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十五章 計中有計

這一刀,盡顯宇文朔北方世族第一人的功架,二十多步的距離,似一步跨越,長刀一收一搠,刀鋒如一點顫震著的寒星,能隨時變化,以應付龍鷹任何改變,亦看死龍鷹必須改變。簡單樸拙的一刀,刀勢卻將龍鷹籠罩覆蓋,令龍鷹除硬拼外,再無他法。

在刀鋒離龍鷹尚余丈許之際,凜冽暗蘊迴旋的冰寒刀氣,已使龍鷹如掉進冰窖,少點道行便血液凝固,可見此刀的威勢。

龍鷹面對著這頂尖級高手嚴陣以待下的全力一擊,擋不過當然立即落敗身亡,擋得過亦好不到哪裡去。首先要應付宇文破和乾舜接續而至、從兩旁來的強攻,跟著將陷身於正從後方蜂擁而來,以百計的敵方高手。一旦陷入重重包圍里,恐怕神仙來救,仍幫不上忙。

龍鷹於宇文朔發動的一刻,早雙掌吐勁,擊往御道,整個人立往上升去,同時風車般翻騰,彎月刀來到手中,如電光一閃,迅快如神的砍向宇文朔的長刀。

龍鷹身法改變,早在宇文朔算中,只沒想過竟是翻往丈許的上方,因為此乃最愚蠢的笨招,凌空何來著力之處?即使擋過他凌厲的一刀,落下來時肯定被各類型兵器剁成肉醬。但也知龍鷹絕非蠢人,這麼做必有其理由,然時間再不容他思索或變招。

龍鷹的彎月刀太快了。

宇文朔的問題,是太清楚龍鷹,又或自以為清楚龍鷹,過猶不及。

校場之戰後,東宮有資格的高手開了個會議,除破立大師外,有份與龍鷹動手的六大高手均有出席,交換分享與龍鷹交鋒的寶貴經驗,各抒己見,拼湊出關於龍鷹魔功的全貌,包括他曾動用過的一雙護臂「袖裡乾坤」。

現在的龍鷹沒有接天轟在身,剛才龍鷹闖關時動用彎月刀的情況發生在宇文朔視野之外,而縱然被龍鷹憑彎月刀的鋒快給砍斷刀槍者,怕事後仍弄不清楚龍鷹用的是何奇兵異器,在如此情況下,宇文朔心中的假想兵器正是龍鷹的雙護臂,並擬定了應對的絕妙手段,豈知不但妙想成空,龍鷹砍來的更是未曾想過的奇兵異器,如變戲法般神奇,其破空的速度更是宇文朔平生所遇上的兵器里,速度最快的,就是此速度上的一線之差,令宇文朔本可千變萬化的刀勢,從活變死,只餘一式。

長刀上挑,命中彎月刀鋒芒的外彎處。

「叮!」

火花激濺。

宇文朔被彎月刀驚人的力道壓得沉腰坐馬時,龍鷹借力再往上升去,快若驚鳥騰空。

乾舜、宇文破此時來到宇文朔左右,學後者般翹首上望,大感不妥。

後方趕至的人紛紛止步,看著龍鷹身形縮小,直升往七丈上的高空。

機括聲響。

眾人大叫不好時,龍鷹射出飛天神遁,索鉤斜斜向上,越過八、九丈的虛空,險險抓著與門下外省相對的官署東朝堂堂頂屋脊的檐緣處。

下一刻龍鷹已卓立離地近百尺,鋪滿白雪的堂脊之上,被西北吹來的寒風颳得外袍飄揚飛舞,獵獵作響,直有君臨天下、俯視眾生的派勢氣度。

「嚓」的一聲,出乎所有人料外,龍鷹竟劃著火熠,火光映照,令他更是目標明顯,奇怪是火熠雖給吹得忽明忽滅,卻始終沒被吹熄,顯是龍鷹有控火的特別手段。

此時宇文朔等三人周遭聚集了百多騎,有些人已彎弓搭箭,準備發射。

龍鷹咧嘴一笑,居高臨下道:「勿要射箭,否則龍某人朝另一邊走。」

乾舜忙喝止眾人。

龍鷹雙目魔芒大盛,直望下來,目光凝定在宇文朔身上,閑適寫意的問道:「宇文兄想到了嗎?」

人人聽得摸不著頭腦,宇文朔卻立告色變,朝廣場一方揚聲喝道:「截住他!勿讓他著地。」喊話時,騰身拔起,投往廣場。

東朝堂頂上的龍鷹,消失不見。

龍鷹施展彈射,直衝往則天廣場的上空,橫跨至少二十丈的距離,才開始往下方彎去,依門前的路線,投地點該是墳起於御道西面、比沒有積雪的御道高起達丈半延伸至則天門樓、人為的連綿雪丘。

在正常情況下,若下方為實地,這般插水式的從逾十五丈的高空掉下去,即使以龍鷹之能,多少受到震蕩,在短暫時間內失去戰力,可是實地換過軟綿綿的堆雪,當然是另一回事。

他以魔功將外袍收得緊貼身體,減輕風勢對他飛翔路線的影響,採取的非是從南往北的直線,因著東朝堂在御道之西,距離足八十步之遙,目標雪丘位於他彈射起點的東北方,故他是斜斜朝雪丘投過去,落點該離敵方部署的最後關防約五百步,離宇文朔剛才的位置三百多步。

