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九章 敗中求勝

接天轟化為繞身遊走的光影氣勁,不具任何實質,隨著龍鷹的旋動,似緩實快,眨眼工夫,投懷送抱的朝宇文朔撞過去。

視野雖擴闊至二十步外,空氣里的含雪粉量從濃重轉為稀薄,如煙似霧,可是龍鷹的接天轟法,仍能藉環境的變異,使人錯覺叢生,特別因缺乏氣機交感,高手如宇文朔,一時亦難分辨人轟之別,兩者的界線給模糊了,就像繼兩截接天轟於接合後,攀上另一層次,與龍鷹合為一體。

龍鷹施盡渾身解數,令重達七十斤的接天轟變得似如飄羽,舞得虛真難分,因曉得今仗的成敗,系乎眼前一刻。

剩看宇文朔舉重若輕、不費吹灰之力的模樣,雖給逼退,然而退而不亂,保留著強大的反擊力,知他真正的實力,不在他龍鷹之下。

想在數招之內創傷他,除非能再展小「小三合」,卻是全無可能,龍鷹實在沒法重演對付楊清仁的手法。

唯一的辦法,是逼他招招硬拼,以傷搏傷,看看誰快點復元過來。

宇文朔古偉的容顏如石如岩,不現出內心絲毫的想法,目光凝聚持亘,雙腳不丁不八的立定,撐起魁梧的軀體,直有頂天柱地的氣勢,龍鷹於戰前予他心志的重重打擊,開戰後連戰皆捷所形成對他的龐大壓力,在此時宇文朔的身上,不存任何痕迹,由此可見,宇文朔的天竺心法,如何堅毅卓絕。

低叱一聲,宇文朔揮舞大關刀,橫掃龍鷹,動作完美,帶起冷冽的迴旋勁氣,從無而來,最後也將歸諸於無,且生出萬馬千軍似的駭人氣勢,也令人如面對千軍萬馬的衝鋒陷陣,避無可避。

剎那間,大關刀砍往龍鷹和接天轟的光影里去。

看似一劈,事實上勁氣循著嵌合物性的路線彎過來,含著迴旋的可怕真氣,冰寒徹骨,有種可侵入骨髓的滲透力,乃龍鷹平生未遇過的奇異先天真氣,正是宇文閥名聞於世的看家奇技「冰玄勁」。能將此奇功異藝用在兵器上,宇文朔該為宇文閥的第一人。

最厲害是其力道迴旋的方向剛好與龍鷹的旋動相反,即便大家旗鼓相當,龍鷹勢將轉速遽減,至乎轉不下去,給他破了身法。

如果情況如此發生,宇文朔將氣勢陡盛,大關刀化為能摧殘龍鷹的狂風暴雨,彼長我消下,硬把龍鷹壓往下風守勢,什麼以傷搏傷,提也休提,還要看能否頂得住他的反攻。

高手爭鋒,爭的就是一線之別。

龍鷹倏地停止轉動,似從來沒有動過,仿如自天地初開後,一直立在那裡。

下一刻接天轟高舉過頭,由上往下啄去,正中大關刀尖鋒。

以宇文朔的經驗、眼力和應變之能,也被龍鷹殺個措手不及,因為眼前的變化,不單沒有可能,且超出任何人包括他在內的理解能力,完全違反了武道的常理,皆因龍鷹身具的根本不是一般的武功或真氣,而是超乎生死,水中火發,火里生水的正反能量。

「叮!」

火花激濺。

宇文朔終領教到龍鷹的厲害,也是接天轟能剋制天下任何兵器的功能。

假設龍鷹用的同是大關刀,又或其他刀、槍、劍、戟等兵器,均有跡可尋,可大致掌握會遇上的情況,只有接天轟的多功能,變化無方,要到兵器交擊,始曉得龍鷹是用接天轟哪種特性來對付自己。

宇文朔如若觸電,「冰玄勁」給龍鷹啄得雲收雨歇,無影無蹤,縱然心裡千思萬想,卻有心無力,難以為繼。高手相爭,此為頭等大忌,就是被敵人掌握到自己下一步怎麼走,因為再不到宇文朔選擇。

宇文朔拖刀疾退,心呼糟糕時,龍鷹就地急旋,接天轟卷刃的一方橫掃過來,逼宇文朔硬拼另一招。

宇文朔要避此一掃,並非沒可能,他眼力高明,瞧穿龍鷹此招暗含後著變化,若如退避,對方的攻勢將如水堤崩決般波翻浪涌地卷過來,淹沒他的力抗,故雖明知對方貫足神功,自己是被逼應戰,也不得不來個硬格。

聰明的該以化卸的手法應對,藉步法挑開龍鷹的全力一擊,只恨時不我予,龍鷹擺明不容他有此空隙,萬般無奈下,改為雙手分握大關刀的把手,以刀柄迎上接天轟卷刃的一端,還要將真氣送入刀柄去,免被龍鷹不單劈斷刀柄,還將他斬為兩截。

