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316章 居延海之戰

黑河,《水注經》上稱之為弱水,隋唐時叫合羅川,西夏佔領河西後才叫黑河。

黑河發源於祁連山北麓,全長近兩千里,是河西走廊中部最大的河流,向北蜿蜒穿越額濟納戈壁大漠,注入東、西居延海。

此時東、西居延海,合計水域面積達五千平方公里,面積超過清海湖。居延海畔的額濟納綠州一望無邊,水草肥美,駿馬奔騰,牛羊遍地,西夏黑水鎮燕軍司就設在這裡。

漢霍驃馬曾征戰這裡,揚威萬里。

李陵率五千步兵也是自居延海北擊匈奴,孤軍深入敵境上千里,五千步兵大勝三萬匈奴鐵騎,殲敵數千,直搗匈奴老巢;匈奴以傾國之力圍攻李陵,李陵軍隊箭盡糧絕,且戰且退,退致居延海數十里處,匈奴一路追擊也損失慘重,本想放棄;李陵部下一個軍士投降匈奴,告知李陵軍中困狀,於是匈奴再度圍攻。

徑萬里兮度沙漠。

為君將兮奪匈奴。

路奮絕兮矢刃摧。

士眾滅兮名已隤。

就這樣,李陵在居延海邊,留下一段後世爭論不休的可歌可泣的往事。

大詩人王維曾站在居延海邊上作《塞上作》:

居延城外獵天驕,白草連天野火燒。

暮雲空磧時驅馬,秋日平原好射鵰。

今天,漢家鐵騎再次征戰居延海,赤色的宋字大旗下,苗授舔著有些乾裂的嘴唇,不時揚鞭抽打著戰馬;他身後雖然只有七千士卒,但由於都是一人雙騎,所以軍陣顯得非常龐大,旋風一般卷過大漠,如浪如濤!

而割據黑水鎮燕軍司的往利乞光兵力達到一萬五左右,但苗授和他身後的每一個士卒,都堅信自己能勝;因為,他們是傲視天下的熙河軍團,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千里奔襲,以少勝多!

離居延海還有一百多里,一座矮山橫亘在面前,四周長著一片片的胡楊林,在春風吹拂下,綠意盎然。

前面的斥侯飛馳而來,大聲報道:「苗將軍,前面五千敵軍,正向我軍迎來。」

苗授仰天狂笑:「好好好!跑了上千里地,終於遇到來送菜的了,兄弟,咱們終於可以開開葷了,給我沖,先殺個過癮再說!」

「殺殺殺!」

苗授身後七千人馬頓時舞著刀槍,嗷嗷叫個不停,那感覺就像是一群餓狼舉著刀叉,正準備去分食一桌美味佳肴,不但沒有絲毫臨戰的恐懼,反而興奮不已。

苗授長刀一指,當先衝出,身後萬馬奔騰,如同颶風颳起的沙塵暴,鋪天蓋地的席捲而去,沉重的馬蹄聲震著附近的胡楊樹婆娑亂舞。

衝過幾里,果然看到對面迎來數千騎兵,一個個禿頭映著太陽閃閃發光,沒錯了,這麼打眼,不砍你砍誰?

苗授馬不停蹄,率軍就直衝過去,兩軍飛快地接近著,如同兩股奔騰的洪流,終於轟然撞在一起,一時之間黃塵漫卷,血雨紛飛。

苗授手握大刀,每一次劈出都狂吼一聲,力貫千鈞,與他遇上的夏軍士卒往往被他一刀砍開武器,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大刀劃體而過。

很快,苗授這個狠人就渾身是血,對面的夏軍洶湧而來,遇到他這個血人都先膽怯幾分,不由自主的走避;苗授身後的熙河軍士卒也是個個嗷嗷叫著,殺得性起時,渾然忘了生死之事。

一個照面,夏軍就潰退而去,苗授豈會放過他們,一路狂追猛殺,夏軍逃到矮山邊,避入一道峽谷;苗授一看,這道兩座山嶺之間的峽谷足有兩里寬,山坡也很平緩,就算有埋伏,也有迴旋的餘地。

苗授再次狂笑道:「兒郎們,給我殺進去,哈哈哈!往利乞光大概想在裡面埋伏咱們,咱們就讓他看看,什麼叫無堅不摧!殺!」

「殺殺殺……

這就是狠人率領的熙河軍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個個揮舞著刀槍狂叫著,隨苗授殺進谷去。

果然,進谷之後,兩邊山上響起成片的角號聲,隨即往利乞光率領著上萬夏軍從兩邊山上飛快地殺了下來。

一般軍隊遇到這樣的埋伏,通常軍心都會大亂,但熙河軍卻當敵人是來送菜的,兩里寬的峽谷,夏軍很快就沖近來。

夏軍士卒一邊沖一邊詫異不已,宋軍怎麼還不亂呀?這不是中了我們的埋伏了嗎?按理應該亂了呀?怎麼還不亂呢?

亂個鳥!

