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62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張嶄新的輪椅,一位英俊的少年郎,由一個俏麗的女道士推著,一起進了異香院。

這個新穎的組合,引來了樓中一片譏笑聲,坐著輪椅的楊逸聽而不聞,推著輪椅的林縹緲則乾脆視而不見,彷彿正在思考著高深的道法。

「哎喲,狀元郎你可回來了,你這麼做可不地道,湘弦呢?」老鴇李媚娘一見楊逸,立即迎過來,臉色卻不好,彷彿楊逸欠她錢沒還似的。

「媚娘你這話怎麼說的?湘弦……是說湘弦不在異香院?」

李媚娘神情古怪地問道:「湘弦難道不是跟狀元郎你在一起?」

「我正要找她!說,到底怎麼回事?」

「狀元郎,是這樣,京里傳來你出事的當夜,湘弦就不見了,我還以她是偷偷逃……去找你了呢?我這院里全靠她這張招牌了,狀元郎你可不能黑我,趕緊讓湘弦回來吧!」

聽了李媚娘這話,楊逸久久不語,他回京這麼急著來異香院,就是打算與李湘弦攤牌,儘可能挖出更多有關彌勒教的信息,他不想那些鬼鬼魅魅老是惦記著自己。

「湘弦沒有來找過我!若是她回來,立即告訴我一聲!」

說完這句話,楊逸便與林縹緲離開異香院,李湘弦突然離開確實讓他始料未及,雖說百密總難免一疏,還是讓他感覺很不舒服,當初是想為官後再撈點政績,看來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現在也只有寄望於馬漢卿那邊能有所收穫了!

上了馬車後,他問林縹緲:「有什麼辦法聯繫上你馬師兄嗎?」

「你當我們是彌勒教的鬼魅嗎?哪來那麼多鬼伎倆!」

林縹緲很反感別人說馬漢卿是她師兄,因為馬漢卿只是俗家弟子,而且現在為楊逸忙前忙後,似乎很熱衷功名。

楊逸掃了一眼她那身寬大的道袍,按說已經二十歲的年齡了,難不成還處在青春叛逆期?

回到景明坊的家中,楊逸找了個機靈的小廝,去駙馬都尉王詵府上打聽譚願的消息,結果小廝很快回來並報,說譚願前兩天請假回鄉探親去了。

難怪自己回京後不見馬漢卿,想來是隨著譚願出京了,譚願此人,楊逸本來也猜不準,雖然他在安仁客棧試探過自己,也不足以斷定他與彌勒教有關,然而譚願這個時候突然回鄉探親,未免太巧了些,這反而讓他暗暗高興。

楊逸置辦的這棟宅子佔地寬廣,奢華程度直追王侯府第,七進院落帶東西跨院,後面還有寬敞的花園,園中春水平岸,亭台樓閣,曲苑迴廊掩映的花木叢中,濃濃的古韻雅意,楊氏進來後驚訝萬分,這不,一見楊逸回來,她便來到楊逸的書房問道:「兒啊,你老實跟娘說,你哪來的錢置辦這麼大的宅子?」

韓碧兒和青葉,還有幾下丫環跟著她,楊氏以前習慣小門小戶的生活,現在前呼後擁似乎一時適應不過來,楊逸擺擺手,讓跟隨侍候的丫環先退下去,才笑道:「娘,以前真宗皇帝不是說了嘛,書中自有黃金屋,孩兒狀元都考上了,置辦個宅子算得了什麼?娘,您快坐!」

楊氏在他身邊坐下,有些擔心地說道:「你當娘老糊塗了是嗎?就算中了狀元,一下子又哪來這堪比王侯之家的宅子,兒啊,娘親不圖你這些,咱們娘倆過得清貧些也沒關係,只要平平安安就好,我兒可別為了哄娘開心,去做那些貪贓枉法的事!」

「娘,您想到哪兒去了!孩兒是那樣的人嘛?娘親但請安心住下,實話跟娘說吧,前陣子在京中孩兒與那李家老太婆見過一面,她仗著她娘家高門大戶,視我們母子如草芥,孩兒就是要給娘親爭口氣,讓那老太婆看看,我們母子哪點都不比他韓家差,我氣死她!」

「兒啊,別人怎麼看、娘早就不在乎了,你不必為了娘去爭這份閑氣,只要你今後能做個好官,為百姓造福,平平安安的,娘親就再也不求什麼了!這宅子呀,你還是……

「娘!您就別擔心了,孩兒進京趕考時,京中舉行花魁大賽,孩兒作了一首詞幫異香院奪得了花魁,這錢是孩兒憑自己的本事贏得的,娘親您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面對這個母親,楊逸真的別無他法,只得亦真亦假的哄著,韓碧兒站在旁邊一直插不上話,這會兒終於逮著機會說道:「阿娘,楊郎他說的是真的,他在花魁大賽上做的《雁丘詞》,如今已是傳唱天下,世人皆知呢!」

