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艦娘也要鬧革命 第十三章 國之將亡,遍地艦娘(下)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日清晨,特魯克環礁,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部後山,海軍神社。

深紅色的高大鳥居,被掩映在濃密的熱帶植物之中,長長的石階一眼望不到頭。

神社後院的池塘盛開著蓮花,在晨風中泛起層層漣漪,籠罩著一層似煙若紗的淡淡薄霧。

四周的山麓上,空氣濕潤而又清新,長滿了枝繁葉茂的棕櫚、木槿、九重葛和蘭花,潮濕的樹榦上爬滿了蕨類植物、苔蘚和蘭花,每一片樹葉、每一根枝條上都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濕潤的蕨葉發出單調的滴答聲,打破了沉悶的寂靜。綠茵間到處綻放著白色或洋紅色花朵的幼嫩花枝,絢麗的彩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從山麓朝下俯瞰,在山腳的附近,樹林的盡頭,散布著一塊塊種植著稻穀、蔬菜和水果的梯田。田埂間流淌著湍急的清澈小溪,溪畔隨處可見紅色、粉紅色、淡紫色和白色的各種花卉。令人看得眼花繚亂:一品紅長得像屋子那麼高,開著緋紅色的花朵,而曼陀羅的白花則像百合一樣害羞地低垂。

再往遠處眺望,浩瀚的蔚藍色大海和細膩的潔白沙灘,頓時躍然映入視野,其景色之開闊壯麗,真是令人心曠神怡——鬱鬱蔥蔥的熱帶森林,混合著花果甜香的濕潤空氣,令人陶醉的薄薄晨霧,清新勁爽的溫和海風,綠油油的甘蔗林、古典的日本式木屋、細膩的白沙灘和濺起雪白浪花的珊瑚礁盤……望著眼前的這一切,簡直使人忘記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污濁和醜惡,忘記這個世界依然被籠罩在戰火與死亡的陰霾之中。

初來乍到的王秋同學,正穿著一件用於掩飾身份的日本海軍白色禮服,站在神社後院一座突出於山岩的露台上,用望遠鏡眺望著山下的特魯克環礁瀉湖,這個日本海軍聯合艦隊的司令部駐地和最重要錨地。

由於相當一部分主力艦還未從印度洋返回,另一部分艦艇則在東邊的前線海域執行巡邏、護航和破交戰任務,所以目前停泊在特魯克的艦艇並不算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聯合艦隊總旗艦大和號戰列艦巍峨如山的艦橋,在一眾驅逐艦、巡洋艦、運輸船和潛艇的拱衛之下,宛如鶴立雞群。

如果是另一種歷史上的現在這個時間點,眼前這些艦艇基本上不是早已葬身海底,就是因為燃油短缺而成了趴在碼頭旁邊不能動彈的鐵棺材。不過在這個世界,有著開了外掛並且極度仇美的艦娘蘇菲,一直在拚命摁住美國佬往死里打,所以眼下這些戰艦看著還是威風凜凜……可惜前途貌似也不太妙就是了。

薄薄的晨霧之中,伴隨著一陣悠長的汽笛聲,一艘體型寬闊的客貨兩用商船從外海緩緩駛入特魯克錨地,沒有靠上碼頭,而是暫時停在了深水區。接下來,岸上的人派出幾艘小型交通艇靠了過去,從大船上接下了一些乘客和郵件。然後,這艘商船就再一次從特魯克環礁拔錨啟航,駛向更遠方的真正目的地。

當這艘商船從特魯克環礁升火起錨和再次鳴響汽笛的時候,王秋透過手中的高倍望遠鏡看到,無論是在商船的船舷,還是在交通艇上,都有穿著水手服的日本女孩子在互相敬禮致意……

沒錯,就是一群群穿著水手服的日本女孩子,在操縱著這些小艇和武裝商船劈波斬浪!

雖然是好像後世御宅文化漫畫書里一樣的場景,但它出現的真實背景,卻是毫無半點旖旎與浪漫可言。

簡單來說,就是男人死得太多了,所以只能讓女人上船繼續為戰爭拚命……真相就是如此的殘酷。

——————————————————————————————————————

——雖然有著艦娘蘇菲這個喪心病狂的氪金戰士,在完全不顧忌遊戲平衡性的情況下,拚命開外掛大殺四方,摁住美國人的腦袋不管不管地往死里打,讓日本帝國的戰爭機器成功地運轉到了一九四五年秋天。

可問題是,即使算上台灣和朝鮮這樣的殖民地,二戰時期的日本也不過是一個總共只有一億人的國家。

自從滿洲事變以來,日本帝國窮兵黷武了這麼多年,從中國、南洋一路打到印度,再向南越過赤道打到澳洲,如此廣袤的佔領區需要大量兵力駐防,每一天都有無數的大和男兒在流血犧牲,每一塊佔領區的自然資源也需要勞動力來開發,然後為了把這些資源從原產地運輸到需要的地方,又得依靠大量的船隻和水手。結果戰爭打到現在,日本帝國不僅兵力已經捉襟見肘,連本土的人力資源都已經快要枯竭了。

儘管日本政府為了彌補運力缺口,從蘇聯弄到了大量的商船,然後又利用南洋各島倉促興辦起來的一堆沙灘造船廠,硬是土法上馬,就地建造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民船。可是,造一條船隻需要幾個月,把一個嬰兒養到成人卻需要十八年。在軍隊和開拓團徵發了那麼多壯丁之後,就再也湊不出多少富餘的人手去開商船了:這事兒可不能交給朝鮮或中國勞工去辦,否則萬一這幫「非國民」開著船拉著貨集體投敵了可怎麼辦?

