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77章 閑雲野鶴

都水監新成立了一個稽查案,專門負責稽查治河工程的貪污受賄、偷工減料行為。這是一個臨時性部門,治河工程完工就會撤銷。儘管如此,新任稽查案知事趙偌還是興奮不已。

朝廷每年的郊祭大典上,通常都會給三品高官一個恩蔭名額,朝中象趙偌這樣的公子哥兒可不老少。

對這些吃飽喝足,精力過盛的傢伙,朝廷一直有些頭痛,這些人由於出身官宦之家,從小就接受官場熏陶,對官場中各種習氣門兒倍清,個個是鑽營能手。

留他們在各個部門中,就數他們最能搗亂了,大過沒有,可就讓你瞧著不舒服,但這些人誰都有個不簡單的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還奈何不了他們。

可好,經楊逸一提議,六部尚書個個稱讚楊大學士有頭腦、有思想、點子多。爭先恐後地把本部門的「人才」貢獻出來,親自送到了都水監。

一天之內,趙偌這個稽查案知事便拉起了近二百人馬,氣勢那叫一個壯!

趙知事是誰?在東京城裡凈街能力第一,打架第一,摸寡婦門第一……

反正他身上的第一可就多了,非遺傳了趙老大的基因絕難如此,而且此人剛直不阿、正氣凜然,為國不顧家,連他祖父都被他挑下馬來,這種大義滅親的精神是何等的可貴,讓這樣的人去稽查不法,再合適不過。

楊逸給趙捷授完課,閑來逛到了尚書省,和章老頭談起這事。章扒皮也笑了,他倒也沒指望這些人真能查出些什麼來,不過,把這些高官子弟打發到「基層」去鍛煉鍛煉總是不錯的。

四月中旬的天氣有點熱了,楊逸剛剛給趙捷上完課,口有些干,他自己嫻熟地摸出一個茶杯,斟上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後把官帽取下來,放在章老頭的公案上,那模樣就像進了他家書房一般。

很顯然,章老頭對此已經免疫了,全當沒看見。

「章相公,此事我以為還要費些口水呢,沒想六部尚書竟是一呼百應,就連章相公您也樂見其成,這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哈哈哈……

章老頭把一份批完的文牘合上,插到楊逸的官帽下,淡淡地笑道:「至少這陣子京城裡的治安會好很多!」

「章相公真這麼看?」

「難不成你還有別的可看?」

楊逸翹起二郎腿,手上拿過一本文牘隨意是翻看著,還順手拿來扇了扇涼,章老頭終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章相公,可要打個賭,我敢說趙偌他們定不負眾望。」

「當然,因為眾根本沒望。」

楊逸一口茶水方咽到一半,聽了這話差點噎死,這不是打擊年輕人的工作積極性嗎?讓趙偌那幫公子哥兒聽到了,估計要集體殺回尚書省,那樂子就大了。

「你今天來,不會就是來找我打賭的吧!」

「本是來,但章相公潔身自好,這賭也就無從打起了。」

「有事說事,我忙。」

「章相公,做事要懂得勞逸結合,這樣才不會忙中出錯。」

「所以你名逸。」

楊逸再次嗆住了,今天章老頭是怎麼了?就像更年期的婦女,楊逸可沒有和更年期婦女聊天的興趣,拿起自己的官帽彈了彈,其實章老頭的桌案並不臟,純屬個人習慣。

章惇見他背負著雙手,邁著四方步施施然離開,臉上不禁再次露出笑容來,楊逸的清閑,甚至有些無所是事,章惇一點也不在意;對於他,章惇再了解不過。

你想指望他天天扒在案頭上打理如山的公文,想都別想,楊逸是那種瞧准了一件事,就狠狠地扎進去,幹完了就想方設給自己找清閑的人,或者說他往往是給別人開好一個頭,立即做甩手掌柜,那些瑣碎的細務從不屑去理會。

象這回的財政預算、奢侈品消費稅,一經通過,他本人就像和這事毫無關係了,有關政策落實的事,都丟給了三省宰相,六部尚書,自己跑去翰林畫院冒充學生去了。

現在東京城裡的小報,天天有關於他的報道,剛剛在朝堂上攪起一片驚濤駭浪,立即又傳出什麼踏花歸去馬蹄香,反正就沒個消停的時候,想起這些,章惇忍不住一個人在籤押房裡暗暗發笑。

各個部門的人都在忙碌著,楊逸在皇城了逛了一圈,突然發現自己的學士院竟是最清閑的部門之一。

左右無事,楊逸便出了宣德門,沿著大街向西行去,只需走百來步便到右掖門外的翰林畫院。

畫院邊上開設了許多商鋪,半數是賣書畫及筆墨紙硯的;宣州出產的宣紙、歙州產的澄心堂紙、荊州產的硬黃紙,以及竹簾紙、藤紙、魚卵紙、網紙、布紙,樣樣齊全;

