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神都風雲 第032章 爾虞我詐

「《羅織經》?」張易之聽見這個書名的時候,心中閃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後世的某個地方看見過這本書,或者是電視里,或者是小說里,總之,一本能讓後世的自己都有印象的古書,一定曾經絢爛過。

吉頊伸手接過這本書,看見封皮上龍飛鳳舞的「羅織經」三個字,眼角頓時泛起一絲笑意。

這三個字當然寫的不差,相反,反而是太見功力了。吉頊知道來俊臣那半桶水的水平,自然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好字,他也不點破,在來俊臣熱切的目光之中,翻開了這本書。

剛開始,吉頊還是以戲謔的眼光來看書的,但當他看見書里的內容,戲謔之心頓時被拋到了爪窪國去了,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看得出來,《羅織經》這本書的確是吉頊的心血結晶,當然,文字加工不可能是由他自己完成的,這一點吉頊十分肯定。

將《羅織經》說成一本書,其實有些勉強,全書不過兩千五百多字,放在後世動輒幾百萬字篇幅的網路小說里,算作一章,都要被鄙視為「2K黨」。而且,就這短短的兩千多字,還被細分為十二卷,每卷平均起來只有二百來字。每一卷卻都能用短短的篇幅來分析人的心理,然後謀求通過對方心理的弱點來對付對方。

從這個角度而言,這本書如果要換個淺白點的書名,《誣陷秘笈》《害人寶典》之類的倒是合用得很。

吉頊看著這書里的內容,心中冷笑。以他的聰明,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破來俊臣將此書拿給自己看的目的。他這哪裡是請自己斧正,簡直是在向自己示威。他是由於不甘心在氣勢上被自己壓制,所以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來告訴自己:「我來俊臣手段多得很,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到底是市井無賴出身,就算當了官,也不過是沐猴而冠而已,難成氣候!」吉頊心中給來俊臣下了定義:「我不過是故意激你一激,試你一試,你就沉不住氣了?也好,和你這種蠢材合作,恰是本人的樂趣,倒可以省了本人不少的力氣!」

越往下看,吉頊臉上的凝重之色越發明顯,看到最後,他臉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畏懼之色,似乎他已經被這書里的內容完全鎮住了一般。

來俊臣的臉色卻很不尋常地紅潤了起來,雙目中也漸漸泛出了湛湛的幽光。看起來,他對於這本書表現出來的震懾力,還是十分滿意的。

待得吉頊看完書抬起頭來,來俊臣的臉色又在這一瞬間,立即變得無比的謙遜,淡淡地笑道:「吉公以為此書如何?」

吉頊有點結巴地說道:「好,好書!」微微頓了一會兒,他又說道:「來公,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不要拒絕才是!」

來俊臣聽得吉頊也改了稱呼,眼中閃過自矜之色,他以極為和善的聲音說道:「吉公你一向可都是個爽快人,怎麼今日說話,會變得這樣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便是,咱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不能直言的,你這樣吞吞吐吐,豈不是太見外了!」

張易之在上面聽得一陣惡寒。今天這兩個人的談話,到現在為止,都還是一團和氣,但張易之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實在很難想像,這樣肉麻的話,他們怎麼能夠毫不猶豫地就說出口的,不知道詳情的聽了,真會以為就是那麼回事。

吉頊很誠懇地說道:「來公此書,前無古人,想要也不會有來者了,實在是一時巨著。我想將之拿回去好好研讀,時時揣摩,不知——」

「哦!」來俊臣一臉慷慨地一甩衣袖,道:「客氣客氣!吉公既然還看得過眼,拿去便是,一本書而已,值得什麼!」

吉頊道聲謝,又說道:「天色已經太晚了,下官先告辭了,不勞來公相送!」

來俊臣道聲:「走好!」竟是真箇沒有起身相送,看起來,他對於已經被他的書威懾住的吉頊,是放心得很,不然態度也不會如此傲慢,和方才虛心請教的時候,渾然是另外副不同的嘴臉。

待得吉頊走遠,來俊臣這才走出門外,喝道:「把衛遂中帶上來!」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冷靜,衛遂中的那幫子手下也想清楚厲害關係了,哪裡還有勇氣跳出來反抗來俊臣!倒是來俊臣的心腹們經過思索,認清了一個事實:敵人都是紙老虎!有了這番認識,他們的鬥志變得異常的旺盛,幾個人把衛遂中駕著拖上來的時候,腳步移動之堅定,就不必說了。

