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似水流年 第六百四十九章 原來是她

羅蹊的話讓安保卿的怒火漸漸斂去,想起七年來的交情終究是在今夜斷絕了,饒是他梟雄心性,也覺得有點意興闌珊,語氣隨之平靜了不少,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嘆道:「蹊哥,你不該去惹溫少的……」

「惹都惹了,沒什麼該不該,」羅蹊顯得不太在意,道:「充其量不過一個秘書長的兒子,我敬他,是給你面子,不敬他,也是理所當然。」

羅蹊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安保卿,道:「九哥,你在青州待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幾乎都看不到外面的天有多高,所以才太把溫諒當回事。其實以你現在的實力,加上江東和蘇海兩地的局面,完全可以脫離出來單幹,哪怕溫諒有心阻止,大勢已成,他也無能為力!」

安保卿冷笑道:「蹊哥,我知道你自視甚高,又向來驕傲,靈陽羅這些年興旺,八成都是你的功勞。可結果呢,還不是一場辛苦為你哥哥做嫁,最後成了孤家寡人?你連羅韞都鬥不過,有什麼資格跟溫少斗?」

這番話顯然戳到了羅蹊的痛處,他的雙手猛的一緊,聲音高了八度,怒道:「你懂什麼?單憑羅韞那個笨蛋能把我趕出靈陽?他除了會玩女人,會拍馬屁,還會什麼?」

安保卿心中一動,羅韞好色如命,無人不知,可拍人馬屁又是從何說起?在靈陽連左敬和竇文博都得給他三分薄面,又需要拍誰的馬屁?

溫諒說過羅家背後有一棵參天大樹,看來正應在這裡,不由呼吸微微一窒,道:「無能的人才找借口,輸就輸了,誰管你過程如何?不過先不說這個,我倒是要問問,你究竟發什麼神經,惹的溫少這麼生氣?」

「他生氣了?哈,我就知道,」羅蹊仰頭大笑,道:「什麼年少才俊,不可多得,什麼城府森嚴,深不可測,什麼洞光燭照,智計百出,全他媽的都是狗屁。都是狗屁!被我當面打了臉,卻嚇得屁也不敢放,灰溜溜的跑掉,你的自尊呢,你的勇氣呢?覺得落了面子,不照樣跟踩到了狗尾巴似的急著反咬一口?你的穩重呢,你的城府呢?耗了一夜,唯一想出的招數就是把你叫回來試探我的底細,說好的智計百出,洞光燭照呢?我呸,都是狗屁!都是狗屁!」

安保卿色變道:「你還說不是故意挑釁?」

「我就是故意的,怎麼樣?我就是看溫諒不順眼,又怎麼樣?」

看著已經有點歇斯底里的羅蹊,安保卿察覺到不對,一眼瞅到沙髮腳下已經倒了兩個空瓶子,悚然一驚,道:「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羅蹊劇烈的喘了兩口氣,妖媚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看上去有幾分嚇人,哼道:「死不了,老毛子的酒也就入口時烈,到肚子里跟水一樣。」

再水的酒喝了兩瓶也要醉死人了,安保卿怕逼的急了反而壞事,等他略微平靜了點,才緩和下語氣,道:「蹊哥,你不是前不久還跟我說溫少為人不錯,值得做個朋友,這才多久,怎麼又變了,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蹊慢慢的回坐到沙發上,嘴角嗤的一聲笑,不屑的道:「我的性子向來反覆無常,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看他順眼,現在看他難受,行不行?」

這他媽的跟瘋子根本沒法溝通啊,安保卿按捺住性子,直接將話題引到了核心部分,道:「是不是因為女人?你要漂亮女人,哪裡沒有?溫少的女人也是你能惦記的?」

羅蹊不知哪根筋又不對了,突然變得狂躁起來,站起身將房間里能看見的東西全摔到地上,酒櫃,玻璃杯,裝飾品,還有他最喜歡的一座自由女神像,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他的女人?他也配?溫諒是個什麼東西,也配的上天上的鳳凰?」羅蹊轉過身,這個性格扭曲、心如鐵石的人竟已淚流滿面,手指死命的戳著自己的胸口,道:「我五年來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為了她苦心經營,出生入死,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還任由羅韞那個蠢貨騎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可結果呢,她是怎麼對我的?一句話讓我從靈陽滾蛋,又一句話讓我給別人當牛做馬,憑什麼?憑什麼她從來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卻對一個十六歲的娃娃青睞有加?憑什麼?」

每吼一聲「憑什麼」,他都會大力的用食指戳著胸口,幾乎能聽到指關節發出的嘎嘣聲,不知哪一下就會折斷。

安保卿的心提了起來,知道自己已經無意中觸到了幕後的真相,看著屋裡團團亂轉,幾乎成了瘋子的羅蹊,儘力保持聲音的平穩,問道:「她是誰?」

「她是誰?」羅蹊木然重複了一遍,然後發出桀桀的笑聲,道:「是啊,她是誰啊?哦,我想起來了,她是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觸及的大人物,是人間的鳳,是天上的凰,有你難以想像的美麗,難以理解的高貴。哈,溫諒身邊的那些庸脂俗粉算什麼女人,跟她一比都是垃圾,垃圾都不是!」

