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93章 踏青旅遊團

大宋的治河工程聲勢浩大,每年花費接近三千萬貫。由於工程中大量使用廉價的戰俘,這三千萬貫主要是花在材料和嚼用上。如此憑大的資金投入,工程用料如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等等堆積如山,綿延十數里,人行其中,如入峰巒疊嶂間。

除了都水監主持築堤外,工部、戶部、刑部、吏部、御使台、尚書省各案、太僕寺、司農寺、造船務、各地轉運司等等,都有大量官員從吏參與治河工程,這一浩大的工程幾乎涉及了朝廷的每一個部門。

比如太僕寺是管畜牧的,工程需要動用大量驢馬牲口,太僕寺就免不了參與其中。司農寺是管田籍及常平倉的,加築遙堤及排洪區會佔去大量耕地,幾十萬人的嚼用也容易引起糧價波動,司農寺就得處理好田籍變動,抑平糧價等事宜。

自古以來,但凡工程建設,都是最容易滋生貪污受賄、弄虛作假、偷工減料等為行的。這次工程如此浩大,涉及的部門及官員如此之多,儘管朝廷設立了御使台、都水監、地方河巡司三體一位的監察制度,用於稽查治河工程中的不法行為,然而想徹底杜絕營私舞弊仍是不可能的。

但不可能歸不可能,事情不得去做,至少要將營私舞弊的行為限制在較小的範圍內。

特別是工程質量方面。說白了,有人貪污朝廷最多是花費大些,可若是工程質量出了問題,將來導致洪水決堤,那就不單是錢的問題了。

趙偌得了楊逸的授意,帶著京里一幫凈街虎殺浩浩蕩蕩地殺上河堤。

堤上有不法行為的官員聽說朝廷又派出龐大的監察隊伍,起初還頗為害怕,等看到趙偌那群人時,眼珠子不禁掉了一地!

趙偌他們打著五色大旗,個個鮮衣怒馬,長衫飄飄,手上搖著描金摺扇,肩上架著威武的蒼鷹,地上跟著搖尾乞憐的黃狗。

身邊僕役小跑著跟隨,高高打著傘兒,生怕這些公子衙內曬著一丁點。

後面還跟著二三十輛大車,車上裝滿了華麗的衣物,易安居的葡萄酒,南海來的玻璃杯,豐樂樓的臘雀兒,譚二家精製的釣竿,紅雲坊限量版的皮球,咸平的雞籠,定窯的蟋蟀罐,無一不是精品。

以上這些都不算什麼,人們也沒心思細看,為他們身邊還有更吸引人眼球的;只見一群鶯鶯燕燕細束柳腰,淡抹娥眉,水膚雲裳,艷美無比。一張張櫻桃小嘴裡吐出婉轉的清音、不羈的暢笑,打馬於各個公子衙內間,打情罵俏,媚態萬千。

有京城來的官員甚至還分辨出其中一位竟是抱月樓的頭牌紫憐姑娘……

這就是朝廷派來的、聲勢浩大的、監察團?

不錯,聲勢是夠浩大的。

但這是來監察不法,懲罰貪官嗎?

這分明是一個踏青旅遊團啊!

趙小王爺威風凜凜地拍馬走在隊伍前頭,如同凱旋歸來等待皇帝檢閱的將軍,紅光滿面,意氣風發,身邊的紫憐姑娘眉目如畫,秋波頻送,真是英雄美人,交相輝映。

剛一到河堤邊的駐地,公子衙內們還在與美人打情罵俏,隨行的僕役卻已經象一群惡犬,撲入各個臨時官署大吼。

「趕緊給我們騰地方!趕緊嘍!」

「要最好的,若是怠慢了我家衙內,要你好看!」

「你這衙門還行,就騰這兒吧!」

「快啊!」

「你這獃頭鳥,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動手,找打!」

常言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象趙大趙二這些僕役,平時在京里橫行慣了,來到這鬼地方,還不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

管你多大的官,再大也大不過我家衙內他爹啊!否則來的就是你家衙內,不是我家衙內了!

堤上的官吏也知道這些人惹不得,拋開人家背後的老爹不說,人家身上掌握著監察大權呢,你侍候不周到些,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幹,天天像狗皮膏藥一樣粘你身上,給你雞蛋里挑蛋頭,也夠你喝一壺的了。

不多說,騰地方吧!

這樣也好,要是朝廷真派一大幫疾惡如仇的官員來監察,那才麻煩呢,這班衙內瞧那模樣,不用想就是來混混日子、鍍金撈政績的。這還不好對付?說不定搭上他們,今後還能步步高升呢!

堤上那些正直的官員則是眉頭直皺,但也不會傻到直接去找這些公子哥兒理論,瞧這模樣,他會跟你講理嗎?沒得白白誤了正事,不行晚上再給朝廷上份彈劾奏疏吧!

