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神都風雲 第143章 奸雄授首

「對不起,對不起!」一名獄卒連連道歉:「這監獄今天上午還關著其他人,雖說小人們臨時打掃了一下,可時間實在是太過倉促了,難免還有不周全的地方,還請來少公海涵!」

「恁多廢話!」來俊臣輕哼一聲,道:「還不快打掃幹活!」

獄卒不敢多言,連忙端起掃把,開了門,在裡面小心翼翼地掃了起來。

這時候,旁邊一直沒有動的另外一名獄卒有些看不下去了,看著一個個忙裡忙外的同伴道:「我說你們這樣對待一個犯人,未免太過了吧?」

他是一個新人,昨天才謀得這份差使,今天是第一次到司刑寺獄裡當班,不想第一天就遇上這樣的事情。為了討好一個犯人,幾位老獄卒居然爭先恐後地服侍人家,倒把他這個什麼也不懂的新人晾到一邊。

「太過了?」來俊臣轉過頭來,細細地打量著這四名獄卒中唯一閑站在那裡的這位年輕人,道:「你和王循、徐有功他們什麼關係?」

對著來俊臣這樣的人,那獄卒本有些心虛的。可來俊臣無比輕蔑的態度卻勾起了他的不平之心。他有些憤憤地說道:「我和這二公沒有什麼關係。但犯人就要有犯人的規矩,想當初這司刑寺獄裡面,也曾經關押過宰相尚書的,也沒有聽說他們能得到什麼特殊的優待,你既然來到了這監獄裡,自該和其他人一般吃睡,怎能破壞了這牢里的規矩?」

「馮三,你給我閉嘴,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那宰相尚書如何能與來少公比?來少公可是當朝第一人,除了咱們聖皇陛下,就輪到他老人家了,宰相尚書卻是一抓一大把,一場冰雹都能砸死兩個。你說說,誰更重?」

那牢頭見到馮三一直沒有動,覺得他有可能破壞了大家這個整體在來俊臣心目中的地位,早就有些惱火了,這時候終於發作了起來。他一邊叱罵馮三,一邊還不忘把那討好的眼神掃向來俊臣,巴望著來俊臣能向自己這邊投來一個讚賞的眼神。那討好之意,不言自明。

可惜,來俊臣的眼神卻始終鎖定在那個不知趣的馮三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牢頭饑渴的目光,甚至好像都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這讓牢頭多少有些尷尬兼嫉妒。

看著馮三兀自有些不服氣的眼神,來俊臣罕見的沒有動怒,他甚至還報以一個雲淡風輕的笑意。

若是在平常,以來俊臣的性格,自然是容不得別人對自己權威的質疑,現在他對自己還有周圍的人卻有了一點新的感悟,這讓他多少心平氣和了一點。更兼現在左右無事,他倒是生出了調教眼前這個直腸子年輕人一番的念頭。生活閱歷告訴他,像這樣的人,若是有一天向他來俊臣臣服的話,比起那吃裡爬外的衛遂中,不知要可靠多少倍。

「你叫馮三是吧?你可知道聖皇為何讓我來這裡住嗎?」輕輕地吮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粥,來俊臣懶懶地問道。他竟是把下獄說成了換個房間住那麼簡單的事情。

馮三也被來俊臣激起了傲氣,道:「自然是因為你觸犯國法,聖皇要治你的罪!」

「呵呵!」來俊臣頓時笑了,道:「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不過說話做事還是欠思量。我來俊臣就是為了觸犯國法而生的,我這一輩子觸犯的國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條了,若是要論罪的話,我的腦袋瓜子早不知道要掉多少次了,哪裡還有這福緣坐在這裡享受你們的服侍?國法?你知道國法是什麼嗎?國法對於弱者來說,是用來羈絆腳步的,而對於強者來說,就是用來觸犯的!」

