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似水流年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挖坑打洞,砍手一隻

青州第三看守所。

「進去吧,老實呆著,別給我惹麻煩。」

陳太平被推了一把,踉蹌著跌進號子里,還沒爬起來,右手和左腳就又被連在一起銬到了床頭。

辦交接的一個胖監警調侃道:「喲,這人什麼級別,進來就享受單間待遇了?」

「道上的狠角色,剛才在隊里都差點把自己的手腳給勒斷了,情緒也不太穩定,單獨關一晚,免得出什麼岔子。」押送陳太平過來的刑警還不放心,叮囑道:「你們也幫忙盯著點,明天劉局要親自提審,千萬不能讓他有個閃失。」

胖監警點點頭表示明白,道:「我半小時過來轉一趟,保證萬無一失。」

刑警又看了陳太平一眼,俯到胖警耳邊道:「別讓他太悠閑了,人一閑就愛胡思亂想,說不定鬧出幺蛾子,咱們都不好交代。」

胖監警嘿嘿一笑,道:「放心吧,交給我了。」

鐵門哐啷一聲從外面鎖上,將屋內屋外變成兩個天地。陳太平跪坐在地上,慢慢抬起頭來,一天一夜的肉體折磨加上被同伴恐嚇威脅的激憤,讓他的身心處於極度疲憊的狀態,手腳處的血液乾涸凝固在冰涼的手銬上,看上去慘不忍睹。

但他畢竟有多年練武打下的底子在,看似萎靡欲死,其實精神狀態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聽到門外腳步聲遠去,陳太平鬆了一口氣,輕輕蠕動著身子,試圖緩解身體的疲憊。大腦也終於可以得到暫時的放鬆,開始仔細思索從昨天開始這一系列事件。

本來萬無一失的行動怎麼一下就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對自己極為信任的顧時同怎麼突然變得不相信自己了呢?

可還沒等他想想明白,鐵門咚的又被打開,迎頭一大桶涼水潑了過來,頓時將陳太平從頭到腳淋的濕透。數九寒天,一年裡最冷的季節,寒氣順著本就單薄的衣服如同利刃般刺入肌膚,然後在骨頭上硬生生的刮出一道道的血痕。

他終於明白一句話,什麼叫做刺骨的冰寒!

幾乎頃刻之間,牙齒打架的嘎嘎聲從嘴巴不受控制的傳了出來,身體開始無意義的寒顫,大腦彷彿被凍成了一團堅硬的冰凌,再無餘力和精神去思考,去判斷。

胖監警大罵道:「去你媽的,好心給你提桶水洗臉,還他媽的踹翻了,什麼玩意!」

陳太平無力的靠在床頭,除了一個冷字再沒有別的念頭。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胖監警諂媚的聲音:「曾隊,您這麼晚了還過來?」

「今晚有個行動,聽你們魏所說這號裡面就蹲了一個,正好,把這兩個嫌犯也關進去,人少安全點。」

兩個身強力壯、長相彪悍的男人被押了進來,他們跟陳太平最大的不同,是手腳完全的自由,沒有任何的約束。陳太平蜷縮成一團,抬起凍成青色的臉看著曾智,他是聰明人,當然不會當著外人的面求曾智幫忙,但只要顧時同還想讓他聽話,就不能任由他在裡面受太大的苦。

陳太平有信心,下一刻曾智一定會借故大發雷霆,好好的訓斥胖監警一頓,換乾淨的衣服是不想了,但至少能給他換一個地方,不用蹲在滿是積水的地上。

然而他失望了,曾智一言不發,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看他一下,跟胖監警一前一後的出去。在關上鐵門的瞬間,曾智突然回頭,對著陳太平冷冷一笑。

陳太平頓時呆在當場,連心臟都幾乎停止了跳動!

兩個男人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默默的也不說話,號子里的氣氛漸漸變得詭異。陳太平突然醒覺過來,他對看守所其實並不陌生,在跟著顧時同以前,哪一年不進去個一兩次,看守所里單獨的小號不是沒有,可一般情況下根本沒可能用到,除非……除非……

原來從轉押看守所開始,人家等的就是這一刻!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往這邊走來,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絕望再一次瀰漫心頭,陳太平剛要大叫,其中一人猛的撲了上來,緊緊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個人從頭髮中抽出一根細細的絲線,從後面慢慢的勒住了他的脖子。

只要微一用力,這根黑色,柔軟,看似無害的線,就能毫無阻礙的割破他的喉嚨!

男人兇惡的臉靠近了他,猙獰的笑容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厲鬼,低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人家同歸於盡?」

陳太平沒想到顧時同真的會因為那句一時衝動的話而動了殺機,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放心自己會守口如瓶,要不也不會拿老娘來當籌碼,那句「同歸於盡」的話終不過是借口罷了。

越要我死,我越要活!

