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附錄一 張三丰: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剽竊者?

在西方世界,最偉大的作家莎士比亞同時也是最有爭議的作家,常常被指控為無恥的剽竊者:這個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據說是半文盲的小演員能夠寫出如此文采斐然的劇作,令許多人產生了嚴重的懷疑:或許這些著作都是培根、馬洛或者其他才子的作品,而莎士比亞只是肆無忌憚地剽竊了它們。

在中國歷史上我們也可以找到對應的爭議人物,這就是常常被指控為剽竊了《九陽真經》的張三丰。

這一事件的官方版本是:張三丰從師父那裡學到了一小部分《九陽真經》的武功,並且「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造了極具特色的武當派武術。

但長期以來,也有許多學者宣稱,張三丰實際上學到了完整的《九陽真經》並且將其拆分為武當派的各種具體武術,只是秘而不宣,將這些武術的發明權篡為己有。

雖然因為《九陽真經》的原本已經失傳,無法給出確鑿的證據,但在史書中仍然有不少蛛絲馬跡可尋。

劍橋大學的史密斯教授是這一剽竊說的力主者,在三十年的學術生涯中,他發展出了一套完整、有力的剽竊理論;與之相對立的,是牛津大學的約翰生教授,他以力證張三丰的原創性而聞名。

這兩位著名學者分別是中國武術史研究中牛津學派和劍橋學派的代表人物。

在2005年在北京舉行的第三次國際張三丰研討會上,他們進行了一次激烈的正面交鋒。

下文即根據他們的問答整理而成,收入《國際張三丰研討會論文集》(第三輯)(中華書局出版社,2006)

從這一對話錄中,讀者可以了解到這一爭論的概況,如果需要進一步的閱讀,請參閱筆者的著作:《張三丰與〈九陽真經〉:一項批判性研究》(劍橋大學出版社,2006年)

史密斯:(上略)是的,難道這還不明顯幺?張跟隨了覺遠整整十年!十年!覺遠每天都在教他。

而郭襄和無色不過聽了一晚上,你認為他們學到的內容是同等的?

約翰生:或許張學到的多一點,但是……

史密斯:多一點?我的天哪,十年的時間你足以從1+1=2學到相對論了,或者能把一本《牛津英語辭典》從頭背到尾,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

那麼《九陽真經》究竟有多大篇幅,有《聖經》那麼多麼?

張無忌也不過學了五年而已。

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張離開覺遠的那一年,他已經記住了全部的《九陽真經》。

約翰生:但是張離開覺遠的時候只有十六歲,而張無忌開始學習的時候也是十六歲。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

你能教一個孩子學會相對論么?

史密斯:親愛的先生,十六歲可不是孩子。

你要知道,高斯在十六歲的時候已經解決好幾個著名的世界數學難題了,而莫扎特……

約翰生:這不是一回事。

如果張已經從覺遠那裡學到了整部 《九陽真經》那麼就不能解釋他被何足道輕易推倒,他應該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具有和張無忌二十歲時同樣的格鬥水平。

史密斯:親愛的先生,您顯然混淆了理論知識和實際水平。

張可能在十六歲之前已經熟讀了《九陽真經》的原文,但是並沒有練習到相應的層次。

雖然他可能還沒有突破最後幾道關卡,但是顯然他手中已經有了指路明燈。

約翰生:啊哈,那他為什麼會宣稱自己掌握部分的《九陽真經》他應該裝作對此一無所知,然後再把那些武術悄悄地,改頭換面地搬上來。

史密斯:不,那他就走得太遠了。

沒有人會相信他對《九陽真經》一無所知,特別是在他意外地抵擋住了何足道的進攻之後。

在覺遠死後,郭襄和無色一定知道,張就是《九陽真經》唯一的傳人,他害怕被逼迫交出全本的《九陽真經》因此在武當山上躲藏了十幾年,直到他有充分的保護自己的信心之後才重新露面。

約翰生:荒謬的推論。郭襄和無色從未表現出對《九陽真經》的覬覦……

史密斯:是么?

那麼是誰躲在樹後聽了整整一個晚上呢?

