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似水流年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不眠梧桐,棲於九霄

男人雖然臉皮蠟黃,精神萎靡,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花街柳巷中的常客,雙臂按在地上強撐了著要爬起來,卻都被追來的女子輕易的壓在腳下動彈不得,只好趴在那裡發出痛苦的呻吟,嘴裡流里流氣的並不服軟,罵道:「臭娘們,你敢打我,知道老子是誰嗎,知道吳江是誰的地盤嗎,別讓我逮到機會,整不死你我跟你姓!」

那女子長著一雙丹鳳眼,鵝蛋臉,彎彎的柳葉眉,挺直的鼻子,小波浪卷的青絲披在肩頭,雖然沒有江南女子水生水長的清秀,但卻多了幾分北方姑娘那股子雍容的大氣,她冷笑一聲,幾乎不假思索的抬起右腳,狠狠的踩在了男人的手指上。

「咔嚓!」

尖尖的高跟以肉眼可見的鋒利破開指骨表層的肌膚,然後便是男人殺豬似的哀嚎。

這根手指,怕是廢了!

從兩人衝出人群,到男人手指骨折,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溫諒和姚裳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見男人捂住手指在地上來回的翻滾,十指連心,凄慘之狀令人不忍猝聞。

溫諒小吃了一驚,光天化日,眾目睽睽,這個女人當真是下的去腳,狠的下心,處事這般決斷和毒辣,不簡單啊!

溫諒叫了聲「姚主任」,姚裳如夢初醒,急忙衝上前去,叫道:「住手,快住手!」

男人聽到熟悉的聲音,極度疼痛中勉強抬起頭,看到姚裳的身影,頓時涕淚齊下,哭喊道:「姐,救我,我要死了,快救我!」

聽到他這聲喊,許瑤紀蘇等人齊齊吃了一驚,道:「是她弟弟?姚主任多大了,怎麼弟弟這麼老的?」

對蘿莉們的關注點,溫諒表示很無奈,苦笑道:「好像是舅舅家的孩子,面相老成了些……」

姚裳的表弟,當然是那次有過一面之緣的師汝陽,小名叫暢兒的傢伙,從小被家裡寵壞了,才被姚裳從淮通弄到了吳江,跟著衛衍當個司機,看著殘的跟三十多歲的大叔似的,其實今年才不過二十。

「他幹什麼了,那女的要這麼對付他?」

以師汝陽偷雞摸狗的性子,結合剛才女子說的那句話,溫諒搖搖頭,沒有回答寧小凝這個問題,目光在女子的臉上一掃,估摸著此女這般的暴戾,以姚裳的性格未必能對付的來,看了一眼旁邊的衛衍,道:「衛書記,你不過去看看?」

衛衍對師汝陽的觀感還不錯,也許是因為兩人臭味相投的緣故,放到平時早替他出頭了。但今天他的心思不在這裡,帶著祝婕和姚裳多相處一會都是地雷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還是早走早安心。何況發生在吳江縣的地頭,以姚裳的身份和能力,也不需要他出頭。

「打架鬧事罷了,沒什麼大礙,我下午還有個會,得先走一步。溫總,改天咱們再聯絡。」

等衛衍帶著祝婕,扔下姚裳不管不顧的開車離去,許瑤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什麼男人!」

溫諒這下更沒辦法離開,相識一場,還是留下來看看情況吧!

……

「你是什麼人,幹嗎動手打人?」

姚裳看著師汝陽的慘狀,眼淚差點都要下來了。雖然這個弟弟不成器,但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又是全家人的心頭肉,被人打成這樣,心頭怎能不發火,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少有的凜然嚴厲起來。

「你是這個小流氓的姐姐?」女子穿著高跟鞋,個頭要比姚裳高出幾公分,居高臨下的表情掛著淡淡的不屑,道:「有這樣的弟弟,想必姐姐也好不哪裡去,一家子男盜女娼,全都該打!」

「你!」姚裳氣急反笑,她畢竟是官場中人,不會像市井潑婦一樣與人鬥嘴謾罵,不管怎樣,首先得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冷靜了一下情緒,從地上扶起師汝陽,問道:「怎麼回事?」

師汝陽痛的呲牙咧嘴,額頭上全是冷汗,斷斷續續的道:「我從邊上經過,不……小心碰到這個女的,然後她就誣賴我……我耍流氓,我辯解了兩句,她還追著打人……」

姚裳抬頭看著女子,道:「他說的是不是實情?」

姚裳不是傻子,知道弟弟的德性,或許看人家女孩子漂亮,真的口花花也說不定,但話說回來,以他的膽量,最多口頭上占點便宜,不會到動手動腳那麼嚴重。如果真是不小心碰到,何止於遭這樣的罪?