趙偌這些公子哥兒除了要駐處,別的倒也沒讓堤上的官員張羅,不是他們良心發現了,你也不看看人家從哪兒來,瞧得上你那粗茶淡飯嗎?

人家那食材用品都是京里運來的,許多你瞧都沒瞧見過,連廚子都是請了孫家正店的大廚。

果然不出所料,這群公子哥兒自到了堤上,就成天在營中吃樂玩樂,鬥雞斗狗,賭錢賭女人……

啥事都干,就是不幹正事。

當然了,在營里賭輸了,玩膩了,他們也會四處逛逛,打個響指,翹著腦門看著你,也不說話,就看你識不識相了!

識相的好說。

不識相的,好,你等著,有你好看!

若是得了錢便縮回營去繼續賭,那營里每天笙歌不斷,酒肉飄香,鶯聲燕語,雞飛狗跳……

那些正直的官員一天三份奏疏急送東京,希望朝廷趕緊把這些災星弄走,東京方面只是派員來訓斥一番。

然後耐心安慰那些上表彈劾的官員:「唉!張大人,這彈劾奏疏就少上些吧,就讓他們在這耍幾天,京城裡才消停幾天呢,章相公他們也不容易,你們要多體諒才行。」

「可是李大人,這些人在這兒正事不幹……

「張大人,你不必說了,你想想,要是他們干正事,章相公他們還用得著把人打發到這兒來嗎?老張啊,不是我說你,你要學會體諒上官的難處,你們只是煩一陣子,朝中諸公呢,那是日日煩,年年煩,你想想,誰難做?」

無語中……

堤上也沒什麼好逛的,這五月天氣,太陽曬死人,近兩百「監察」官員連營門也不願出了,當然,主要是日子久了,慢慢有官員攀上來孝敬了,這便用不著他們再出去坑蒙卡要了。

心思活些的官員都知道,這些公子哥兒別看弔兒郎當的,但有他們罩著,那可是萬事無憂,更重要的是通過他們,和朝中那些大佬搭上關係後,今後官位還不像糞坑邊的筍子似的節節高!

這天,烏煙瘴氣的營房內,趙偌喝完半壺酒,隨手把酒壺砸到了門外。

「哎喲,小王爺,這怎麼了這是?都砸我屁股上了!」正蹲在人群里擲骰子的何大衙內立即嚷嚷起來,他是刑部尚書何世寬的次子,身份不比趙偌低多少。

趙偌一臉豪氣地說道:「行了,行了,都把東西收起來吧,我看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蔡卞之子蔡大衙內推開懷中的美人,坐直身子說道:「小王爺,要不再等等,說不定還有大魚上鉤呢。」

「有是還可能有,但再等下去只怕得不償失。」

何大衙內附和道:「我同意小王爺的看法,咱們手上掌握的證據已經夠多的了,再拖下去恐怕工程就要出問題了。」

「嗯,我大哥說了,水至清則無魚,若是全弄死,只怕沒人做事了,這分寸得掌握好,咱們拔了這茬雜草,必定能起到極大的震懾效果,那些漏網之魚便也知收斂了,今後咱們別的不管,守著河堤,把緊質量便行。」

一群衙內頓時紛紛嚷道:「好,小王爺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干,小王爺您說,怎麼干?」

趙偌站到一張凳子上,象檢閱大軍的將軍,揮袖大吼道:「各位,我大哥說得好,別人看咱們是爛泥糊不上牆,咱們不能這麼看自己,辛苦一回,有份大功大身,今後在京里也能挺起腰板來,朝中大臣都是把咱們當麻煩打發出來的,唯獨我大哥卻對咱們寄以厚望,相信咱們一定能做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績來,因此才舉薦咱們來做這麼重要的事。治河工程關係千秋萬代,咱們保住了工程質量,就是保住了大宋千秋萬代的平安,咱們不求能象我大哥那樣名滿天下,但至少不能讓別人說咱們是軟蟲、是狗屎。」

趙偌嚷完,一大群公子哥兒頓時目放精光,楊逸如今可以說是全大宋年輕人的偶像,現在大家終於有機會和他比比了,可要爭氣啊。

殿帥王文振的四子王熙接著激動地嚷道:「楊大學士西平党項,北退契丹,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他這麼相信咱們,讓咱們來做這麼重要的事,寄望如此之高,咱們可不能辜負楊大學士一片期望,幹了!」

「幹了!」

「幹了!」

兩百公子哥兒憋紅了臉,個個大喊著,就像某山寨的聚義堂。

趙偌右手連揮,讓大家平靜下來,才接著說道:「干肯定是要干,但不能蠻幹,按我大哥說的,得講些技術含量。現在都聽好了,咱們分成十組,第一組我帶,負責查工部署吏。第二組由蔡文帶領,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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