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楚王與吳帝 第192章 急報(下)

荊南,治所。

雖正值新年時,可這座城池的街道上,行人卻極為稀少,偶然有幾個路人在路上行走,也是一個個面帶著驚惶之色,行色匆匆。

莫說是過年的喜慶氣氛了,就是平日里該有的安定祥和,在這裡也是半點都無。

兩旁的店鋪,十家,有九家都關門閉戶,兩旁的百姓住所,更是家家緊閉門扉,聲息都無。

對比城內詭異的安靜,城外就要熱鬧多了,時不時的響起了廝殺演習的聲音。

楚侯府內,下人小心翼翼的做著事,這幾日主上心情不佳,一連重罰了好幾個不長眼的家奴,其餘人自是謹慎做事,不敢去觸那個霉頭。

府邸後面,楚侯專人的大書房內,火盆燒的正旺,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

鄭平原坐在案幾後面,右手微微哆嗦著,在他的手中,一封書信已被展開,看他的樣子,已是看過了其中內容,一張臉氣的鐵青。

看他的神情,頗想將這信撕揉成一團,扔進火盆里的衝動,終究還是忍住了。

這封書信,是從吳越送來。

前段時間,鄭平原為了平亂,帶人返回後,鄭平原再次派人去向吳王解釋,就算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他撤兵在先,難免得罪了魏越。

不過有著共同敵人,又是有情可原,本預想魏越雖然大怒,也會忍了,共同抗敵。

卻不想,只收到對方的一封回信。

這封書信,語氣說的也客氣,這其中內容,卻讓鄭平原憤怒。

書信里,對鄭平原希望再次和吳王聯合的要求,不僅給予拒絕,更隱晦的提出,要是鄭平原願意向魏越稱臣,作為君主的魏越,自然不會坐視臣子的安危不管,定會派來大軍再次相助。

話里都是威脅之意。

在鄭平原看來,這封回信所代表的意思,與其說是魏越拒絕自己的求援,不如說是借著王弘毅的威脅,來要挾他就範,讓他去承認吳朝,承認魏越皇帝的名分!

「哼,魏越這廝,不過是一逆臣罷了,我鄭平原出身荊州大族,豈是這一個老賊能比?哼!還想讓我鄭氏一族承認你的帝位,還真是痴心妄想!就是我鄭平原身死於此,也不能敗壞了鄭氏名聲!」啪的一聲,鄭平原將手中這封書信狠狠摔在地上。

不過,就算罵魏越老賊,鄭平原也不得不承認,魏越此人的確膽大的令他深感意外,話說這天下諸侯,有誰不想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可又有誰敢在現在就放言明說?

魏越不僅說了,表態了,而且還真的去做了。

若非是祭天那天出現變故,也許還真讓魏越得了逞,順利禪位登基……到底是氣運不到,變故橫生,使得之前的禪位計畫,功虧一簣。

魏越的舉動,算是讓自己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更讓鄭平原也為之唏噓的是,魏越一見皇帝當眾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日之內,盡誅皇族,可以說吳越境內,已是皇族盡滅,大燕朝皇室一脈,幾乎全斷在了魏越一人手中,不能不說此人手段十分的狠辣。

鄭平原想著事情,在書房裡來回的背著手踱步,心裡不是沒想過不得不擇一人去降,去降誰的問題。

不過只要有一線生機,鄭平原是絕不可能將家族經營幾代才有的基業拱手讓出。

在房間內度了幾步,鄭平原咬著牙,冷笑的問:「你們怎麼看?」

問的人,就是紀圭和張瑜。

張瑜瞟了紀圭一眼,沒有說話。

上次水師戰敗,魏越稱帝,王弘毅稱王,頓時使他一片心就冷了下去。

張瑜不懂望氣,卻懂得看形觀相,眼前這個青年,此時額上微汗,舉止焦躁,心神不定,哪有大福大貴之儀?

心中就更是寒冷。

紀圭卻沉吟的說著:「主上,吳王臨死不遠了。」

「大逆之死,必先瘋亂,弒帝之事,已經使得吳地分崩離析,這幾個月吳地沉默,吳王還以為是稱帝鎮壓了氣數,暗自得意,卻不想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這沉默實是可懼。」

「他和我軍聯合,還可延長些氣數,現在強項自大,要我們稱臣,這就是自取死路,本來這是極尋常的理,吳王已經參詳不透,可見他的心思和精神都昏亂到了這地步——完全不能用了。」

「和這樣的人聯合都不可以,何況稱臣?再說他當逆帝,我們跟著當逆臣,這絕對不可以。」

鄭平原散步踱著,問著:「張先生,你的意見呢?」

張瑜一怔,卻神色如常,說著:「是……紀先生所說有理,原本向魏越稱臣,稱的是大燕的臣,天下人沒有反對的,但是現在魏越弒帝稱帝,是天下之大逆,這時向他稱臣萬萬不可。」

