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86章 就中更有痴兒女

環州西大營里,氣氛極其緊張,劉老虎把尹策頂得太過難堪,即便得知嵬名阿吳十萬大軍來襲的消息,他依然沉喝道:「來人!先將這目無法紀的狂徒押下去行刑,以正軍律,以壯軍威!」

種朴連忙說道:「大人,如今十萬夏軍入寇,咱們理應先商議應對計策,劉武武將出身,粗鄙不文,頂撞了尹大人,過後下官一定從重處罰,況且此刻大敵當前,若是處罰軍中將領,恐引起士卒不滿,因而消極怠戰,尹大人不如暫且饒他一回,讓他帶兵前去抗敵,以將功贖罪。」

餘慶良與謝敬亭也一齊上去求情,尹策卻不為所動。

尹焞這時插話道:「這樣的莾夫,對上官如此污衊頂撞,狂悖難馴,毫無軍紀可言,讓他帶兵拒敵只會壞事,如今將之嚴懲,正好震懾三軍,讓大家清楚軍令不可違。」

劉武桀桀笑道:「你他娘的算哪根蔥?老子提刀殺党項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可惜啊!楊知州不在,不然再給你兩個耳刮子,免得你在這將充什麼大尾巴狼,拿根雞毛當令箭。」

被楊逸打耳光這塊傷疤再次被揭出來,尹焞臉上一時間赤橙黃綠青藍紫俱全,心中羞怒怨恨憤欲狂。尹策也狂拍桌子道:「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拖下去!拖下去給本官狠狠的打。」

劉老虎擺開架勢阻止撲上來的幾個護衛,狂笑道:「用不著你們費神,老子自己會走!不就是五十軍棍嗎?儘管打!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娘養的。」

劉老虎這種人歷經無數次生死,砍敵人如砍瓜切菜,看自己的命也看得比鴻毛還輕,平時桀驁不馴,除了楊逸與章楶這種以實打實的戰績能讓他屈服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鳥你。

到了校場上後,他自己把褲帶一扯,然後頂著個大屁股趴下,傲然喊道:「來啊!打啊!用力點!老子身上正痒痒呢!」

校場上一大群士卒看著,劉老虎那屁股黑乎乎的,包括大腿上,到處是傷疤,箭傷、刀傷皆有,橫豎交錯著,每一道傷疤或許都代表一次血雨橫飛的大戰,觀看行刑的士卒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什麼樣的將領帶出什麼樣的兵,別人只是議論,劉老虎手下那些士卒卻不幹了,紛紛擁上來理論,尹策那些護衛還來不及行刑,就被擠到一邊,校場上頓時亂糟糟的,雙方怒罵著,很快就劍拔弩張。

尹策怒火中燒,走出帥帳大吼道:「你們要幹什麼?造反嘛!還不給本官通通退下,否則本官連你們一起罰!」

尹策不叫還好,一叫之下,劉老虎那幾百手下紛紛嚷道:「願隨劉將軍一起受罰!原隨劉將軍一起受罰……

種朴最擔心的事情出現了,如今大敵當前,尹策沒有楊逸與章楶那樣的威望,卻又一心想立威,出現反彈之後又根本鎮不住場面,若真罰得滿營傷兵,士氣大損,這仗也不用打了,等著拱手把環州讓給夏軍吧。

不等尹策再度開口,種朴立即搶著說道:「尹大人請暫息雷霆之怒,容下官去勸勸如何?」

尹策正騎虎難下,他也怕把事態弄得不可收拾,於是點頭表示同意,種朴不理劉老虎手下那些鬧事的士卒,解鈴還需系鈴人,他直接跑到劉老虎身邊低聲勸道:「老劉,如今大敵當前,這樣鬧你想過後果沒有?」

劉老虎哼道:「公報私仇,狐假虎威,他娘的老子就是看不慣這種鳥人。」

種朴低罵道:「看不慣你也得給我忍著,老子也看不慣,那又能怎麼樣?楊知州生死未卜,嵬名阿吳大軍壓境,環州好不容易把山上的百姓招下來,把逃亡在外的百姓招回鄉,這其中費了楊知州多少心血,你再鬧下去,等夏軍攻進來,環州生靈塗炭,將來楊知州回來,他會饒得了你嗎?你又對得起他嗎?」

劉老虎不出聲了,種朴對症下藥,一再的把楊逸抬出來,因為他知道,只有以楊逸的名義,才可能將這頭猛虎降服。

果然,劉老虎很快說道:「老種你不必說了,我劉武認罰就是,但有一條,不能罷了我劉武的兵權,我劉武哪怕是爬著,也要去和嵬名阿吳干一場。」

「放心吧,我會盡量幫你爭取。」

種朴退回尹策身邊,劉老虎大聲喊道:「兒郎們,都給老子退下,環州大敵當前,你們留著力氣去砍党項人,別在這裡瞎摻和,不就是五十軍棍嗎?老子挨刀挨了不多少回,還怕他這五十軍棍,退下,都退下!」