看著衛遂中被綁成粽子一般,來俊臣皺了皺眉頭,道:「鬆綁吧!」

護衛們紛紛詫異地看了來俊臣一眼,也不敢多問,便都伸出手來鬆綁。當初,來俊臣的這些心腹手下都覺得衛遂中必死無疑,就算有吉頊幫忙求情,來俊臣也斷然不會就這樣放過他。所以,他們在綁衛遂中的時候,唯恐綁得不夠嚴實,死結打了一個又是一個。到了這會來俊臣吩咐他們鬆綁的時候,他們當然是滿頭大汗。

好在,這些都不是問題,磨蹭了一會子功夫,衛遂中身上那頑固的繩子終於還是被除去了。

經過方才的一陣冷靜,衛遂中也算是想明白了,今天這事,自己的確是衝動,太衝動了。他也知道自己衝動的源頭,就是那個女人,說到底,他衛遂中還是很放不開那個女人,加上好不容易重新看上一個女人,又要獻給來俊臣,而來俊臣卻只伸手不辦事,送給他的,他是照單全收,該他辦事的時候,他卻嚴詞拒絕。

嫉妒本來就使得他心理有些不平衡了,再加上酒精的力量,他犯下了大錯。仔細地回顧了一下剛才那場戲的來龍去脈,衛遂中的心就已經涼了,他不相信一向小肚雞腸的來俊臣會放過自己。有吉頊的求情也沒用,吉頊?多年以前,來俊臣還有可能看看他的面子,如今來俊臣還需要把他放在眼裡嗎?

然而,眼前的事實似乎在告訴他,來俊臣說不定還真的就改變了主意。不過,衛遂中卻覺得這更加可能是來俊臣玩的一個欲擒故縱的把戲——來俊臣經常這樣對付他的犯人,衛遂中見得太多了。

這才一會子功夫,衛遂中似乎就變得古井不波了,這在來俊臣看來,很是詭異。他一雙小眼睛細細地瞄了衛遂中一眼,忽然說道:「進來吧!」率先回到了屋子裡。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來俊臣几案前的那把利劍還沒有歸鞘,兀自森森地躺在那裡。

衛遂中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見到對方似乎還有得要和自己談的,覺得這就是個有賺無賠的買賣,自然也不會客氣,便也緩緩地步入了屋內,順手,還關上了房門。

來俊臣打量著靜靜地站在屋子正中心的衛遂中,像是閑話家常一般,忽然問了一句:「你覺得吉頊此人怎樣?我是說,他的聰明才智,比我如何?」一邊說這話,他的右手輕輕地提起那把劍,旁若無人地凌空做了一個挺刺的動作。不過,儘管隔得很遠,他也沒有把目標對準衛遂中,而是對準了自己面前的一根柱子。

衛遂中愣了一下。他顯然沒有想到來俊臣竟然對剛才的事情隻字不提,卻先提起了吉頊。對於這個問題,他當然是有答案的,一個很肯定的答案。不過,在來俊臣面前,他根本無法說出口。

「你不說,我就知道答案了!」來俊臣喟然道:「你的沉默,顯示你的誠實,這對我來說,沒有更加欣慰的了!」

自嘲地笑了笑,來俊臣站起身來,一邊輕輕揮舞著手中的劍,一邊在原地轉著圈子,嘴裡卻苦笑道:「同樣的人,為什麼我來俊臣就沒有吉頊那樣洞燭一切的頭腦呢?哎,真是個苦惱的問題。」

忽然,他猛地回過頭來,向衛遂中道:「他剛才向我求情,說得有理有據,所以我決定放過你,就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吧。說實在的,你每次灌完黃湯,嘴巴都會變得很臭,這一點,真是有些討厭!」

衛遂中有喜又羞,一張臭臉變成了豬肝色。

「不過,我決定對付他,對付這個太聰明,而且還剛剛為你求過情的人——由你出手,你沒有問題吧?」

這個問題,衛遂中知道自己決不能有絲毫的猶豫,他想也不想,立即應道:「沒有問題!」的確沒有問題,這是他的心裡話,他本就是一個只記得利益,不記得恩情的人。

「沒有問題就好,也應該沒有問題才是!」來俊臣臉上浮起欣慰之色:「他可以救你一次,卻不能殺你一次;而我,可以放過你一次,卻可以殺你一百次!這筆賬,實在是太容易算了!」

「你過來,我對你說說我的計畫!」來俊臣向衛遂中招招手。

衛遂中立即上前。來俊臣便附在他的耳邊,私語一陣。

張易之在屋頂上一陣鬱悶,儘管他已經很努力側耳傾聽了,但卻只聽隱隱聽見了「曹遂」這個名字,其餘的,就什麼也沒有了。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來俊臣忽給他來了這一手,的確讓張易之很鬱悶,就像以前在網上看的一本小說,看到高潮的時候,這書忽然上架了,偏偏賬號上恰好沒錢,實在鬱悶壞了。

過不一陣,衛遂中很鄭重地說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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