,真像個老成精了的人物,他怎麼知道的?

「坦白說,我挺不高興的。」蘇淳風扭頭神色平靜地看向白行庸,道:「江湖傳言終究是傳言,你刻意想要把這些傳言在京城的大學學府里推波助瀾,怎麼可能逼出真正的,也許在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了的詭術傳承者?除了能造成一些眾口鑠金的誤解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處?而且再過些日子,江湖上恐怕會對我有新的傳言流出,到時候京城這邊的江湖上懷疑我是詭術傳承者的謠言已成,你又該怎麼為我挽回?」

白行庸歉疚道:「淳風,對不起……」

蘇淳風抬手打斷他的話,道:「我不妨告訴你,再過些日子,江湖上應該會有傳言,說我是山門中人下山。」

「這……」

「信不信由你。」蘇淳風懶散地拖著步子往小林外走去,一邊說道:「雖然沒有你的推波助瀾,傳言一樣會傳開,可因為身份的不同,造成的影響自然不同。道理很簡單,從你的口中說出來,和從劉悅的口中說出來,在旁人看來誰的話可信度更高一些呢?答案是明顯的。有道是謠言止於智者,所以還望白兄以後,能在這方面慎重些,畢竟咱倆以後是要做友人的,況且,縱然是真有詭術傳承者出現,無冤無仇的,你又何必因為那些奇門江湖上千百年來對於詭術莫須有的江湖偏見,就非得較這個真呢?」

白行庸跟在蘇淳風身旁,道:「無風不起浪,奇門江湖千年以降,怎麼能說是偏見呢?我輩身為江湖正道人士,本應該對此邪術及其傳承者,嚴加關注。」

「那就該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過一個地亂猜忌?」

「我,沒有惡意的。」

「可以說你迂腐不?」

白行庸倒是放得開,坦誠道:「好吧好吧,怪我思想迂腐鑽牛角尖,那,你也打了我,總該消氣了吧?再說了,我這不是還沒開始散播這則消息嘛……至於對劉行乾和劉悅父子二人說的那些,對你只有好處,沒壞處的。」

蘇淳風笑著點點頭,神情溫和。

「好了,不提這些。」白行庸抬手整理著亂了的雪白長發,玩笑道:「淳風,你怎麼敢說動手就對我動手呢?吃飯時你也聽劉行乾說過了,我可是耀皇宗白家將來最有可能接替我父親,成為宗主的人,你就不怕惹下白家和耀皇宗?」

「我和遲一正鬥法時,縱萌在場想要代替遲一正鬥法,被我拒絕,而且我殺了遲一正,廢了他徒弟。」蘇淳風好似答非所問地說道。

白行庸當然明白蘇淳風這句話里的意思。

青鸞宗比耀皇宗如何?

縱家比白家如何?

便是縱家的術法高手不如白家多,青鸞宗和耀皇宗歷史以來在奇門江湖上的地位不分伯仲,可青鸞宗縱家,出了一個登頂江湖二十載術法修為天下無敵的縱仙歌,這就夠了——由此可見,孤零零孑然一身的蘇淳風,膽識何其大?

白行庸撇嘴道:「你憑什麼如此強勢?讓我不得不懷疑,你身後是不是有什麼強大的神秘的勢力背景。」

「光腳的孤零零一人,能有什麼勢力背景?本來好歹還有個好像應該挺厲害的師父吧,結果老人家就是個甩手掌柜,任憑我自生自滅。家裡面爹娘是純粹的農民出身,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術士,也不知道什麼是術法,什麼是奇門江湖,我也不敢告訴他們……」蘇淳風像是難得遇到能聽自己吐露苦衷的知己般絮叨著,又道:「其實也談不上強勢,先前就說了,我是一個挺膽小的人。和遲一正生死鬥法,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早早晚晚都必須是個你死我活的結局,說真的,當時我也沒想到能贏了他,贏得相對來講還挺輕鬆,這純屬僥倖,而且我當時敢於動手,是因為自知對縱家,對縱萌,還算是有那麼一份救命之恩,縱萌既然在場,應該不至於眼睜睜看我送命。」

「那你又怎麼敢對我突然動手呢?咱倆可不算熟……」

「因為你是白行庸。」

「你了解我?」

「本來依我的性子,是不想了解京城各大學府中的學生術士的。」蘇淳風笑著看了眼白行庸,道:「可誰讓你這副形象實在是過於惡俗,讓人想不注意都難。說真的,我一直都覺得你刻意這樣打扮自己,居心叵測啊。」

白行庸忿忿道:「我怎麼就居心叵測了?」

蘇淳風向他遞出一個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兒……

白行庸氣得使勁撓頭,解釋道:「我這副皮囊不算差吧?就算是想吸引女孩子的注意,也用不到刻意在形象上做什麼手腳。我只是天生銀絲白髮,又喜好這樣的服飾穿著,所以才……好吧好吧,我回頭就把這一頭長髮剪了去,再把頭髮染黑了,省得被你小子像抓住了小辮子似的天天拿來嘲弄。」

「心虛了不是?」

「那你說要我怎樣?」白行庸怒道。

「就這樣吧,挺好的。」蘇淳風微笑著擺擺手,道:「瞧你這心眼兒小的,我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急什麼眼?」

「我……」

蘇淳風哈哈大笑,難得輕鬆開懷。

白行庸也不禁笑了起來,和蘇淳風說話,其實挺輕鬆的。

他卻不知道,蘇淳風知道他那一頭如雪的長髮,無論如何都捨不得剪掉的——白家有子,如雪白髮天生成,根根銀絲千千結……結出的,是符籙,是術陣,所以這一頭白髮,便是白行庸天生的法器,髮絲之質,不次於妖骨,並且會隨著白行庸修為的提升而提升,還不怕被損毀,因為毀掉他一頭銀絲,只要人不死,頭髮總要長出來的。

所以,這滿頭如雪銀絲,是真正稱得上上品的法寶。

當然,除了天生如雪銀絲之外,想成為名副其實的上品法寶,還得有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世間有幾人能天生一頭銀絲,還能有如白行庸這般術法世家大宗門的出身,又在修行術法方面堪稱天賦資質絕佳的天才人物?

……

……

正如蘇淳風所說那般,沒過多久,江湖上就又流傳了一個和他相關的傳言——蘇淳風此子,是山門中人下山。

既修山門術,何必入紅塵。

數月前,在京都蘇淳風制陰陽球膽救肖振堂伯,石林桓觀那一對陰陽球膽後嘆道「既修山門術,何必入紅塵。」;一個半月前,蘇淳風與遲一正生死鬥法在金州縣墳崗上,觀戰者鐵卦仙程瞎子事後亦是嘆息「既修山門術,何必入紅塵。」

不謀而合,一字不差。

白行庸聽聞這則江湖傳言後,心生震撼,繼而疑惑。

那夜與蘇淳風並肩游京大,蘇淳風就曾認真說過「我不妨告訴你,再過些日子,江湖上應該會有傳言,說我是山門中人下山。」

那麼,他真是山門中人下山?

為何語氣又是那般的……

似無奈,似自認,又似僥倖,還有點兒狡黠,總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複雜感覺。

……

……

晨光初露。

秋意漸濃的大江江畔,西裝革履身軀魁梧的鎖江龍立於入江的木台上,靜默沉思——詭術有霸絕天下的屠龍手,山門中亦有擒龍弒蛟的精絕術法,而且從蘇淳風與遲一正鬥法時以守為攻的表現來看,確實應該更符合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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