倆人一唱一和,好不容易把楊氏哄下來。

到時晚飯時分,楊逸把覃子桂請過來一起用飯,這家裡寬敞,幾十個人住還嫌冷清些,而覃子桂要置辦宅子總需要些時間,楊逸便讓他暫時一起住著。

用過飯後,倆人在花廳中品茶閑聊,話題很快轉到朝中形勢上,覃子桂說道:「楊兄,我聽說蘇學士被貶到英州去了!」

楊逸不置可否,這個他也聽說了,蘇軾太耀眼,而且以前做的事確實不太地道,現在元豐黨人上台,他第一個被貶到嶺南去並不奇怪。

在《呂惠卿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的制文中,蘇軾罵呂惠卿「以斗筲之才,挾穿窬之智,諂事宰輔,同升廟堂,……寬兩觀之誅,薄示三危之竄。」

呂惠卿到建州後給朝廷上了一道謝表,以一句「龍鱗鳳翼,固絕望於攀援;蟲臂鼠肝,一冥心於造化」,回諷蘇軾。

呂惠卿人品或許有缺陷,但若說他是「斗筲之才」,十足的睜眼說瞎話,蘇軾見呂惠卿回罵自己是「蟲臂鼠肝」,不得不承認呂惠卿的文字功夫:「福建仔難容,終會作文字。」

從這些事上,其實可以看出當時的蘇軾人品不怎麼樣,和他浪漫洒脫,陽光明媚的詩詞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說他是人格分裂也不為過。

這篇詔書極為有名,當時本該是由中書舍人的劉貢父來替皇帝寫,蘇軾怕別人文采不行,罵得不過癮,於是主動搶過來自己寫,若是只罵呂惠卿一個人,或許沒人找他麻煩,可這樣怎麼能顯出蘇大才子天下無雙的才華來呢?

於是蘇大才子一鼓作氣,把所有元豐黨人都罵了個遍,甚至開篇就用『凶人在位,民不奠居』這樣的語句,這『凶人』是誰?說輕點這是在罵王安石,若深究起來,說他在罵神宗皇帝也行,反正蘇大才子文採好,一句話總能讓人產生豐富的聯象。

據說當日寫完草詔後,蘇大才子感覺暢快淋漓,仰天大笑而出,別人問他:「蘇學士今天為何如此高興!」

蘇大才子立即把草詔背了一遍,與大家一起分享,背完後得意地說道:「三十年作劊子,今日方剮得一個有肉漢。」

爽!確實很爽!

但爽過後是要付賬的!

而且這賬拖了這麼久,張商英他們自然要連本帶利一起要回來!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即便你是天下最耀眼的才子也不能例外,誰讓你好好的才子不做,去做『劊子手』呢?

楊逸笑笑,他全當在看熱鬧,反正這些事現在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而且象蘇軾這樣的才子,踢踢屁股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當初他就被李定一群人踢到了黃州,才有赤壁懷古這樣的絕世名篇問世,這回又被踢,倒不知道能不能再踢出點『絕響』來。

「就這些嗎?還有沒有其它的?改元紹聖這些就不必說了。」楊逸一回京,就為彌勒教的事周旋,讓覃子桂負責去探探朝中的變化。

覃子桂臉色有些凝重,接著說道:「呂大防呂相公外放,范純仁范相公也自請知穎昌府,范祖禹罷翰林學士,出知陝州。」

楊逸笑道:「子桂,你想想你恩科的答卷,你早已被打上了新黨的烙印,這些人外放都在意料之中,你擔心什麼?」

「不是,楊兄,小弟只是覺得朝局太過動蕩,一時心中惴惴而已!」

楊逸能理解,覃子桂只是一個初涉官場的雛兒,在這當口,正好朝局捲起滔天巨浪,他難免有些莫名的忐忑。

「子桂別擔心,安心做好你的大理事評就行了!其它的現在輪不到咱們來出頭。」

從覃子桂口中得知,除范純仁等人外放,隨著章惇入主中樞,大批的元豐黨人迅速被招回京,曾布出任翰林學士,張商英進用為右正言,蔡京出任戶部尚書,王安石的女婿蔡卞為尚書右丞,林希為中書舍人,黃履出任御吏中丞。

除此以外,周秩、翟思、上官均、來之邵、郭進章、劉拯等一大批元豐舊人都被招了回來,充入御史台、知諫院等關鍵部門,瞬息之間,朝中局勢立即倒轉過來,元豐黨人立即佔據了上風。

這或許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元豐舊臣之中,呂惠卿是唯一一個沒被招回京的大佬,他曾經背離了王安石,這或許是他人生最大的污點,因此,即便元豐黨人翻身作主了,他依然被排擠在外,可以預見,呂惠卿回朝的可能性極其渺茫了。

「對了楊兄,還有一個消息,蘇尚書遷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了!」

「蘇頌?」楊逸有些意外,卻對趙煦的這個決定十分讚賞,章惇等人接下來要做的,首先必是有冤報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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