女子哂然一笑,道:「我管你是有心,還是無心,碰到了姑奶奶,還嘴巴上不幹凈,不狠狠的教訓你一頓,怎麼出的了這口氣!」

姚裳沒工夫跟女子理論,見師汝陽實在受不了了,又是怒其不爭,又是心疼的道:「我這就叫救護車,你忍一忍……」

「救護車?」女子長的跟大家閨秀似的,可說出的話卻透著股陰狠,道:「救護車來了,他也走不了,我今天非要看著他在這裡躺夠一個小時,少了一秒都不行!」

姚裳再好脾氣,也被這番話激起了怒火,道:「不管他做了什麼,你可以報警,該拘留拘留,該罰款罰款,動手打傷了人,還這麼不依不饒,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可以無法無天,作威作福的嗎?」

「呵,」女子淡淡的道:「好大的威風,我今天偏要作威作福,偏要無法無天,你能怎麼樣?」

姚裳看似柔弱,可你要當她可欺,那真是看錯了人,冷冷道:「嚴重傷人,你也脫不了干係,既然沒什麼道理好講,還是讓公安來處理吧!」

她拿出手機,給附近的派出所打了電話,道:「我是縣委辦姚裳,找你們王所長。對,讓他帶隊過來,這裡發生一起惡性傷人事故,需要你們協助!」

「我說呢,原來還是個縣委辦公室的主任,怪不得開口閉口都帶著酸臭味!」

姚裳充耳不聞,接著又打了120,這才收了手機,道:「我不跟你磨嘴皮子,誰是誰非,等公安來了,到派出所去說!」

「好啊,我等著,難不成吳江的公安比別處多了兩個膽子?」

女子蠻不在乎的樣子讓溫諒皺起了眉,按理說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將人打成這個樣子,再大的仇也都報了,又得知姚裳的身份,還這般的趾高氣揚,想必來頭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有了上次的碧螺春事件,借溫諒的手,姚裳給衛棲文出了大力,在他的眼中不再是衛家可有可無的侄媳婦,而是可以取代衛衍能在仕途上走的更遠,也值得用心培養的下一代可造之材,所以在必要的時候,能從省委那邊取得支持;所以現在的付民之,別說還有覬覦之心,天天都是避著姚裳走,生怕她想起以前的不愉快,給自己狠狠的穿個小鞋。

放眼蘇海,哪裡還有別人的後台比姚裳更大?真的鬧的不可收拾,吃虧的也只能是對面這個咄咄逼人的女子!

可溫諒總覺得心頭有點不對,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藏在蒼穹之上的天幕之內,用不含任何情感的目光淡然的注視著人間發生的一切鬧劇。

他突然抬頭,對面的一座兩層茶樓上,靠著欄杆的位置,正坐著幾個女子,只看這一眼,就知道她們跟打人的女子是一路的,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淡定,彷彿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而左邊的一個女子戴著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卻似乎看到了溫諒的目光,潔白如玉的唇邊忽然溢出一絲奇怪的笑。

「讓讓,讓開!」

幾個身穿警服的民警分開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匆匆忙跑了過來。領頭的人四十來歲,國字臉,身材壯碩,看見姚裳和她身邊慘的無法形容的師汝陽,頓時嚇得滿頭大汗,賠笑道:「姚主任,我是王大治,這是,這是怎麼了這是?」

「王所長,你來的正好。」姚裳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將她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王大治。

王大治一聽,這還了得,在他的轄區,姚主任的弟弟被人打成這個熊樣,以後還怎麼混,大手一揮,怒道:「反了天了,把她銬起來!」

姚裳阻止了如狼似虎準備撲上去的幾個民警,道:「只是請這位小姐回去協助調查,不用銬了。等查清楚了原委,該誰的責任,由誰負責。如果是師汝陽犯錯在先,我也絕不會庇護他,這位小姐,你覺得怎麼樣?」

「官字兩張口,進了派出所,誰的責任還不是由你們信口開河?」女子沒有一點的懼色,卻歪著腦袋饒有興趣的反問道:「不過我再問一次,你們真的要我去派出所?請神容易送神難,可不要到時候後悔!」

王大治看出點苗頭,貌似這女的也不好惹啊,對手下使了個眼色,等著姚裳做決定。姚裳剛要說話,不妨一隻手從後面按在了她的肩頭,愕然回頭,髮絲在風中舞動的畫面讓許多男人都目動神搖。

溫諒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低聲道:「先別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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