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艦娘也要鬧革命 第四十三章 決定日本命運的會議

一九四六年春天,日本西部,廣島縣,嚴島神社。

硃紅色的高大鳥居,矗立於滔滔的海浪中央;五重寶塔瓦檐下的鈴鐺,在海風中發出悅耳的輕響。

紅柱白壁的華美神殿,與綠色的森林、藍色的大海相映生輝,彷彿在訴說著一曲古老的歌謠。

——廣島縣的嚴島神社,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宗教聖地,創建於公元593年前後,推古女天皇統治期間,供奉日本上古傳說中的三位海洋女神(宗像三女神)。

到平安時代末期,嚴島神社受到勢力強大的平氏一族的尊崇和捐獻,迅速興旺起來。之後,日本武家政權的鼻祖平清盛為了拓展遠洋貿易,正式選定供奉海神的嚴島神社作為平氏一族的參拜地,出資為神社建造了許多壯麗的建築,使嚴島神社的盛名廣播至整個日本,香火極為鼎盛。之後的戰國時代,毛利家和大內家為了爭奪西國霸權,還曾經在這裡爆發過號稱「日本戰國三大奇襲」之一的嚴島合戰。

由於是供奉海神的神社,所以為了突出海洋特色,嚴島神社修築於瀨戶內海海濱的潮間帶,整個神社坐落於高腳架之上,是日本唯一運用漲潮退潮原理來設計的海上木造建築物,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當潮水上漲時,嚴島神社就會被海水覆蓋,彷彿變成了一艘漂流在海上的巨船,又或者是迷你型的水城威尼斯。

這一年的春天,在這座古老而華美的嚴島神社之中,正在召開一場決定日本命運的重大會議。

或者說,紅色日本的立國籌備會議!

這個東方島國的命運,又一次走到了歷史性的關鍵時刻!

——目前的廣島市區、吳港鎮守府和江田島海軍兵學校,都屢遭美軍飛機轟炸,遍地都是瓦礫廢墟,居然找不到一處足夠體面的會場。而陸軍代表又堅決不肯到海軍的戰艦上開會,以免低人一頭。於是兩邊只好折衷了一下,最後選定了遠離市區、未遭空襲、環境清幽,風景秀麗的嚴島神社作為開會地點。

溫暖春日的和煦陽光,正穿過精雕細琢的窗欞,斜斜地照射進神社的庭院內,灑滿一地明亮的金芒。和煦的微風帶著草木的清香和海水的咸腥味兒,悄然湧入高大宏偉的古老殿堂之內,以及曲折幽深的迴廊之中,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或熏香,旋轉飛舞著凌亂的花瓣和落葉,還有穿著紅白裙服的清秀巫女,一切都精緻美妙得如同一幅華麗浮世繪……唯有神社內外那些荷槍實彈、戒備森嚴的日本海陸軍士兵,還有豎立在神社四周的高射炮掩體,才給這座日本海洋女神的歷史宗教聖地,染上了幾縷鐵與血的肅殺氛圍。

此時此刻,在嚴島神社一間木色氤氳的寬廣和室里,一群面容嚴肅的男人正盤腿跪坐在散發著稻草香味的榻榻米上,探討著關於如何建設革命新政府,以及怎樣攘夷復國的重大話題。

這裡的與會眾人,在當今的日本都是位高權重之輩,其中陸軍成員包括原關東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朝鮮總督小磯國昭、「北海道蘇維埃共和國」大統領栗林忠道,以及昔年因為二二六兵變而被迫退役的皇道派靈魂人物荒木貞夫、真崎甚三郎、小畑敏四郎;海軍成員則有現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井上成美,聯合艦隊參謀長神重德,江田島海軍兵學校校長栗田健男,海軍大學校長小澤治三郎和南洋重工董事長堀悌吉……同一眾陸軍將領的土黃色軍裝相比,海軍將領的純白軍服顯得格外耀眼。

如果說海陸軍的代表們是涇渭分明,那麼坐在他們下首的日共代表,就更是一盤散沙、派系林立了:其中有建黨創始人德田球一率領的「本土草根派」,日本赤色思想理論家、京都大學教授河上肇領導的「本土學院派」,為躲避搜捕而流亡蘇聯的「國際派」,野坂參三在中國延安日本戰俘營里發展起來的「反戰同盟」派系;中西功和尾崎秀實在南方佔領區託庇于海軍(確切地說是艦娘)發展起來的「南洋派」……此外還有蘇聯方面的聯絡員,幾個互不統屬的零星小團體,甚至包括台灣的黨代表,也都派出代表列席會議。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是因為日共在建立之後不久即遭政府搗毀,創始人德田球一蹲了二十多年的牢房。中央機關一下子不復存在,黨組織也從此支離破碎,再也拼湊不起來,只能由幾位領袖人物各自找外援拉小團體發展下線,最後等於是變成了一堆小黨,迄今都還沒理順組織關係,就急匆匆地要建國了!

