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第九十八章 城裡人和鄉下人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路邊的麥田已經漸漸變成金黃色,收割的季節就要到了。不過和往年不同,臨近收割,農民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喜悅,反倒滿是憂愁和憤怒。

在農田的一角,幾個農夫聚攏在一起閑聊著。

「各地的收購價全都差不多,最高的也只不過是去年的三分之二,最低的只有一半。」

「大不了我們不賣,留著自己吃,這總行吧?」

「開什麼玩笑,這麼多糧食怎麼吃得完?就算釀酒或者餵豬也不可能啊!」

「難道就這樣便宜那些城裡人?他們的日子艱難,我們難道就好過?為什麼就單單農產品降價,耕地用的馬,還有鋤頭、犁耙之類的卻一點都沒降?說什麼鐵漲價,為什麼他們不限制鐵的價格?」

幾個農夫越說越激動。

正說話間,一輛輕便馬車由遠而近,駕車的是一個農夫,這個人看上去三十多歲,皮膚黝黑,滿臉風霜,他絲毫沒有停下馬車的意思,遠遠地喊道:「快點收割,大家趁早收割,然後送到德文尼和塔倫去賣!」

幾個閑聊的農夫感到奇怪,其中一個人連忙喊道:「德文尼離這裡可不近,塔倫就更遠,這一路上的運費就不得了,能賺多少?」

駕車的人稍微放慢一點速度,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道:「那兩個地方有補貼,出售的價格加上補貼,和年初時的物價差不多,比就近賤賣要佔便宜得多,而且在塔倫還可以用各種票證換取廉價的商品。」

說完這些話,馬車上的農夫駕著車往前趕,顯然急著回家收割糧食。

幾個閑聊的農夫聽到這番話,立刻坐不住,紛紛往家裡跑,他們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確實要趁早收割,這樣才能最先趕到那兩座城市,先到的人肯定佔便宜,去得太晚,說不定人家就不收,沒有哪座城市會無限制地收購糧食。

「那個趕車的人是誰?好像不是我們村的,我肯定沒見過他。」一個比較細心的農夫一邊跑,一邊自言自語道。

同樣的一幕也在其他地方上演,不只南方,連中部的一些地方都得到消息,傳遞消息的全都是一個趕著馬車的農夫,不過樣子各不相同,年紀也不一樣——這些人當然都是漢德手底下的探子,他們的使命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

收割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從收割到脫粒,前前後後需要半個月左右。

半個月後,通往德文尼和塔倫的大道上再一次被長長的車龍堵塞,場面和當初各地貴族南下幾乎沒什麼兩樣,不過這一次沒什麼人搶劫,雖然糧食是好東西,但是搶了也沒用,一車糧食值不了幾個錢,還得找地方堆放,最後還要找下家出手,花的精力不小,收穫卻遠不如隨便闖進一戶人家大搶一番——不得不承認,漢德的能力不錯。

方圓三百公里內,所有糧食都在運往德文尼和塔倫,其他地方根本沒人賣糧。

這毫無疑問引起軒然大波,一開始,各座城市的人並不在意,但是很快他們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沒人賣糧,所謂的限價法令根本就是一紙廢文,到時候倒霉的絕對是他們這些官員。

如果換成以前,所謂倒霉頂多就是丟掉屁股底下的官位,現在就不同,經歷之前的暴亂,所有的人都如同一捧乾柴,只要有一個火源,立刻就會變成熊熊燃燒的大火。

只要一想到之前那些貴族的遭遇,想到那些被絞死後掛在門口的可憐傢伙,想到連傭人和護衛都被殺得一人不留的情景,那些官員感到害怕了,於是一座座城市緊急頒布強行徵購糧食的法令。

為了不讓糧食南下,官員們在大道上設置路障,不但攔截本地車隊,同時也攔截過路的車隊,然後強行用非常低廉的價格收購那些糧食。

這下子各座城市的居民高興了,卻惹怒了農民,之前的限價法令就已經讓農民們怒不可遏,只不過那時候他們還抱著一絲幻想——或許有些城市不限制價格,這才沒鬧起來。

現在農民們終於忍不住,憤怒達到極點,最終爆發出來,整個南方再一次亂了。

這一次不再是針對貴族和有錢人的迫害,而是城裡人和農民之間的紛爭,告警的消息如同雪片般,紛紛地飛往馬內。

仍舊是那座大廳里,仍舊是那群人,此刻他們的臉上又增添幾分焦慮和憂愁。

「不得不承認,是我低估那個小子。」喬治·雅克有氣無力地說道。

喬治·雅克已經預見到會有麻煩,卻沒有想到麻煩會這麼大,之前他只想到各座城市的官員們會急得跳腳,卻沒想到他們會狗急跳牆,強行徵購糧食,這根本就是想要引發內戰的節奏。