兔毫、羊毫、鼬毫、狼毫、雞毫、鼠毫,各種製作精美的毛筆掛滿了店鋪的架子,琳琅滿目。

毛筆在秦朝之前還有多種叫法,楚國稱之為聿,吳國稱之為不律,燕稱之為拂,秦謂之筆,從聿從竹。

史有秦代蒙恬造筆之傳說,始皇帝二十六年,蒙恬帶領三十萬大軍固守秦朝北部邊疆,路經侯店,時值三月三日,始(試)以兔毫竹管為筆寫成家書一封,隨後將毛筆贈送給侯店人。

蒙恬是選用兔毫、竹管制筆,制筆方法是將筆桿一頭鏤空成毛腔,筆頭毛塞在腔內,毛筆還外加保護性大竹套,竹套中部兩側鏤空,以便於取筆。

蒙恬造筆後統稱為筆,因此毛筆中有其最為著名的一種毛筆,即「蒙筆」,又稱「蒙恬精筆」、「侯筆」。

漢代時毛筆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一是開創了在筆桿上刻字、鑲飾的裝潢工藝。二是出現了「簪白筆」的特殊形式。

漢代官員為了奏事方便,常把毛筆的尾部削尖,插在頭髮里或帽子上,以備隨時取用。祭祀者也常在頭上簪筆以表示恭敬。

直到現在大宋的官員上朝時還有簪白筆的規定,所謂的簪白筆即在冠上簪以白筆,竹為筆干,裹以緋羅,用絲作毫,拓以銀縷葉而插於冠後;這已經成為官員的標準冠戴樣式,可以說筆已經不僅僅是用來書寫的工具,還被賦予了一層神聖的色彩。

楊逸經過的時候,聽到許多人正在談論有關交子的話題,不禁停下腳步,走到柳蔭牙道上的一個攤子前,要了一碗羊羹,邊吃過聽。

所謂的羊羹就是羊肉泡饃,自陝西傳入東京,由於羊羹味道鮮美,在東京城每條街道幾乎都能找到,深受百姓喜歡,蘇東坡就曾作詩稱讚羊羹:『隴饌有熊臘,秦烹唯羊羹『。

書畫店的掌柜就坐在楊逸身邊不遠,一碗羊羹吃了一半,就顧不上吃了,正和隔壁鋪面的掌柜熱烈地爭論著。

「朝廷雖然把交子改叫紙幣了,照我看呀,這也就是換湯不換藥,交子也好,紙幣也罷,還不都一樣。」

「我說李掌柜呀,這可未必,朝廷這回捨得用高出市面兩成的價格,把以前發的交子都收回去了,可見朝廷這回是下了決心了。」

「仁宗天聖年間,朝廷剛發交子時,還不是下了決心?制定了諸多政策來保證交子不貶值,結果如何?朝廷一沒錢了,就濫發交子,跟作坊里印書似的,這東西能信?」

「這次與以前怕是不同,楊大學士這回從海外帶回來了幾百船的金銀,聽說值好幾億貫呢,這事我是親眼瞧見了,前陣子一船船的金銀從杭州運進京,綿延十數里,當時碼頭上雖有禁軍守著,但遠遠就能瞧見那滿船的金光銀光,那可都是如假包換的金銀啊。聽說戶部已經將這些金銀封存,用作什麼準備金,以保證紙幣不貶值。李掌柜你想呀,有這麼多金銀作保障,這紙幣還能貶值?」

楊逸聽了差點笑出來,他弄回來的金銀也不過值五千多萬貫,蔡京為了穩定人心,來回的折騰,還亂髮假消息。

如今市井間都說楊逸弄回的金銀值好幾億貫。紙幣關鍵就在信用兩個字上,只要百姓對紙幣有信心,你哪怕沒有一塊金銀做準備金,也一樣能通行。蔡京這麼做是沒錯的,至少讓百姓對紙幣多了一份信心。

那書畫鋪的李掌柜卻仍是搖頭說道:「幾億貫咱們看來很多,但從朝廷的支出來看就不見得了,朝廷每年歲入一億多貫,還不是一樣花光,若是不能開源節流,這幾億貫沒幾年就花光嘍,到時紙幣還得象以前的交子一樣。」

有李掌柜這種顧慮的人恐怕不在少數,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交子的信譽在以前的數十年間已經毀掉了,想一下子把信譽重建出來,這很難辦到。

這時旁邊一個書生插話道:「紙幣以後可不可信不知道,但至少在章相公和楊大學士他們當政時期,是絕對可信的,以前朝廷缺錢,逼得濫發交子,這才使得交子貶值。現如今大宋歲入年年在增加,軍隊又裁去了好幾十萬,朝廷可不缺錢,聽說朝廷已經推出什麼奢侈品消費稅,光這一條,每年又給朝廷增加數千萬緡收入,太后正考慮給百姓減稅呢,現在二十稅一,很可能要減到二十五稅一。這紙幣啊,貶值不了!你們就放心用吧!」

「真的假的?自古這稅賦向來有增無減,太后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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