如果御道暢通無阻,宇文朔見龍鷹在堂頂高處彈上天空,立即醒悟,發力循御道追往他落點的位置,以宇文朔的能耐,大有可能後發先至,在雪丘恭候龍鷹大駕,那時就嗚呼哀哉,連藉官署林立的環境逃生的優勢也失去了,惟余魂斷廣場之恨,瞧著可望不可即的則天門興嘆。

龍鷹藉積雪突襲敵手仍是記憶猶深之際,給龍鷹一言驚醒的宇文朔色變是應該的,否則不配做龍鷹的對手。

龍鷹故意在東朝堂的屋脊端緣逗留,又劃亮火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後來者自然而然集中到這截御道來,目的正是為宇文朔製造不用花工夫的重重障礙,令他沒法瞬達全速,起遲數步。

攔在則天門樓前,離之逾千步的敵陣里,聞宇文朔的喊話,立即反應,近十人離陣奔出,當龍鷹從至高點彎往下方的時候,帶頭的幾個高手奔逾百步的距離,依雙方的速度估算,龍鷹插進雪丘時,最接近的高手抵達百步之內。

另一邊是窮追不捨的宇文朔,後面跟著乾舜和宇文破,雖遲起步,但因距離短上近半,故當龍鷹觸雪前,可趕至五十步的近距。

乍看龍鷹可及時進入雪丘底,然而危機正迫在眉睫之前。

從御道北奔至的九個敵人,有八個人持弓執箭,奔在最前的是楊清仁和宗楚客,接著是洞玄子、夜來深和沈入夢,幾是緊貼奔在前的楊、宗兩人。其他人在經過「百步競跑」後,落後了一大截,難威脅龍鷹。

領頭的五人里,惟沈入夢沒有弓和箭在手,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一時醒不起弓矢在這般情況下的關鍵效用。

宇文朔三人雖然來不及攜弓帶箭,以補距離不及的情況,但只要擲出手上兵器,殺傷力不在弓矢之下。

龍鷹頓成活靶。

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數息間龍鷹將進入從相反方向不住接近的兩股敵人的箭程或投擲兵器的危險範圍內。

兩邊更遠處的敵人,只余旁觀眼前驚心動魄的份兒,不理是經驗豐富的江湖老手,又或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子,人人的心房莫不提至咽喉頂,呼吸屏止。

依常理,任龍鷹三頭六臂,仍難逃劫數。龍鷹從高空落下,無遮無掩,輕易被瞄準,更是有跡可尋,在高手如楊清仁、宇文朔等眼中,可一絲不差地掌握到他投下的未來軌跡,縱可藉以隔空掌擊地延遲落勢或稍改落點的位置,仍然於事無補。在虛空妄用真氣,徒令龍鷹擋箭之力大幅減弱。

從任何一個方向看,龍鷹絕無倖免。

剎那後,龍鷹離廣場積雪的地面不到十丈,朝御道西的雪堆俯衝,迅速縮減離地的距離。

北面趕至的楊清仁領頭止步,躍往右邊雪丘上,離龍鷹數息後的落點約百許步,舉起大弓,箭搭弦上,以他的箭藝,憑其真勁,有信心在龍鷹著地前命中之,即使龍鷹可在空中擋他此箭,雖可避過勁箭穿身之禍,仍要被其勁氣硬撞至大幅偏離落點,墜往積雪不過四尺的廣場雪面,與插潛雪丘有著天壤雲泥之別。

其他人紛紛效尤,散往楊清仁左右兩方,洞玄子更躍往道東雪丘上,彎弓搭箭,瞄準不住往前方百步處的雪丘疾沖,如獵鷹從高空急降、捕食雪丘上無形獵物的魔門邪帝。

宗楚客、夜來深手上強弓亦拉成滿月,蓄勢待發。

只有沈入夢呆立御道中間,雙目射出哀色,不忍睹龍鷹的收場。

宇文朔、宇文破和乾舜仍步法不變的疾奔而來,前兩者的兵器均到了手上,既可立即投入戰鬥,又能隨時投擲。乾舜像沈入夢般,沒祭出兵器,不忍落井下石。要與他崇慕的超卓人物對敵,非其所願,只恨因隨北方世族選了李顯的一邊,身不由己。

八丈。

楊清仁默默射出滿弦的一箭,以肉眼難掌握的驚人速度,橫過近二十丈的距離,幾是弦響箭到,中間似不用花時間,瞄射的位置妙至毫巔,若一切不變,將貫穿龍鷹小腹,此部位亦為龍鷹頭下腳上,最難擋格的位置。

其他各人全是高手,並不急著發射,靜觀其變,看龍鷹如何應付。

沈入夢差點閉上眼睛,龍鷹避得過河間王此箭實屬奇蹟,何況還有另三枝待發之箭,和另一邊奔至離他落點不到七十步的宇文朔。

異變倏生。

就在楊清仁箭離弦,弦聲尚未響的剎那間,龍鷹四肢箕張,寬大的外袍立即隨舒展的手足,從緊裹變成一大幅,若如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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