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明末大亂斗 第一百二十章 餘杭鎮掃蕩戰(中)

時間就在沈家和陳家的緊張備戰中一點一點過去了,傳說中青面獠牙的髡賊終於逼近了餘杭鎮。

——就在餘杭鎮團練成立的第三天清晨,一個跑得汗流浹背的小販,帶來了髡賊將至的噩耗。

臨戰前夕的餘杭鎮一片寂靜,被選入鄉勇才一天的十五歲少年陳近南,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舊號衣,緊緊握著鳥銃,努力把身子藏在鎮口碉樓的小窗口後面,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微微發白……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滿臉鎮定地抽著煙袋的族叔陳家洛,他心中不由得一陣羞愧,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太像個男子漢。

截止到此刻為止,餘杭鎮上下還沒有一個人親眼目睹過髡賊的模樣,也不知道這髡賊究竟有多少兵馬——因為缺乏軍事經驗的緣故,鎮上根本沒人想到要派個探子去錢塘江邊瞧一瞧;只是聽那個從隔壁閑林鎮跑過來的小販說,昨天打進他們鎮子的髡賊並不多,只有五十來號人。但個個銅頭鐵臂,刀槍不入。其中既有矮個子羅圈腿的倭寇,也有紅頭髮綠眼睛的西洋鬼夷,還有渾身漆黑的光頭夜叉。

一開始的時候,閑林鎮的鄉勇見髡賊人少,領頭的武舉人老爺就想撿個便宜,於是拉著四五百號壯丁,跟往日里械鬥的時候一樣,拿著竹槍鋤頭魚叉什麼的,嗷嗷叫著就衝出去了。誰知這幫人剛衝出鎮口,那髡賊的鳥銃就響了,響了一遍還不算完,足足響了七八輪。這七八輪的鳥銃響完後,閑林鎮的團練就不見了一大半,其中三成的人是被鳥銃給打翻了,還有七成的人則是見事不對,索性撒丫子就跑了。剩下沒跑的還有百八十號人,總算是僥倖衝到了髡賊的跟前,心想這下該贏了吧,哪裡料到人家髡賊的鳥銃上能裝銃劍,幾個回合拼刺下來,反倒是那些鄉勇被打得落花流水,讓髡賊追著屁股一路殺進了鎮子里……

眼下,閑林鎮的老爺們不是丟下嬌妻美妾逃走了,就是正被髡賊吊在房樑上盪鞦韆呢!最倒霉的幾個大戶,更是連祖墳都讓人家給刨了。餘杭鎮的幾個老人都聽得直搖頭,說當年倭寇也沒有這般喪心病狂!

「……看來這幫殺千刀的賊人果然兇悍,不過咱們餘杭鎮可不是連火器都沒有的閑林鎮!只要髡賊敢來,就讓他們嘗嘗咱們陳家火銃的滋味!嗯!一定要打得他們聽見餘杭鎮的名字就發抖!」

少年陳近南雙手緊握著族叔陳家洛這位「火器名家」親手打制的火銃,如此喃喃自語著給自己打氣,卻渾不知不遠處剛剛轉悠到餘杭鎮附近的那一股「髡賊」,連這地方究竟是哪兒,都還沒搞清楚……

——————————————————————————————————————

「……總管堂?倉前鎮?餘杭鎮?前面那一堆房子到底是什麼地方?」

寒冷而荒蕪的冬日田野上,前膠州鹽梟李孟對著手中的地圖左看右看,但依然深感一頭霧水。

——隨著大陸攻略的展開,各個加盟共和國都開始了大規模的擴軍。曾經在山東組織過武裝叛亂,對明朝官軍和地主團練擁有豐富游擊戰經驗的穿越者李孟,自然也被軍方抓了差,故而不得不結束了他短暫的火車售貨員生涯,帶著他的幾個山東兄弟和一票雜牌軍,掛著上尉軍銜再次踏上了掃蕩江南的征途。

作為對穿越者的特殊優待,李孟此次負責率領的這個五十人小分隊,有一大半都是海南島的漢人,剩下的一小半也是在海南島服役很久的日本治安軍,多少會說些漢語,所以至少在語言溝通上沒有太大障礙……而那些歸化民軍官就比較倒霉了,其中有些人的手下甚至同時被塞了說斯瓦希里語的非洲黑人,說西班牙語、法語和英語的歐洲白人,說俄語的哥薩克和說不知道什麼語言的印第安戰士……

但即便如此,依然改變不了李孟上尉從鳳凰山莊沒走出多遠,就在陌生的江南水鄉徹底迷了路的事實。

迎著缺乏熱度的冬日陽光,李孟一臉囧囧有神地盯著他手裡的地圖,彷彿能夠從上面看出什麼寶藏一樣。無庸置疑的,這份依靠衛星測繪出來的地圖絕對稱得上精確,但也同樣稱得上模糊——地圖上可以標註出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池塘的位置,卻沒辦法告訴他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只能提供一個令人沮喪的坐標數字——東經XXX,北緯XXX。這固然很科學,但李孟同志更想知道的卻是自己究竟是在哪個鄉,哪個村……