「稱臣不可,可是不稱臣,這人如此昏庸,必不肯出兵——現在如何是好?」鄭平原喃喃的說著。

這話一出口,張瑜嘆了口氣,已經看出來此人關鍵時惶恐虛弱的心思,心裡盤算了下,卻說著:「王上,這種種不利情況,只是一戰而來,王弘毅畢竟是外人,占居荊北也沒有多少時日,只要王上能主動打上一仗,勝了,就頓時局面大變——無論是外敵和荊南,立刻太平了,到那時再圖謀不遲。」

紀圭聽了,頓時雙目炯炯,顯是贊同。

此時外面雪下小了一點,還是一片片瓊花一樣落下,鄭平原卻一時沒有說話,良久,鄭平原說:「你們說的是正理,可是打贏不容易啊!」

這一聲嘆息,更使紀圭都心中一涼,紀圭凝神思索了好一陣,問著:「我軍水師遠在敵軍之上,唯敵軍有著水師,才失利了,不知主上仿製火銃和別的火器,有什麼進展了?」

說到這個,鄭平原不由臉色鐵青,冷哼的說著:「這群庸才,我已經令仿製了,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是一用下來,卻是外強中乾,中看不中用,雖有些威力,卻遠不及敵軍射程。」

火藥武器的威力和安全性,實際上不僅僅在結構和配方上的問題,結構和配方都可以一次次調試,達到最優。

最關鍵的實際上就是一點秘訣,就是顆粒火藥。

火藥應滿足以下要求——

足夠的能量,以保證彈丸的射程。

火藥的燃燒穩定性和規律性,以保證彈道性能及射擊精度。

在沒有出現顆粒火藥前,火藥的威力實際上不大,安全性也有問題,但是發明顆粒火藥後,顆粒能產生更強大的爆轟波,在這驅動下,彈丸能達到更大的速度,對一定方向和範圍內的目標造成毀滅性打擊。

這雖然非常簡單,但是如果想不到,卻可能幾千年都造不出——地球歷史上,中國火藥發明了上千年,卻還是沒有發明顆粒,使火藥武器無法超越弓箭。

這個問題是技術問題,在場三人,縱然有驚人才能,卻也無法解決,一時間無語以對,沒有造出和王弘毅對抗的火器,怎麼打贏?

不得不說,他們產生了火器恐懼症。

「以你的見識,除了這一條,還有什麼辦法沒有?」

張瑜起身,他是個心思清明的人,這些年越發老成深沉,實際上他覺得,到了這情況,比在江陵時還危險,江陵時有朝廷有外援,也有著騰納的餘地,現在卻是死棋,連透口氣也不成,只要王弘毅再投一子,水師運輸大軍直撲過來,就立刻是屠龍大棋。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乘著還有籌碼時投降,主上又沒有稱王稱公,就稱了個侯,這並不犯忌諱。

但是張瑜也明白,當初自己獻策,退讓江陵,卻沒有獲得戰果,反而陷入了絕境,這雖然不是謀略上的錯誤,但是卻已經蒙上了深沉的陰影。

投降的事,無論怎麼樣不可以自己來說,此話一出口,立刻就禍不可測。

張瑜頓了一下,已有了主意,說著:「現在局面,外面和裡面,實際上是一個戰場,只要水師能守住大江,使敵軍不能入南,就是大善。」

「荊南再一一理順,積蓄糧餉軍備,步步為營,剿平一地,政治隨之,撫慰地方,雖慢但可以安穩,這是臣的一點見識,請主上明察!」

鄭平原聽了,卻心中很不爽,冷冷用眼瞟著張瑜:「不想張先生也沒有辦法,真是可惜了。」

張瑜聽了,頓時心中一驚,心中一涼,這方法雖然不是什麼立刻扭轉局面的妙策,但是卻是現在唯一的辦法,想不到煞費心思的忠言,卻受到這不陰不陽的一句,而且他是聰明人,甚至聽出了一絲絲殺意。

張瑜強咽著胸中的悲哀,神色浮現出惶恐:「主上待臣有著高厚之恩,既蒙垂問,不以實言,就是事君不忠,可惜的是臣才能淺薄,一時想不出法子,還請主上降罪!」

「嗯。」鄭平原不置可否應一聲,粗重喘了一口氣,忍住了心中的怒火,說著:「今天就議到這裡,你們退下吧!」

說著,就徑自出了房,幾個侍衛袖手縮脖站著,見鄭平原出來,嚇得一齊跪倒。

鄭平原也不理會,直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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