苗授還好整以暇地把七千人馬一分為二,讓副將領趙維德著三千人,各向一邊的夏軍迎沖而去;兩軍終於絞殺在一起,整個峽谷回蕩著雷鳴般的喊殺聲,刀光血影交織如幕,奔騰的馬蹄揚起陣陣的黃塵,瀰漫了整個峽谷,直衝雲霄。

苗授率軍往右,趙維德率軍往左,兩軍倒也不是仰攻上山,而是沖入敵陣後,平行向里衝殺。

趙維德一馬當先,那長長的馬槊犁開一蓬蓬的血雨,一個個夏軍被撞飛馬下,成為馬蹄下的一堆肉泥。

夏軍彷彿殺之不盡,趙維德身中兩刀,皮翻肉現,血流如注,但他看都不多看一眼,仍然躍馬揚槍奮力衝殺著;他身後的士卒也是越戰越勇,如虎入羊群,一刀刀的劈砍,一聲聲的吶喊,一蓬蓬的鮮血,一匹匹倒地的戰馬,血透征衣,黃沙飛揚。

終於,前面的夏軍越來越少,趙維德終於鑿穿敵陣,沖了出去,但沒等他掉轉馬頭,突然間便連著戰馬一同墜落,而緊隨他身後的士卒,也和他一樣,就像奔騰的河流突然遇到了斷崖,形成了飛墜而下的瀑布。

原來,在他們前面就是一道斷崖,只有兩丈多深,由於戰場上黃沙瀰漫,從遠處根本看不清,宋軍士卒衝殺而來,一批批的飛墜而下,他們沒有死在敵人的刀下,卻死在這道斷崖之下,而且死得慘烈無比;至少有上千宋軍,如同被割倒的麥浪,墜落崖下,幾乎將整個斷崖填平,右邊衝過來的苗授看到這一慘烈的一幕,兩眼血紅,渾身血脈欲爆;

他悍然掀飛頭上的鐵盔,披散著一頭長髮,像只發狂的獅子般怒吼道:「兄弟,給我殺回去!殺回去!為死難的兄弟們報仇,殺他個片甲不留,殺殺殺!」

「殺啊……

幾千宋軍匯合到一處,個個目眥欲裂,奮不顧身地殺回去,不管什麼陣形了,不管什麼生死了,見人就砍,哪裡人多往裡沖,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了兩刀,看誰先倒下!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把夏軍嚇得魂飛魄散,他們感覺面對的不是一群人,是一群噬人而食的魔鬼。

心膽具寒的夏軍於是紛紛走避,走避的人多了,恐懼感就像瘟疫一樣擴散,戰爭打的就是士氣,士氣一損,夏軍最終演變成一場大潰敗。

而苗授他們早就忘了楊逸盡量少殺傷,盡量要俘虜的命令,一個個紅著眼狠命的狂追猛砍著,追出山谷之後,一路向居延海殺去。

一望無邊的額濟納草原上,夏軍四散奔逃,而宋軍絕不放過,除非戰馬累得倒地了,否則絕不會停止殺戮!有的宋軍一個人就敢追著上百夏軍狂砍,嚇破膽的夏軍竟沒人敢回頭反抗;這就是活生生的虎抓羊的場面,羊再多也沒用,同樣被一頭猛虎追得漫山遍野的跑;

這場追擊戰整整延續了一天,夏軍一萬多人被殺者超過五千,余者也全部潰散,不知所蹤。

到黃昏時,苗授才開始收攏軍隊,一看,只剩下五千人不到,整整損失了兩千多人,這可謂是河西之役開始以來,宋軍遭受的最大損失。

苗授又狠不得立即衝進居延城,把城給屠了!

大家都很累,累得快動彈不了了,但苗授知道打鐵要趁熱,於是他讓士卒吃了些乾糧,休息一個時辰之後,立即下令連夜攻城。

居延城高只有一丈多,就坐落在黑河邊,離東居延海還有數十里;苗授這個狠人讓士卒用馬拖著夏軍的屍體,直接填入護城河中,瞬息之間就填出一條攻城通道來,這一幕把城中的西夏軍民嚇瘋了。

逃回城內的往利乞光好不容易組織起千餘老弱上城防守,一見這場面,城上殘餘的夏軍都不禁雙腿發抖,苗授也不勸降,一聲令下,數百手雷扔上城頭,巨大的爆炸聲連綿不斷,火光衝天,硝煙嗆人,把居延城爆得瑟瑟發抖!

往利乞光知道守不住了,悄悄帶著家人和百十忠心的手下,從另一邊打開城門,逃入茫茫夜色中,居延城就這樣被苗授踏於腳下。

是夜宋軍進城,大搜往利乞光,整整一夜,城中兩萬餘党項人哭聲震天,這回苗授對士卒沒有過多的約束,到天明時,居延城的哭聲還是此起彼伏。

楊逸接到了職方館諜報人員傳來的消息,得知了居延城的情形,不禁暗暗皺眉。

苗授因損兵氣憤難平,在居延城縱兵搶掠屠殺,被殺戮者過半,此事蓋是蓋不住了,將來難免要遭到朝中言官彈劾;楊逸也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一支軍隊,打輸打贏誰也保不定,損失慘重些,士卒氣憤也屬正常;但苗授作為將領,卻不應該失去理智,這種針對平民的無謂的搶掠殺戮,實不足取。

楊逸作為行軍大總管,有不可推御的責任,只好上表自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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