經劉老虎一喊,他那幾百手下只得嘟囔著退下去;這邊種朴又低聲勸道:「尹大人,劉武違反軍紀,您要處罰我等無話可說,但如今正在用人之際,還請尹大人能從輕發落,以免軍心不穩,同時讓劉武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這樣士卒們對尹大人也必定更加信服。」

場面控制住了,尹策暗暗鬆了一口氣,心存餘悸的他也不再多作計較,下令對劉武行刑之後便轉回帥將。

問題從新回到夏軍入寇之事上,種朴先開口道:「尹大人,為今之計,只有立即增兵北線,擋住夏軍攻勢,同時派人向西北各路求援……

不等種朴說完,尹策就說道:「向朝廷奏報及向各路求援,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增援北線就不必了,夏軍十萬大軍洶洶而來,靠那些小寨堡如何抵擋得住,況且夏軍此次入寇,分明是沖著環州而來的,這都是楊逸惹下的禍根,若是再把兵力分散出去,則環州如何防禦十萬夏軍?如今只有收縮兵力,拒守大城,等待各路援軍到達再行反擊。」

種朴急忙分辯道:「尹大人,夏軍號稱十萬,未必真有十萬,北面多山,我軍若能利用地形層層阻擊,夏軍未必討得了便宜去,時間拖得久些,各路援軍想必也以到達。而環州四周地勢相對平坦,若是放任夏軍兵臨城下,對我軍作戰極為不利,若是固守城池不出,則夏軍必定大掠各處村寨,到時環州勢必元氣大傷。」

尹焞以尹策幕僚的身份,再次開口道:「種將軍此言大謬,夏軍十萬大軍前來,環慶路兵馬加起來不過三萬,兵力本就捉襟見肘,若是再處處分兵,必定處處破綻,一旦擋不住西夏大軍,我軍步兵機動力又不及夏軍騎兵,到時回援無望,則環州兵力空虛,等於是拱手相讓給夏軍,若是環州或慶州失守,種將軍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種朴等人還想再爭,尹策拍案道:「軍情如火,爾等不必再爭,就按本官說的去做吧,盡量收縮兵於大城,地方上堅壁清野,等夏軍受阻於堅城之下,成為疲兵之時,各路援軍正好到達,那時再行反擊。」

「尹大人!」

「種朴,你也想違抗軍令嗎?」

「下官不敢!」

面對尹策的盲目指揮,種朴和謝敬亭他們開始懷念楊逸了。

而楊逸此刻,正帶著康國長公主在沙漠里狂奔,從潑喜軍那裡繳獲十來頭駱駝,楊逸決定讓李一忠帶著大隊隨後,自己只帶馬漢卿和幾個護衛利用駱駝的耐力,先將康國長公主帶往地斤澤救治。

康國長公主高燒不退,滾身燙熱,雖然人還能保持清醒,但就她這虛弱的體質,再拖下去後果難料,若她真的喪命在這沙漠里,那事情就真的難以收拾了。

「楊逸,你是擔心我死了,你回去被我六哥治罪是嗎?若真是這樣,你就不必費心了,我告訴他這不關你的事便是。」康國長公主有氣無力地說著,臉上流動著一抹妖異的潮紅。

楊逸怕她虛弱的身體經不起劇烈的顛簸,將她橫抱在懷裡,時間久了雙臂就像鉛灌一般,此刻全靠一口氣咬牙強撐著,根本沒法回答她。

康國長公主本來還在和他慪氣,但見他脖子上青筋凸起,累得汗落如雨,還在咬牙堅持著,不由得心中一軟,伸出自己的雙臂抱住他的脖子,這樣多少能分擔一點重量。

「楊逸,要是我真死了,你會難過嗎?」

楊逸讓她的臀部稍稍坐在駱駝背上,這樣終於可以鬆一口氣:「長公主,你只是太累了,身體抵抗力下降才有些發燒,你不用擔心,到了地斤澤,這種小病我很快就能把你治好。」

「我在問你,我要是死了,你會難過嗎?」

楊逸默然點了點頭,康國長公主仍舊不依不饒:「我要你親口回答我,我要是死了,你會難過嗎?會嗎?」

「會,會很難過。」

康國長公主笑了,那笑容帶著無比的凄傷,她自言自語地說道:「你還記得嗎?那次在風池你撞到我的魚鉤上,姊妹們都說我釣到了一個金龜婿,結果你不聲不響的就脫鉤去了,你知道嗎,那時我急壞了,讓人找了你半天,沒找到你,我傷心的跑回皇宮,讓我六哥派人去救你,當時我在想,哪怕是把風池水抽干,也要把你救上來……

「長公主,別說了,你現在需要休息,閉目養神一下也好!」

「不,你讓我說!我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

楊逸知道,現在康國長公主生病後,脆弱的不僅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因此他再次默然不語。

康國長公主接著斷斷續續地說道:「楊逸,你還記得那次我讓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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