馮三的眼中閃過疑惑的光芒,但那倔強的神色卻並沒有絲毫融解的跡象。

來俊臣也是說得興起,竟是忘記了忌諱,竟是有點剎不住話頭了:「我來俊臣進監獄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像上次,滿朝文武競相站起來往我身上潑髒水,結果怎麼樣?你們都看見了,我來俊臣回家歇息了幾個月以後,還不是毫髮無損地回來了!這一次只不過是遇上兩個螳臂當車不知自量的傢伙而已,能和上一次比嗎?上次能出去,這一次我自然有把握更快出去,然後把他們送進我麗景門詔獄,讓他們也常常牢獄的滋味!」

「知道我為什麼說得這麼絕對嗎?」看著幾個正在忙碌的獄卒都停下手中的活來,凝神屏息地聽著自己的演說,來俊臣竟然沒有怪他們偷懶,反倒是說得更加口沫橫飛了:「因為——聖皇她根本離不開我!我和聖皇之間,不是普通的君臣關係,而是那種與眾不同的合作關係。有些事情,除了我來俊臣,還真沒有人能幫她辦得妥帖——」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冷哼,然後就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來俊臣眉頭一皺,轉頭向外喝道:「誰?」

回答他的,是一陣寂靜。

那牢頭也是臉色一變,他方才也恍惚間聽見了那聲音。他連忙轉身追了出來,卻見外面人煙寥寥,好似根本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他連忙轉身向外面的護衛問道:「方才有什麼人來過這裡嗎?」

「有兩個女人來過?」

「兩個女人?長什麼樣子?」牢頭越發的狐疑了。

「兩個都著男裝。其中一個約莫六十多歲的年紀,另外一個二十多歲的樣子,十分漂亮的!」說起方才那小娘子,那護衛禁不住兩眼放光。

「兩個女子,難道是她們?」牢頭只感覺一陣強烈的涼意,從自己的頭頂狠狠地灌了下來,他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當天晚上,也不知是從哪裡頒下來的命令,來俊臣被轉移到了一個公眾牢房,和眾多的囚犯被關在一處。

來俊臣自然是極為不願,甚至口出不敬之言,只是好漢架不住人多,混亂中,他還是被幾個年輕力壯的武士強行架走。而就在當晚,那牢房裡的老大為了立威,竟夥同一群犯人將牢里氣焰囂張的來俊臣的手腳打斷,牙齒也打得全數脫落,才算罷休。

想那來俊臣這多年以來,一直作威作福,何曾受過這般虐待。此時他就算是有滿腹的冤屈和憤怒,也已經無法表達,只能靜靜地趴在地上,忍受著那種常人無法想像的劇痛。只有那一灘爛泥一般的身子偶爾輕輕地抽動一下,才讓人感受到此人還留著一息。

也許在這一刻,他終於對昔日自己的手段有所後悔,因果循環,究竟是報應不爽。也許他還在籌劃著等日後出獄,如何找這些曾經帶給他傷痛的人報仇。這一切都是猜測,也只能是猜測,因為來俊臣已經沒有辦法用任何方式表達自己的意圖了。

更糟糕的是,天剛亮,天子的制書便下來了,以氣勢磅礴的語言列舉了來俊臣諸如「殺人」「受賄」「濫用私刑」「欺男霸女」「欺君罔上」的總共二十多項罪名,決定對來俊臣處大辟之刑,即刻執行。

制書的最後,還指定了文昌台左肅機王循為監斬官,司刑寺少卿徐有功為之貳。

群臣震動,百姓震動,滿朝震動。這消息就像一陣滾滾洪流一般,迅速席捲了整個神都城。

瞬時間,神都城裡響起了無數的爆竹聲,一群群的人,不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像瘋了一般湧上街頭,要麼放聲狂嘶,要麼當街狂奔。有不少的並不相識的男女在街頭相遇,竟是忍不住激動之情,熱烈擁吻起來,渾然忘記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聖人之言。甚至有一些男男或者女女之間,也發生了超乎友情的曖昧關係。據說,這一日之後,神都城內不少的退婚事件,居然是以往數年的總和。

為了達到宣傳效果,有不少的豪門人家,都把自己家的馬兒牽出來,讓僕人們騎著奔出城外,向四面八方漫無目的地狂奔。而他們的手裡,無不舉著「來俊臣梟首」之類的旗幟。他們得到的唯一命令,就是攜著這張旗幟,跑到他們能達到的極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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