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61章 討價還價

瓦橋關外的和談還在消磨著雙方的耐性。

第一天談不攏武鬥。

第二天談不攏比射獵。

第三天談不攏比馬球。

第四天談不攏繼續射獵。

第五天談不攏比摔跤。

第六天談不攏又比射獵。

第七天談不攏比蹴踘。

第八天……

談判比拼的是水磨功夫,拖延幾天很正常,耶律儼白天像擠牙膏似的,一點點地從楊逸這兒擠取利益。

晚上就輪到越國公主擠了,把楊逸擠得欲生欲死,不知天南地北。

楊逸白天黑夜被輪翻擠著,到第十天時終於不堪忍住,坐上談判桌不久,他就開始妥協了。

「去年十多萬遼軍入侵我大宋河北、河東兩路,肆意燃殺搶掠,致使我國百姓死傷無數,家園盡毀,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遼軍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必須對我大宋做出補償,否則遼國休想收回武州之地,更別指望我大宋與遼國修好,兩國只有血戰到底。」

「血戰就血戰!」

越國公主再次拍案而起,這回耶律儼眼疾手快,迅速攔住她,對楊逸說道:「兩國既然有意修好,楊學士有何條件不妨先提出來,這樣也好盡量達成諒解,使兩國重歸於好,避免再次生靈塗炭。」

楊逸一拂大袖,正色地說道:「一,遼國與西夏斷交,不得再支持西夏與我大宋為敵。

二,遼國要以十五萬匹戰馬,十萬頭牛,賠償我大宋的損失,我大宋不為己堪,將武州之地還給遼國,雙方以紹聖元年的邊境線為界,互不侵犯,重開榷場,允許兩國百姓自由交易商品。

三,今後每年遼國要贈我大宋二萬匹上好的戰馬,而我大宋每年也賜歲遼國歲幣十萬貫,絹兩萬匹,以示兩國禮尚往來……

越國公主不等他說完,立即斥道:「你做夢!十五萬匹戰馬,十萬頭牛,你怎麼不去搶?」

楊逸波瀾不驚地說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我大宋乃是禮儀之邦,豈會去搶他人東西,倒是你那駙馬蕭特末,去年退兵之時,大肆搶掠我大宋瀛、莫二州。搶劫的問題你應該去找他探討,他可比我在行多了!退一萬步來說,也根本用不著我大宋去搶,自有人去搶。本官聽說阻卜部前年就從遼國西部群牧司搶走了十萬戰馬,公主殿下不願將這些戰馬贈予我大宋,反而願留給阻卜部去搶嗎?」

「你……

越國公主肺都氣炸了,特別是楊逸拿蕭特末來反擊,讓她如何接受得了。

但楊逸說的偏偏是事實,蕭特末當初確實大肆搶掠了一番才退兵,雖然當時兩州百姓逃得差不多,但還是能搶到不少東西的。

再者楊逸這時提起阻卜部,等於是巧妙地提醒她,如今遼國面臨的是怎樣的困局,別以為大宋不知道。

耶律儼再次把越國公主安撫住,如今已經進入具體的討價還價階段,可千萬別再弄砸了。

楊逸雖然漫天要價,不是還可以落地還錢嘛!

耶律儼也是一臉嚴肅地答道:「楊逸士此言差矣,兩國戰爭,就糧於敵是常事,楊學士當初侵入我遼境,於易水傷於數萬軍民,我大遼不是一樣不予計較嗎?如今大宋開口就索要戰馬十五萬匹,牛十萬頭,這也太過分了,傳揚出去,他國會如何看待貴國?我大遼念及兩國百姓,不忍再起兵戈,誠心來與貴國議和,這樣吧,我大遼便贈貴國牛馬各五萬匹,貴國退出武州,放回我武州所有百姓,兩國從此互不侵犯,重為兄弟之邦,楊學士以為如何?」

「不行?我大宋議和的誠意已經足夠了,去年遼國十數萬大軍將我河北、河東幾乎踐踏成白地,我大宋遭受的損失何止是十五萬匹戰馬,十萬頭牛可以賠償得了的?

如今我大宋索要的不過十分之一的賠償,已經是作出最大的讓步,這也是我大宋最後的底線,耶律大人若是還想得寸進尺,那就休怪本官真的拂袖而去了。」

楊逸義正詞嚴的說完,果然站起身,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樣子,耶律儼也知道火候以到,楊逸開出的價碼大概已經接近宋國的底線了,應付起來必須謹慎,否則真將大宋激怒,和談又會象去年一樣無限期地拖下去。

兩國不議和,遼國雖然也可以抽調兵力圍剿阻卜部,但去年遼國做了初一,萬一宋國也做十五,趁遼國抽調兵力之後,大舉入侵遼國西、南兩道,到時遼國顧此失彼,別說剿滅阻卜部,恐怕燕雲之地都危險。