「告訴你,九哥,聽好了,她的名字,你只聽一次,這一輩子就再也忘不了。」

「她叫燕奇秀!」

安保卿一時愕然,燕奇秀是誰?聽羅蹊的口氣,竟然連羅韞乃至靈陽的所有,都由她一言而決。

再看向羅蹊時,想起左雨溪剛一見面說的那句話:

人心肚皮,我怕你信錯了人!

他從不知道,原來,羅蹊的背後竟然藏有這麼多的秘密,相熟了多年的朋友,卻只是一個連面都看不清的陌生人而已!

當溫諒來到大世界的頂層,看到醉成一團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的羅蹊的時候,剛剛從電話里聽到安保卿說出「燕奇秀」這三個字的震驚已經散去,無論是神色,還是內心,都恢複了正常的平靜,指著滿地的碎亂,笑道:「沒打架吧,怎麼搞成這樣?」

「他喝多了,發了一會酒瘋。不過不是這樣,恐怕還套不出這個名字。溫少,燕奇秀到底是什麼人?」

提起燕奇秀,溫諒嘴裡有點發苦,神色十分複雜,道:「說來你也跟她打過交道……還記得我第一次到吳江處理碧螺春茶農騷亂的事嗎?最後之所以能跟衛棲文拉上關係,靠的就是這位燕奇秀,燕大小姐!」

聽溫諒大概講了講燕奇秀的來歷,安保卿驚的半天沒有合攏嘴,怪不得羅蹊眼高於頂,言語張狂,後台竟硬到這個地步。而靈陽騾這些年發展迅速,將當初不相上下的自己遠遠拋在身後,本以為是羅韞得了羅蹊之助後如虎添翼,今日想來,其實真正的原因也正在於此!

「電話里沒來得及問,你再把跟羅蹊的所有對話一字不漏的說一遍,包括他當時的語氣和狀態。」

過了許久,聽完了所有細節,溫諒坐在安保卿坐過的沙發里陷入了沉思,其實當知道燕奇秀才是真正幕後的那個人,許多之前想不通的事都豁然開朗。

江東道上的切口,說了最厲害的三個人,青州安、靈陽騾、關山佛,就實力而言,當然是佛爺居首,羅韞次之,而安保卿則是最弱。再仔細比較,會發現其實在溫諒介入之前,安保卿只能是青州的土老虎,跟羅韞與佛爺根本不在一個層次,後兩者基本邁出了打砸搶燒的資本積累階段,開公司辦企業,不是人大代表就是政協委員,身份早已經不同。

可論才幹,溫諒跟佛爺打過交道,也聽過羅韞的口碑,安保卿無疑要勝出許多,為什麼發展卻最慢?

歸根結底,佛爺的背後站著庄少玄,有這等氣象不難,那羅韞呢?自然不會有例外!

第一次對羅韞背後有靠山起了疑心,是在什麼時候?

溫諒想起那一次青山之行,想到了回仙觀內遇到的范明珠。身為庄少玄棄之敝履的女人,又是已故范恆安的女兒,人見人厭,避之不及,真真是求天不應,告地不靈,關山青州幾無她的立足之地。換了正常點的思維,就算你再不死心圖謀報復,也必定會先離開江東,然後再另謀出路,可范明珠卻在碰到頭破血流之後,毅然而然的去了靈陽,以身相就,自薦枕席,託庇在羅韞門下。

這等的決絕和不惜一切,豈能是一時衝動?

當時溫諒曾驚疑不定,不知道範明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也不知道羅韞是色膽包天,還是別有所謀,敢接下這樣的燙手山芋。

現在真相大白,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估計不錯的話,范明珠一定是偶然從庄少玄那裡知道了羅韞和燕奇秀的關係,在被庄少玄無情的拋棄後,又被林震的無能坑了一把,面對在江東如日中天的仇人們,她根本別無選擇,只能委身投靠了羅韞,想要攀附的,其實是隱在他背後的燕奇秀。

這份決絕,讓溫諒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女人的危險性。要知道燕奇秀跟庄少玄勢成水火,不死不休,范明珠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卻還是躺到了以好色著稱的羅韞的床上。

僅僅因為一個跟自己無關的女人,溫諒就被羅蹊逼的大發雷霆,可想而知,這對庄少玄而言,是多麼大的羞辱!

同樣,羅韞接受范明珠,未必存了幫她報仇的心思,何況這樣的大事他不敢不報告燕奇秀,必然是受燕奇秀的指使,給庄少玄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