約翰生:但是郭襄……

史密斯:你要知道,三年前在華山上,郭襄就知道《九陽真經》失落的事情,她一定急於得到這部武術的寶藏。

但是,她當時並沒有戰勝張的把握,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圖。

所以她要求張去見郭靖,說郭靖會收他為弟子,這讓你想起了什麼?

岳不群讓林平之成為自己追隨者,以得到《葵花寶典》的故事?

如果張成為郭靖的學生,那麼郭家就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他獻出《九陽真經》但是張並沒有上當,而是逃走了。

約翰生:無可救藥的陰謀論者!

那麼無色為什麼沒有採取行動?

按照你的理論,他也應該覬覦這部經書才對。

史密斯:這更容易解釋。

當時的無色根本不知道《九陽真經》的存在,他只是從覺遠神志錯亂的念誦中敏感地感到了其中的武學價值,所以偷聽了很長時間,但是當他發現這一切都是來自於一部被稱為《九陽真經》的武術教程,並了解其真正價值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張已經逃得不知去向。

因此,當張在多年後重新出現的時候,少林和峨嵋必然重新燃起對《九陽真經》的慾望,並可能和張有過交涉。

但是張已經不是過去的張君寶了,他成了真正的武術大師張三丰。

他們拿他無可奈何。

張無法否認自己曾經學過《九陽真經》的事實,但是為了欺世盜名,卻隱瞞了自己學過全本的《九陽真經》反而說他所學到得並不比郭襄和無色多。

但誰會相信呢?

他的武術成就遠遠超過後二者。

約翰生:很精彩的故事,但是可惜。這一切都是您的想像。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覺遠曾經傳授給張全部的《九陽真經》。

史密斯:那麼您認為武當的一切武術都是張三丰原創的了?

您大概沒有讀過我的《武當派武術的歷史源流》我在其中已經成功地從武當派的武術系統中復原《九陽真經》的原貌。

這就是張所作的一切,一切!

把《九陽真經》拆分成一片片,然後東一套拳法,西一種內功,全部是從《九陽真經》變化出來,然後偽裝成自己的原創。

您能相信么?張居然(約翰生插話:「事實是,我根本不相信!」鬨笑)——剽竊了這一切,出於他貧賤的出身,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強烈願望……

約翰生:別提您的著作了。

我早已經在《國際漢學年鑒》 第120期中指出了其中的方法論問題。

您已經預設了張剽竊了《九陽真經》的前提,然後從中尋找結論,這完全違反了正當的史學原則。

這是徹底的無效推理。

您必須注意到武當派武術和《九陽真經》武術的根本區別……

史密斯:這一點我們可以具體分析:在中國傳統中,內家拳的宗旨是「後發制人」「以靜制動」「貫穿一氣」而這一切在《九陽真經》的殘本中早已有記載了:「彼不動,己不動,彼微動,己已動。勁似寬而非松,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漢語原文)

請注意張三丰對俞岱岩講授的太極拳:「這拳勁首要在似松非松,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漢語原文)

張三丰最後發明的武術竟然與他最早聽到的武術口訣一模一樣!

這難道是巧合幺?

不,這是張三丰剽竊《九陽真經》的最大文本證據。

約翰生:您的想像力非常充沛,但是事實恰恰相反。

我認為,所謂《九陽真經》的殘本本來就是後人根據太極拳經等武當派武術著作偽造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出現文本上的重合也就無足為怪了。

史密斯:您的看法毫無證據,《九陽真經》的殘本是從少林、峨嵋、武當分別流傳下來的,要偽造的難度非常高。

我們有什麼理由採納這樣一個牽強的假設?

約翰生:那好吧,我再提供給您一個證據:根據《倚天屠龍記》的描述,張無忌是從張三丰那裡學到太極拳的,這難道不足以說明太極拳和《九陽真經》毫無關係幺?

史密斯(嘲笑地):那麼請問教授先生,根據《倚天屠龍記》張無忌從哪裡學到《九陽真經》的?

約翰生:眾所周知是從一隻白猿的肚子里取出了一部經書,那就是一百年前瀟湘子和尹克西藏匿的那部經書。

史密斯:一隻白猿的肚子里!一隻白猿的肚子里!(鬨笑)

先生們,我們在講神話故事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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