你不仁,就莫怪我不義!

生死關頭爆發出的怒火剎那間充斥心胸,哪怕虎落平陽,他陳小四也不該死在這樣兩個人的手中。

被前面那人按住的左手突然迸發出讓人敬畏的力量,嗖的一下掙脫而出,藉助這股力道同時後擊,狠狠一肘撞在身後那人的肋間,然後閃電般出手,揪住了前面那人的頭髮,用力一揮,碰到了床頭的鐵柱上。

兩聲悶哼響起,一人肋骨斷裂,一人頭破血流,卻都悶不作聲的再次撲了上來,陳太平當然沒指望銬著一手一腳打贏這場生死戰,但也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來求救。

「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

值班的幾個監警破門而入時,屋內的情況讓他們傻了眼,剛關進來的兩個壯漢,一個滿臉是血,一個捂著肋骨痛的直哼哼,而唯一被銬住的陳太平卻歇斯底里的大喊著殺人了。

這究竟誰殺誰呢?

胖監警衝上去給了他一腳,怒道:「喊什麼喊,打架鬥毆還敢叫,活的不耐煩了。」

陳太平剛才的動作幾乎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力量,整個人癱軟在地,微弱的聲音幾不可聞,道:「我要見……見劉天來……」

大世界二樓包間內,溫諒掛了電話,笑道:「陳太平招了,我還以為多硬的骨頭,原來也頂不住程咬金的三板斧啊。」

安保卿聞言暗暗苦笑,這樣的三板斧,別說一個陳小四,就是大羅金仙也生受不起。

左雨溪看著眼前談笑自若的溫諒,心中泛起微微蕩漾的幸福。這就是她的男人,溫柔時靜若處子,謀局時算無遺策,決斷時雷霆萬鈞,連陳太平這樣心狠手辣的老江湖在他手裡連一夜都沒撐的過去,她左雨溪的男人,近乎完美!

安保卿道:「招了就好,這個人跟了顧時同這麼多年,說不定手裡捏有他的把柄,咱們是不是能……」

「這個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當下的事做好,至於能不能深入,還要看局勢發展。」

安保卿點點頭,看了下表,笑道:「我看大家也都累了,溫少,不如叫度娘來泡壺茶解解乏?」

「也好,上次有幸品嘗了度娘的手藝,真是三月不知肉味啊。」

左雨溪微笑道:「真是惦記茶,不是惦記人么?」

溫諒大笑道:「我哪有這個膽子,度娘是九哥的鎮店之寶,君子不奪人之美啊。」

安保卿眼中掠過一道尷尬的神色,起身出去。

左雨溪走近溫諒,雙手按著他的肩膀,輕輕的揉了起來,問道:「怎麼了,我覺得老九說的不錯,陳太平做的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拿了這個把柄,對付顧時同不是更有把握嗎?」

溫諒閉著眼,享受佳人的服侍,道:「安保卿不懂政治,怎麼連你也迷糊起來了?先別說陳太平有沒有別的把柄,就算他有,我相信顧時同也可以推的一乾二淨……何況顧時同的可怕不在於他這個人,而是他所代表的那一座山。」

「山?」左雨溪疑惑道:「什麼山?」

「明華集團在江東發展多年,不說貢獻了多少稅收,拉攏了多少官員,單單明華旗下那數萬名員工,就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從政府的層面想要動他,都不得不考慮這一層,畢竟無論於培東,還是許復延,對他們來說,首先是穩定壓倒一切。而如今又是改革開放能否進行下去的關鍵時刻,作為江東明星企業的明華集團,對改革具有很重要的象徵意義,如果此時動手,很大可能會被輿論認為是政府卸磨殺驢,下黑手來摘桃子,這種代價誰也承擔不起。」

「這就是山,由各個層面,各種利益,盤根錯節疊成的一座大山,想用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所謂把柄來撬動這座山的根基,不過是笑話而已!只要於培東不點頭,再多的把柄也不可能將顧時同拉下山。」

左雨溪皺眉道:「那就沒有辦法對付他了嗎?」

「辦法當然是有的,」溫諒的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道:「既然政府不能解決這個人,那我們就換一個戰場!」

左雨溪覺得自己有點變笨了,肯定是溫諒最近沒有來撫慰她的緣故,一念至此,下手就重了幾分。沒想到溫大叔恬不知恥的叫了起來:「歐也,E ON,再用力點。」

左雨溪撲哧一笑,捶了他一下,道:「要死了,趕緊說,換什麼戰場?」

「人世間不過兩個戰場罷了,官場不行,那就商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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