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十七章 恩清義絕

龍鷹和符太連過提象、觀風兩門,御衛致敬。在進入上陽宮的一刻,大局已定,就看如何收局。

兩人馬不停蹄的朝仙居院奔去,路上不見任何御衛,不見內侍宮娥,前者依令返回神都苑內的兵署,後者避往其他殿院,不準踏出殿院範圍一步,方便他們辦事。

馳入仙居院的殿前廣場,法明正和田歸道在說話。兩人甩鐙下馬,把守殿門的御衛迎上來,為他們牽引戰馬。

龍鷹、符太來到法明和田歸道之旁,符人問道:「李鋒是否滾回兵署去了?」

名義上,李鋒仍是飛騎御衛的代統領,不過他的職權,在龍鷹前夜冒雪返上陽宮時架空,實際的操作再不到他話事。

田歸道道:「昨天黃昏,他和十多個親信離開上陽宮,一直沒有回來。」

符太笑道:「那就是沒有冤枉他。」

田歸道告退道:「下屬須親自把守提象門,鷹爺有何指示?」龍鷹道:「我已將見聖上的條件清楚告知對方,該沒有問題,如有人想來見我,我在七寶閣見他。」

上陽宮的正殿為觀風殿,殿前為觀風門,東對提象門,門南牆角有上陽宮內最高的建築浴日樓,北牆角就是七寶閣。

田歸道領命去了。

兩人詢問的目光落到法明處。

法明合十道:「阿彌陀佛!聖上還需小半個時辰,方準備妥當。」

龍鷹和符太齊鬆一口氣,放下心事。

龍鷹問道:「誰伺候她?」

法明道:「一切交由小榮打點,因牽涉眾多問題,不宜有外人插手,辛苦點是必須的。」

符太問道:「天師呢?」

法明道:「天師在處理聖上的遺體。」

龍鷹道:「聖上清楚情況了嗎?」

法明道:「聖上比你和我更清楚,本王只須補充過去兩天內發生的事。一天不入墓,仍難斬斷塵緣。聖上入土為安後,本王返家去,靜待你的好消息。」

龍鷹訝道:「好消息?」

法明合十道:「剛才聖上對本王和天師說了番言簡意賅的話,指出開啟仙門實乃逆天而行之事,也難比登天,純從『種魔大法』入手,或只憑『靜齋仙法』,均失於一偏,各走極端,唯一出路就是各處一端的『魔種』與『仙胎』的真正合一,過程驚險激烈,超乎想像,只有『真種真胎』,方有成事的可能。個中妙況,『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到邪帝練就『至陰無極』,因本身同具『至陽無極』的功法,可在本王和天師精元內創出『徑路』。【校者按:原理應類同於「燕飛微笑道:『如果我真陽發生的地方,恰是玉晴至陰中那點陰中之陽又如何呢?』」《邊荒傳說》卷四十三·第七章·水中火發】讓我們有可循之跡,天然轉化,大願可成。」

龍鷹愕然道:「竟然如此艱難,那師姊豈非……」

法明道:「此為男女之別,由陰入陽易,由陽轉陰難。欲達『至陰無極』之境,必須身如寒石,心似死灰,過程緩慢悠長,於至靜至極里萌發那一點生機;『至陽無極』剛好相反,猛烈如死亡,邪帝對此該有深刻體會。師姊已智珠在握,此珠『清神珠』是也,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可令心化寒石的理想環境。」

符太湊到龍鷹身邊道:「所以邪帝大哥你千萬勿死第三次,沒法回來就糟糕透頂。」

法明微笑道:「小符心動了嗎?」

符太笑而不語。

龍鷹正要入殿見武曌,手下來報,太平公主求見。

七寶閣,東廂。

龍鷹坐入圓桌另一邊的椅子,向太平公主皺眉道:「這個時候來幹啥?」

太平平靜的道:「我是請纓來探路的,本殿離開後,太子即到。」

接著壓低聲音道:「可安排人家私下和母皇說幾句話嗎?」

龍鷹斬釘截鐵的道:「不可以,原因公主比我清楚。」

太平公主不悅道:「她是本殿的母皇呵!」

從這些微細的地方,看出太平真的變了,以前她怎會以這個聲音語調和龍鷹說話,且未試過以公主的身份壓他,權力不單改變人,也使人上癮。

龍鷹從容道:「眼前是最大的一場賭局,雖不清楚何時開始,卻可見揭牌定輸贏的一刻,即使是和局,贏的仍是莊家。現在做莊家的是老子而非公主,希望公主明白這一點。」

太平公主白他一眼,道:「鷹爺動氣哩!」

龍鷹聳肩瀟洒的道:「不是動氣,是心死。如非老子福星高照,此刻屍骨早寒。公主!請告訴小弟,你和我之間還有何可以說的?」

太平公主嘆道:「人家始終姓李的嘛,很多事身不由己,換過你是我,可以怎麼辦?你以為人家沒為你說過好話嗎?只是有人從中作梗,這亦是人家今次來見你的原因。」

龍鷹淡淡道:「武三思?」

太平公主雙目奇芒乍閃,盯牢他,緩緩頷首。

龍鷹從未見過太平這樣的目光,像兩顆深黑的珠子似的閃爍著,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意味,且不顧一切。