「是啊,這小子不只為了收買那些農民,他真正的目的是讓其他地方的農民們和城裡人對立起來,他要成為農民的代言者。」一個杜瓦利派的成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有這麼誇張嗎?我覺得他頂多就是想製造混亂,那些農夫能做什麼?他們有槍嗎?」另外一個杜瓦利派的成員爭辯道。

此人不說這話還好,說了之後,喬治·雅克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喃喃地念叨道:「槍,是槍,原來是槍。」

「你怎麼了?沒事吧?」列昂納多連忙問道。

喬治·雅克的額頭上全都是汗,神色慌張地說道:「我不只低估了索德·拉佩,還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索德·拉佩早在去年這個時候就開始籌建兵工廠,賓尼步槍其實就是他提出的,之後他又改進完善,才有了南方式賓尼步槍。回到塔倫後,他一直在擴建工廠,擊敗南方艦隊後他什麼都沒要,只要了南方艦隊附屬的工廠里的工人和技師。他的兵工廠規模之大,在全世界恐怕都數一數二。」

「他手底下有多少工人?產量有多大?」列昂納多連忙問道。

「工人的數量不少於三萬人,技師有六千多名,不過這只是沒搬遷前的消息,搬遷後情報來源就斷了。不過據我所知,他一直在招收工人,而且大量南下的人也替他帶去不少技師和設計師,現在肯定只多不少。」

喬治·雅克對於第二個問題有些不太好開口,不過猶豫片刻,他還是說道:「他的兵工廠曾經有過月產三萬把火槍、兩千門火炮的紀錄,就是國民會議召開前的那個月,之後產量雖然沒有這麼大,但是月產一萬把火槍應該沒問題……搬遷之後恐怕更多。」

在場的人全都面色如土。

「這怎麼可能?」

「太恐怖了,難道他安排幾千人同時打造槍管?」

「國民會議結束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月,那麼他的手裡豈不是有近六萬把步槍?」

「他至少能夠拿出兩萬把步槍給那些農夫。」

「像這種類型的爭鬥,大師以上的人物一般不會介入,如此一來,人多勢眾又有足夠武器的一方肯定能獲勝。」

「用補貼來製造混亂,順便拉攏那些農民,用武器來綁住農民們,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家稍微一分析,立刻明白拉佩的意圖。

很多人頓時慌了,特別是坐在上首位置的主席列昂納多,他滿臉焦慮地問道:「我們能夠湊出多少槍支?」

沒人回答,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半天后,還是喬治·雅克第一個開口,他一臉頹廢地搖頭嘆道:「來不及了,現在這個時候誰肯把槍支交出來?」

此刻,連軍隊的士兵都把配發給他們的火槍看作是自己的財產,想要從他們手裡收繳槍支根本不可能。

軍需倉庫里也已經沒有閑置的火槍,國民會議召開的時候,整個馬內一片混亂,各個黨派首先攻擊的就是軍需倉庫,裡面的火槍和彈藥全都被搬空,反倒是火炮留了不少,現在這些火槍全都流散在民間。而民間的槍支想要收繳就更難,誰都知道槍支是保命的本錢,再加上之前已經歷過換槍事件,約瑟夫這個白痴不但把賓尼派的信用徹底丟盡,也讓民眾對這類事異常警戒。

「如果我們花錢買呢?」列昂納多問道。

「誰肯賣?少量或許還行,量大就絕對不可能。」喬治·雅克仍舊搖頭。

「從國外購買。」列昂納多快要跳腳。

喬治·雅克沉默不語,他很清楚,周邊各國對他們始終都是敵視的態度,沒有出兵干涉,是因為各國還沒協調完畢,想從國外那裡買槍,根本就是做夢。

「不管怎麼樣,先試試看再說,我會儘快撥一筆款項下來購買槍支。」列昂納多現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但願能行。」喬治·雅克嘟囔一聲,反正他絕對不看好。

在要塞島上,拉佩和他的手下同樣也在開會,這邊的氣氛就要輕鬆多了。

「現在總算可以動手!」拉佩站在最前面滿心欣喜地喊道。

從馬內回來,一路上拉佩都遭遇沿途各座城市的圍追堵截,這幾個月來,周邊的這些城市更對塔倫隱隱約約形成合圍,他一直在忍耐,忍耐到現在始終沒有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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