於是,被勞工荒給逼急了的戰時大本營,只得硬著頭皮腦洞大開,進一步突破日本社會的傳統觀念,動員一部分日本女性當水手投入航海運輸事業,成立了所謂的「海援隊」,也就是傳說中的「少女艦隊」……

——聯合艦隊的正規軍艦,當然不會交給這些最多只有出海打漁經驗的女人來擺弄,哪怕是魚雷艇或者日俄戰爭時期的舊船都不行,更別提其中不少甚至是還在讀高中甚至國中的女孩子。不過,那些加裝了高射炮或機槍的武裝商船,還是可以交給女人們練練手的。起初,有關方面只是突破常規,讓一些女人上船當水手,把商船水手變成男女混合編製,就像在本土讓女人進工廠下礦井一樣。後來,隨著戰爭的傷亡日漸慘烈,更多的男水手被徵召進海軍,開始逐漸出現了全女性水手編製的運輸船,甚至連女船長都冒出來了幾個……

而在以特魯克為中心的「南島新日本」,由於人手實在緊張,乾脆已經把女子學校變成航海學校了。

上述叛道離經的做法,若是在和平時期,恐怕早已掀起軒然大波,但在如今的戰爭年代,卻彷彿顯得再正常不過——什麼傳統、禮法統統都得靠邊站,戰爭就是一切!一切為了戰爭!敢唧唧歪歪就是「非國民」!

雖然她們眼下主要只是在相對安全的後方航線上跑運輸,或者在港區里開交通艇,偶爾用自衛火力打幾架美國飛機,以及被美國潛艇一發入魂,掉進海里跟鯊魚比游泳什麼的,但隨著戰爭的日漸殘酷和壯丁的逐漸枯竭,或許到了哪一天,戰時大本營也會被迫捏著鼻子,讓她們上前線去直面槍林彈雨也說不定。

這就是總體戰,工業文明打造出的至極魔獸,其血肉為油鋼銅鋁,其肌腱為鐵路輪船,其內臟為工廠農田,其爪牙為槍炮炸藥,給人類帶來了無盡的鮮血與哀嚎,痛苦與絕望。戰爭的形式貌似變得更加文明,其實卻是更加的殘酷,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被塞進了血肉磨坊,淪為總體戰這頭食人魔獸的養料……

但是,這也是人類文明進化發展必經的歷程,不經過血與火的考驗,就不會知道和平的可貴。

——要知道,在兩次世界大戰之前,歐洲各國的知識分子可是普遍把戰爭視為一種「屬於勇敢者的激烈運動」,認為適當地打上幾仗,稍微流一些血的話,對國家和社會的健康發展都是很有好處的呢!

王秋如是胡思亂想著,轉身放下望遠鏡回到了室內,發現在神社的榻榻米上被擺了一張巨大的地圖桌,幾個金髮、黑髮和栗發的驅逐艦娘,用超能力移動著地圖上的各種武器模型,推演著最新的東亞戰局。

——就在兩天之前,貌似被舉世圍攻的日本帝國,居然出乎意料地取得了又一個輝煌的勝利:武漢和談失敗之後,面對工農紅軍勢如破竹的攻勢,還有遠在天邊根本過不來的美英外援,走投無路、坐困愁城的重慶政府發生政變,蔣委員長又一次被迫下野,新上台的何應欽宣布投靠日本,一心只想趕快討根救命稻草。

雖然,對於是否要接受重慶政權這塊麻煩雞肋的歸附,東京戰時大本營目前還商量未定,但這並不妨礙陸軍部將此事件大吹大擂,向國民宣傳為「皇軍大東亞聖戰的又一個偉大勝利」。

所以,任憑誰都無法預料到,日本帝國的毀滅和覆亡,居然是這樣的突然,這樣的讓人猝不及防。

——事實上,就在這個貌似平凡的清晨,日本帝國的毀滅已經進入了讀秒的倒計時……

這一天,公元一九四五年十月二日,就是這個世界的驕陽熄滅之時,以及舊日本帝國的終結之日!

——————————————————————————————————————

距離「海軍神社」數百米之外的聯合艦隊司令部,一座模仿東京海軍省兼海軍軍令部大樓的英式紅磚建築內,擺著一張更加巨大的地圖桌。四周人來人往,電話鈴聲和拍發電報的滴滴聲絡繹不絕。不時有幾個身穿白色制服的海軍參謀拿著長木杆,將一個個代表軍艦或飛機的小模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