龍鷹醒悟過來,太平公主的改變,比他想像的變得更厲害。宮廷的女人,本就沒一個是正常的。權力是令她們改變最強大的催化力,絕對的權力,也使她們絕對地改變。

問題出在李重潤的遇害,等於拔開了收妖葫蘆的塞子,釋放出有資格和有野心者心裡的妖魔鬼怪。

於韋妃和太平來說,武曌作出了女性掌皇權的示範。

關鍵仍在李顯的顢頇無能,爛至不能再爛。太平另一兄長李旦,不會比李顯好多少。太平遂認為維持大唐李家天下的重任,落到她的肩頭上。

際此女帝傳位的當兒,太平與韋妃的權爭已經開始,太平藉著與龍鷹的特殊關係,先發制人,利用龍鷹對武三思的憎恨,請龍鷹出手殺武三思,去韋妃的爪和牙。

太平公主未說出來的提議,對龍鷹有很大的誘惑,假如武曌真的過身,他定會這樣做,然後一走了之。可惜,現時為完成女帝最後一個願望,而此願只能在皇朝順利和平的交接下方能實現,龍鷹沒法作出這般的選擇。

龍鷹長身而起,淡淡道:「此事沒得商量,公主請回。」

太平公主默默注視他片刻,沉聲道:「機會就在眼前,錯過了永不回頭,你不為張相等著想,也該為天下萬民的福祉重新考慮本殿的提議。」

龍鷹看著個陌生人般瞧她,一個剛為了名位、權力不惜犧牲「情郎」的女人,轉過頭來曉之以大義。

輕描淡寫的道:「公主這番話不無道理,卻選錯說話的時辰,如在前天首次見小弟時說出來,我們間將是另一回事。」

說畢不顧去了。

李顯到仙居院見武曌的人選,經過了仔細的考慮。由於雙方的關係仍處於曖昧不明的情狀,安全置於首位。

與龍鷹在校場比武的七大高手,除離去的破立大師外,全體到場。補上破立大師的空缺,是韋妃的義妹妲瑪夫人,這七個人,乃目前東宮集團最能拿出來見人的頂尖級高手,實力強橫,該足可應付任何突變。

武將尚有李多祚、李湛二人,後者為左羽林將軍,論武功,在宮禁內僅次於李多祚,故能入選。

李氏子弟,當然以太子李顯為主,此外還有「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

武氏子弟為武三思、武攸宜二人。

朝臣則是今次發動政變的骨幹人物張柬之、姚崇、敬暉、袁恕己、桓彥范和崔玄暐等六人。

總共二十人,剛好是龍鷹允許的人數。

來前他們想得周詳,除龍鷹和符太外,將離宮後一直沒現身的「僧王」法明計算在內,頗有萬無一失的穩妥感覺,可是當進入仙居院的主殿,見到立在武曌後方的四人里,竟有個形相獨特、仙風道骨的「天師」席遙,認出是他或認不出他者,心中均涼了半截,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論名氣,席遙幾可與法明看齊,乃現今公認的道門第一人。退隱南方前,更是西都長安舉足輕重的人物,宇文朔、宗楚客、武攸宜雖與他沒有交情,都曾見過面,亦最不理解為何這位孤傲不群、道門遊仙級的人物,竟會出現在這裡?

席遙現身的震撼,立即打破了實力的平衡,不認識席遙者,如楊清仁等,亦從其立姿氣度,瞧出他功力不在法明之下,再不若先前般有把握。

龍鷹打出席遙這隻棋,立時將對方的氣焰壓下去。不論法明或席遙,非只是擁有絕世藝業那麼簡單,更使人驚懼的是對佛門、道門和民眾的影響力,配上龍鷹,實為揭竿起義的無敵組合。

張柬之等朝臣被暗中通知後,莫不色變。

女帝躺在殿堂北端高起一級台階上的長卧椅里,擁被閉目,容色蒼白憔悴,沒半點血色,比之以前的明艷,似衰老了數十年,令人毫不懷疑她正危在旦夕,隨時駕崩,榮公公貼身何候。

李顯的表現相當不錯,雖然發抖,但並不顯著,沒有牙關打震,領著各人直抵階下,下跪道:「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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