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二百二十九章 狙擊昭君(終)

「咦!是你!」

張放心理素質那麼好的一個人,驟見王嬙真面目時,也不禁失聲驚呼——她居然是當日元帝壽誕之時,在滄池遇到的那個如模特般的良使!

原來她就是昭君!

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如此出色的女子,的確只能是昭君。難怪之前自己有一種「重要的東西離自己遠去」的奇怪羈絆感,原來真是熟人啊。

王嬙已經吃驚得說不出話了,這是怎麼回事?記得他好像是侍中來著,怎麼又穿這身內侍服了?

張放雖然粗略的化了妝,但王嬙對他的印象太深了,猛然一見時嚇一跳,但細看之下,一眼就認出真身。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張放的意外已被高興替代,好么,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說話了。他之前已做好了箍人捂嘴的準備,現在用不著了。

王嬙驟見他雖然吃驚,卻沒有半點要叫喊的意思,眼裡閃動的,更多是驚奇,還有一絲驚喜,心頭狂跳——難道當初於滄池之畔,向祈天燈所許的心愿,當真靈驗了?!

「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張放緩緩俯下身,緊緊吸住王嬙美目,「我是為你而來的。」

王嬙長那麼大,何時聽過這樣的話,一下以袖堵嘴,生生將驚呼堵回,一陣陣發暈。

「我請求你,不要參加點選、不要出現在君王之前、更不要出塞。」張放沒有放大招,他不希望用這種手段控制王嬙。這件事,一定要她心甘情願放棄,並且配合自己。否則縱使控制得了一時,自己走後怎辦?

「你……你是誰?」可憐的王嬙,直到這時,意識才回到身體,問出第一句話。

「富平侯,張放。」

王嬙剛挪開袖子,趕緊又堵住嘴,以免叫出聲。

「能答應我么?」

「為……為什麼?」

說話間,一陣玉磬聲傳來,兩人猛然一震,同時抬頭,目光投向門外。

這是宣召點選之聲。

四目相對,廂房裡一派安靜。

屋外已傳來陣陣低語及細碎腳步聲,有的從門前經過,有的漸行漸遠。

屋裡的兩人,保持著一個俯視,一個仰首,近在咫尺,呼吸相聞,看似曖昧,實則身體格定的姿勢。

王嬙始終沒動,張放眼裡有了笑意。就在這時,門扇傳來篤篤兩聲:「阿姊,好了沒?」

張放神情一緊,王嬙立即低聲道:「是月荷,你見過的。」

張放點點頭,他記憶過人,聽出的確是那個叫月荷的小宮女的聲音。驀然感覺王嬙一動,張放立即伸手握住她左臂,搖搖頭。

知道張放的身份,王嬙不敢掙扎,聲如蚊蚋:「我們約好的,要一起走,她不相信我會先離開。」

張放仍然搖頭,沒有出聲,也不放手。

王嬙咬著嘴唇,有些氣惱,但當她抬頭想再次請求時,看到眼前少年眼裡一片坦然,並無她想像中的私慾,不知為何,竟開不了口。

叩門之聲甚急,但得不到回應之下,似乎又有宮人在呼叫,門外的月荷喃喃自語:「難道真的另有安排了?」聲音漸遠去,終於離開。

兩人同時輕呼出口氣,氣息噴到彼此臉上。王嬙慌忙垂首躲開,旋即仰首道:「人數不齊,內侍很快就會來查,我躲不過去的。」

張放輕輕放手,直起身,以免給她造成太大壓力,淡淡道:「找個借口,不跟他們玩。」

王嬙差點沒氣樂:「這是欺君之罪啊!一時半會,叫我找什麼能說得過去的借口?」

「想不到么?我給你一個。」

「什麼?」

「你就說月信來了,不敢面君。」

啊!王嬙以袖掩面,根本不敢看這個人——這什麼人吶這是?!

但靜下來一想,還別說,這借口,當真是絕了。但更絕的還在後頭,張放塞給她一件事物。

王嬙懵懵懂懂打開一看,差點沒扔掉——居然是一件「婦女用品」,還是沾了血的!

「是雞血。」張放趕忙解釋。

王嬙咬牙飛快將東西藏在身後,不斷呼氣、吸氣,好一陣才平復下來。

「為什麼?」這是王嬙第二次問這句,也是她最想弄明白的問題。

張放不答反問:「為何要自薦和親?你知道塞外是何等模樣?你知道呼韓邪多老?」

王嬙幽幽道:「正因為不知道,我才想看看,至於單于多老……總不會比天子更老罷?」

張放說不出話了,原來昭君也有一顆「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之心啊。要說呼韓邪其實比元帝更老,但光從外貌看,卻是未老先衰的元帝更顯老……所以,這還真是無奈的選擇。

張放再次握住王嬙的玉臂,目光灼灼:「我知道,你不甘願韶華流逝,更不甘心掖庭終老,但實在不必採取這種孤注一擲的方法鋌而走險,因為將來你一定會後悔!」

王嬙嬌軀發軟,心如鹿撞,強抑身心悸動,咬著紅唇:「那……我要如何才不會後悔?」

「安心呆在宮裡,盡量低調。」張放伸出兩根手指,一字一頓,「兩年!兩年之內,我一定把你弄出掖庭!」

王嬙怔怔望著他,很想再問一句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為什麼他不找別人,偏要找自己?難道是因為當日的偶遇?可為什麼等那麼久?更在自己已絕望之下再次出現?為什麼……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在她茫然之際,少年富平侯已站起,合袖一揖:「我要在內宦進來查驗之前,先行離開——記住我的誓言,等著我來實現。」

張放將「誓言」二字咬得很重,他要讓昭君明白,他不是說說而已,而是一種承諾,言出必踐的承諾。

王嬙深深望了他一眼,雙袖按膝,深深稽首。如絲柔滑的裙裾鋪地成圓,似綻放的白蓮。

張放走到大殿中庭時,兩個內宦正迎面而來,為首正是那黃門署長。

黃門署長見到他,一臉困惑做回憶狀,伸手不住虛點:「你是……噝……你是……」

張放含笑近前,拍拍對方肩膀:「可不就是我么。呵呵,二位有事,不敢打擾,請、請……」

直到張放走出殿門,那黃門署長還一臉便秘狀,手指虛點那遠去的背影,死命回憶……好熟悉的人啊,可怎麼就記不起來呢?

一旁的小宦忍不住問:「署長,他是誰啊?」

黃門署長正想得腦仁疼,一股氣沒處撒,重重給了小宦一個爆栗:「叫你亂開口!叫你亂開口!被你這殺才一打岔,爺都想不起來了……」

小宦被打得抱頭鼠竄時,張放已經安然回到長信宮,向陽阿公主致謝,再次進入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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