一著之差,令這不可一世的絕頂高手,立陷下風守勢,被龍鷹牽著鼻子走。

此時洞玄子來至龍鷹後方五十步處,提速赴援。

夜來深和沈入夢同時躍下雪坑。

「噗」的一聲,柄把未折,卻被龍鷹掃得兩腳離地,應轟倒飛往四、五丈開外,肯定血氣翻騰,一時難再為患。

龍鷹亦一陣氣虛力竭,接天轟此掃幾耗盡道炁的真元,用罄蓄存經脈內的魔種能量,因此擊是以「橫念訣」催發,脈氣和血氣同時發動,眾竅和血液攜手聯運,是真正的「全力一擊」,否則不可能創出如此戰果。

宇文朔功底之厚、武功之高,到現在才有個譜兒,以前對他的觀察認知雖起了關鍵性的效用,始終屬皮相,只可以有輔助之用。

一點寒氣朝腦後枕點至。

龍鷹強提一口從身體深處,似無中生有,潮湧出來的魔氣,單手揮動接天轟,非為抗洞玄子射來達一丈八尺五分、烏蛟皮製成長鞭的鞭梢,而是揮往左方空處,借其力帶得沖空而去,離開雪坑,險險避過腦爆之厄。

積雪雖只四尺許厚,可是「小三合」與破立大師全力猛擊形成的巨大爆炸力,將其下方圓百步的積雪硬壓塌,造成以環狀形朝上噴洒,令圓形的雪坑邊緣高高墳起達十多尺,如環著雪坑的波丘。龍鷹飛離雪坑,等於消失在仍有強大戰力的洞玄子、沈入夢和夜來深的視線之外。

龍鷹爭的是回氣的寶貴時間,及可部署新戰略的有利形勢、環境。

凌空之際,龍鷹運轉周天,到著地的一刻,回覆至先前的八成功力。

即使處在巔峰狀態,獨力應付有洞玄子在內的三大高手,仍然非常吃力,動輒陷入苦戰之局。一旦坑內的宇文朔回覆過來,加入戰圈,剛才的努力便盡付東流。他反不擔心破立大師和宗楚客,前者即使復元,亦不會再動干戈,宗楚客的情況則像楊清仁般,因受創過重,短時間內絕不宜妄動真氣,否則將傷上加傷。

依他估計,宇文朔只須半刻行氣運血的工夫,即可回覆平常。

勝負決定於此半刻之內。

視野又再擴闊,百步之外才陷進雪白的迷濛里,雪屑雖仍一蓬蓬地從高空灑下來,已是強弩之末,有利於他的環境難以持久。

「鏘!」

龍鷹把一丈二尺的接天轟縮至最短的九尺,戈戟的一截嵌套入卷刃那截的鋼管里去,一個迴旋,朝雪坑衝去。

倏忽間再抵坑緣,像配合好般,沈入夢從坑內躍上來,落往環坑的雪丘頂去,雙腳尚未著實,龍鷹的接天轟殺至。

他有不到五息的時間,處理沈入夢,若不成功,勢要成仁。不過!只要將沈入夢逼回坑內去,以他的為人,該不恥繼續參與以眾凌寡的圍攻,因已有交代。

也不由暗罵自己用心不良,然而戰場就是這個調兒,「成者為王」,敵我無所不用其極,利用每一個有利己方的因素,亦是別無選擇。

沈入夢想都沒想過有人如龍鷹般,未卜先知似的不但清楚他於何處登坑,時間還拿捏至如此毫釐不差的地步,換過是檀霸或年平生,當然心中有備。

沈入夢確當得起能與「北萬」分庭抗禮「南沈」的聲名,縱然有距離,然相差不遠,處變不驚、臨危不亂,手上長刀斜削而下,仍然功力十足,看似凌厲,其中暗藏巧勁,只要劈中接天轟的橫刀,能借力從龍鷹上方翻過去,落往龍鷹大後方,成功離坑。

此為如此情況下最高明的策略,因他足未著地,不宜硬拼。

龍鷹叫了聲「好」,下沉一寸。

他正從雪丘底趕上來,右足尖點著丘坡,要陷進雪裡去,腳尖多用些力就成,可是若限陷一寸,兼之在舉轟攻敵的一刻,難度之高,令人咋舌。

沈入夢般的用刀高手,拿捏精準,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否則難稱絕色。龍鷹的下陷多於一寸,足夠讓他臨時變招;少於一寸,攻勁未發,索性來個真力比拼。

龍鷹下沉一寸,恰好是他新力未生,舊勁剛消的尷尬時刻,叫他立告進退不得,攻招成敗著。

龍鷹之所以掌握得如斯準確,一來是因他魔種的靈銳,但更歸功於他和萬仞雨這位天下第一刀法大家。屢有交手切磋,故對刀特別有感覺。比之萬仞雨,沈入夢至少差上一、兩籌,其刀勢怎瞞得過龍鷹的魔感?

「當!」「叮!」

連續兩聲清音,響徹皇城大校場,坑內坑外,遠近可聞。

龍鷹左方校場南面,近百觀戰者形形綽綽,隱約可見。

第一響,來自沈入夢師老無功劈在接天轟橫刀處的第一刀,不但令他沒法借力騰身,還要硬將疾點往積雪一腳的力道收回來,改為另一足著地,否則雖能騰起,卻沒法在龍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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