也就是說,如今的日共,實際上根本不是一個統一的政黨,只是一票七零八落的小團體聯盟,光是自封或被中國和蘇聯方面加封的黨主席就有好幾個,組織度大概相當於日本幕末的維新志士差不多……

不過,如今的他們可不是什麼沒錢沒兵的空頭嘴炮,而是已經奪取了一部分地方政權,建立起了各式各樣的蘇維埃政權和地方赤衛隊的實力派,否則也根本沒資格來這地方開會商議建國大計。

此外的與會人員,還有一些「有活力的愛國社會團體」的首領,關西地區十幾個縣的縣知事,某些公司企業的總裁,以及若干有名望的民間人士……最後還有嚴島神社的宮司,也作為東道主而得以參加會議。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全國各種抵抗力量的大雜燴,除了「抗美攘夷」之外幾乎找不出共同點。

——如果說「白色日本」確實是夠白的,那麼這個「紅色日本」卻明顯地不夠紅……

雖然這些人的身份和代表的勢力,就已經夠混亂了。不過,這還不算是最混亂的,更混亂的要數本次建國籌備會議的主持人:坐在主座上的前日本帝國首相,橫濱日本國臨時政府的現任首相,近衛文磨公爵!

這種風中凌亂的感覺,簡直就跟蔣委員長出席天安門上的開國大典差不多!

你一個封建大貴族,舉世公認的文官法西斯分子,藤原氏五大攝政家族之一的嫡系傳人,還是美軍扶植的傀儡反動政府的最高領袖,跑到這裡來湊什麼熱鬧?這腦洞未免也開得太大了吧!

但近衛文磨公爵表示,他真的是自己人,而且從很早就跟馬克思主義思想頗有淵源……

——沒辦法,這貨當真曾經是一位著名的馬克思主義者!還是日本馬克思主義理論專家,京都大學經濟學教授河上肇的得意門生……雖然嚴格來說只是一位葉公好龍的馬克思主義嘴炮而已……還是自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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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玩過日本戰國遊戲的人,大概都對一位名叫近衛前久的關白(公卿之中的最高職位,類似首相)有點印象。在日本戰國時代的公卿團體之中,基本上就數這位關白大人的出鏡率最高:從上杉謙信的關東攻略,到織田信長與本願寺的戰爭,然後是燒死織田信長的本能寺之變(本能寺就在他家隔壁)……而近衛文磨就是這位近衛前久的直系後代,屬於名門中的名門,他的老媽則是前田家的後人,門第同樣稱得上高貴。

然而,近衛文磨的門第雖然高貴,命途卻頗為坎坷,早在十二歲的時候就不幸喪父。接下來又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頭上有了一大堆債務,三天兩頭都有不認識的人來家裡搬走東西作為抵押……

家道的猝然中落,使少年的近衛文麿倍感世態炎涼,開始漸漸有些憤世嫉俗。然後,他在學校里偶然接觸了河上肇教授的馬克思主義著作,頓時深受吸引,甚至專門轉學到京都大學向河上肇求教,同時還公開散布了不少激進言論,一時間成了名人,也讓當時正在嚴厲鎮壓赤色分子的政府十分頭痛:像近衛文麿這樣血統高貴的人,除非真正做出什麼叛亂的事情,否則是根本抓不得的……最後只能任憑他胡亂放嘴炮。

不過,近衛文磨雖然在嘴上說了很多讚揚馬克思主義的話,實際上卻沒有真正加入什麼黨組織,很有些葉公好龍的感覺。而且,他這個人在思想上與其說是贊成馬克思主義,倒不如說是討厭美英盎格魯撒克遜民族的世界霸權,凡是美國和英國主流思想反感的東西,他就表示強烈贊成……於是,一開始,近衛文磨自稱是馬克思主義者;等到希特勒上台,納粹德國誕生,他又漸漸變成了法西斯思想的擁躉;與此同時,在日本國內的政治鬥爭之中,他又傾向於皇道派,信誓旦旦地要為底層百姓說話,跟財閥擰著干……

總而言之,在二戰之前的日本政壇上,近衛文磨這貨基本就相當於現代的公知大V,整天代表「社會良心」,發表各種激進言論……但歸根結底,也僅僅是放一放嘴炮而已,問他具體該怎麼做,就要抓瞎了……

說他是馬克思主義者,那是名不副實,說他是法西斯分子,也不太正確,總之就是一個著名嘴炮。

在二二六兵變之後,陸軍部內統制派一舉徹底清洗皇道派,獨攬大權,昭和天皇為了平衡勢力,決定讓皇道派的近衛文磨組織新內閣。七七事變之前的一個月,近衛文磨躊躇滿志地登上了首相寶座,然後就發現,自己根本是跳進了一個大火坑,軍隊完全不聽他的指揮,內閣成員總是瞞騙他這個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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