耶律儼正襟危坐,如臨大賓,輕輕一擺手說道:「楊學士請坐下談,貴我兩國百年交好,直到這兩年才因種種誤會再起戰事,不如這樣,為了修補兩國之間的裂痕,使兩國重歸於好,我大遼原贈大宋戰馬七萬匹,牛五萬頭,貴國還我武州之地。」

楊逸也不就坐,站得筆挺如松,淡然說道:「其實貴國這些年災荒頻發,國內民生困苦,各部又叛亂不休,特別是阻卜部已成心腹大患,急需剿滅,這些我大宋都清楚。

念及兩國百年兄弟情誼,大宋實在不忍為難貴國,這才同意與貴國議和罷兵,所提出的賠償,也不過是貴國去年給我大宋造成的損害的十分之一,我大宋可以說已經仁至義盡了。」

耶律儼聽了楊逸這番話,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實在已經難以平靜,楊逸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但每一句話都點在了遼國的死穴上。

而楊逸沒有提及的,還有遼國內部各個利益集團的傾軋,這才是最要命的,若是遼國能眾志成城,其實就算同時面對阻卜部的內亂、和大宋的軍事重壓,也未必處於弱勢。

但眾志成城偏偏是遼國現在最難辦到的事,除非也像大宋一樣,有一個趙煦那樣堅毅的君主,有一個章惇那樣的鐵血宰相,對國內各種利益集團也來幾次暴風驟雨般的大清凈。

趙煦雖然只親政兩年多就駕崩了,但他卻給大宋留下了一個比較明朗的朝堂。

大宋的拳頭可捏緊,可以狠狠地朝一個方向擊出,去年應對遼夏夾擊,大宋能頂住巨大的壓力而最終取勝,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遼國現在缺少的,正是把拳頭捏在一起的能力。

耶律洪基老而昏潰,連選拔大臣都是通過擲骰子來完成,加上遼國國內各部族成分複雜,幾場大敗下來,遼國內部就像一團亂麻,女真、海東、室韋等部族各懷異心,遼國目前的情形與大宋判若雲泥。

耶律儼思緒萬千,越國公主俏面緊繃,眼中不經意間露出一抹委屈和無奈,她寒聲說道:「七萬匹馬,五萬頭牛,也是我大遼最後的底線,若大宋尚不知足,兩國只有拼個玉石俱焚。」

楊逸目光落在她臉上,很快又移開,悠悠一嘆道:「十二萬匹馬,七萬頭牛,以此來修復兩國的關係,我大宋仁至義盡!仁至義盡了!」

耶律儼也不再客套,嚴詞說道:「八萬匹馬,五萬頭牛,貴國交還武州及所俘百姓。」

耶律儼一再強調「百姓」,是因為當初大宋出擊武州太突然,武州數萬百姓未及逃離,全被宋軍俘虜。

而蕭特末猛攻三關數天,大宋在三關附近早以堅壁清野,做好了決堤準備,因此蕭特末根本沒抓到什麼俘虜。

耶律儼生怕楊逸以武州數萬百姓另向遼國開價,因此每次都會強調一併交還武州的百姓。

雙方讓步的空間越來越小,幾乎是一匹馬一匹馬的爭,一爭就是半天,爭得口乾舌燥。

眼看越國公主又要發飆了,楊逸望了望她,目光一下子顯得極為無奈,再次長嘆道:「上次我出使遼國,耶律大人和公主殿下對本官都多有照應,本官一直感激於心。

今日無以為報,便九萬匹戰馬、五萬頭牛吧,這已經低於我大宋的和談底線,本官回到東京不知要遭受多少彈劾,二位若再不滿足,本官只能上報我皇,另派使節來談了。」

楊逸說得極為真摯,旁邊的覃子桂突然滿臉漲紅的站起身,梗著脖子對楊逸寒聲斥責道:「楊大人,你這是做甚?國之大事,豈能讓你用於酬謝私人情誼?朝廷給我們的底線是十萬匹馬,五萬頭牛,你這般擅作主張,本官非要參你一本不可,哼!」

「覃大人!覃大人……眼看覃子桂這個副使帶著怒火拂袖而去,楊逸連忙起身追出帳去,又是作揖,又是……

別人聽不到他在和覃子桂說什麼,但那顯然是低聲下氣求人的樣子!

半盞茶時間之後,覃子桂臉上怒氣依舊未消,甩開楊逸的手,揚長而去。

楊逸陰沉著臉走回來,對耶律儼和越國公主說道:「本官仁至義盡,二位,算了,本官告辭,和談之事,相信不久我大宋會重新派人前來,請二位靜侯幾日。」

楊逸說完,長身向兩人深深一揖,臉上神色極為凝重,轉身便出帳而去!

越國公主芳心一陣悸動,十萬戰馬雖然多,便對遼國來說也不是不能承受,畢竟遼國別的沒有,就數馬牛羊多,人家楊逸奔襲錫斡井,一次還帶回十多萬頭馬牛羊呢!

難道楊逸真是看在自己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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