這實在太讓人傷心了,李孟不禁感到胸中傳出了一陣淡淡的憂傷。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衛星偵察圖片的效果再清晰,也趕不上實地勘測……而且也沒有辦法直接照搬現代的杭州地圖,因為雖然杭州還是那個杭州,可更下一級的細微地名,在古代和現代的差異卻是大得驚人,很多村莊與河道的位置也有過大幅度的變更——所以最後只能發了張不完整的地圖下來,除了府城縣城之類的「大地方」有注名之外,其餘村鎮的名稱全是一片空白,需要使用者自己去打聽……

很顯然,這種好像猜謎一樣的不靠譜地圖,讓原本方向感就不算太好的李孟,走著走著就糊塗了。

更要命的是,分配給他的嚮導也是個不靠譜的貨,在鳳凰山附近還認得路,再遠一些就變成睜眼瞎了。

此時此刻,他就站在一片光禿禿的冬日田野里,對著地平線盡頭那座陌生的鎮子困惑不已……於是,李孟便挑了三個自稱有過騎馬經驗的士兵,外加鳳凰山莊方面提供的不靠譜嚮導,組成了一支小小的偵察隊,去打探一下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順便看看前邊那座鎮子的防務怎麼樣,是否容易拿下……

由於在江南水鄉實在很難搞到馬匹,於是這四名偵察兵只能騎著小毛驢慢騰騰地出發。

另一邊,隨著這四名「毛驢騎手」的逐漸靠近,守在餘杭鎮口那座碉樓上的鄉勇們,頓時發生了一陣小小的騷亂——髡賊!真正的髡賊來了!雖然只有四個人,也不像傳說里那麼青面獠牙,但確實是留著跟還俗和尚一樣的短髮,還有那一尺半長的銃劍,也如同傳說里的一樣,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一看到賊人出現,年少氣盛的陳近南急急忙忙地舉起了火銃就要開打,身為「火器達人」的族叔陳家洛趕忙劈手一個巴掌制止了他:「……太遠了,打不中,先耐心把他們放近了,然後聽我號令,大家一起打!虎蹲炮也要準備好。這是賊人的偵騎,為了殺雞儆猴,咱們一個也不能放過!」

碉樓上的諸位餘杭鎮鄉勇皆深以為然,於是一個個屏息靜氣不提……果然,這四個騎著小毛驢的髡賊先是在遠處轉悠了幾圈,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豎在路邊的界碑,發現碉樓上沒什麼反應,就大著膽子逐漸湊了過來,並且越走越快,一直走到了碉樓腳下。其中一個領頭的髡賊,還在碉樓旁邊跳下毛驢,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對著裡頭的人高聲念誦著什麼,可惜餘杭鎮的鄉勇們基本沒怎麼聽懂——在普通話還沒有被推廣的年代,廣東人如果跟杭州人用方言交流的話,基本就等於是雞同鴨講。

尤其是初次上陣的少年陳近南,更是連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倒是緊張得連汗水都快把鳥銃給浸透了。

這時候,餘杭鎮的「火器達人」陳家洛,突然伸手往牆上重重一拍,高聲喝道:「打!」

聽得自家族叔一聲令下,陳近南立刻下意識地從窗口探出半邊身子,瞄準領頭的那一個賊人開了火,開火的瞬間,陳近南感覺到身子一震,鳥銃緊跟著噴出一陣白煙,嗆得他眼睛又酸又麻……朦朦朧朧中,他彷彿看到那個拿著紙的賊人晃了兩晃,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打中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拿火銃射人的陳近南,還來不及發出喜悅的歡呼,就聽見身邊一串噼噼啪啪的脆響——族叔陳家洛和其他十幾個陳家子弟也相繼打響了鳥銃。在如此近距離的攢射之下,四個全無防備的髡賊有三個被打翻。只有離得最遠的一個髡賊,見狀便縮在驢子後面,暫時逃過了一劫。

再接下來,陳家祠堂小心收藏近百年的四門虎蹲炮,也相繼點了火,一聲緊跟著一聲的炮響恍若雷鳴,將碎石頭、破瓦片和不合口徑的報廢鉛彈,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往外猛轟……可就是這樣的神兵利器,也沒能把最後的那個賊人給留下——煙塵散去之後,這傢伙依舊安然無恙,只是見勢不妙,扔下同伴掉頭就跑。

——即使在戚繼光的時代,虎蹲炮也只是一種以發射霰彈為主的輔助兵器,好處是:啥碎石頭、破瓷片都能往裡塞,近距離能糊敵人一臉。壞處是:這東西的射程非常近,攻城的時候威力不夠,野戰的時候呢,炮位是固定的,不方便移動,更加難以瞄準。到了清代,就被威力相似,但更加輕便的抬槍給取代了。

(最起碼三桿抬槍的重量才趕得上一尊虎蹲炮,可見中國古代的火器還是在不斷進步的。)

但不管怎麼說,餘杭鎮的鄉勇們還是旗開得勝,成功打跑了髡賊,碉樓上的人們都發出了一陣賽過一陣的歡呼,還有人飛速把這個消息報給了鎮上的鄉紳。隨後就有一摞又一摞的「得勝餅」和大鍋的白米飯被送了上來。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