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六章 翻手為雲

只從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便知下場比武的八個人武功如何了得,印痕若有如無,須用神細察,方瞧得見。

由於東宮一方的高手,須領取送來的各式兵刃,大部分人在起步上落後龍鷹一截,只有佩劍的楊清仁和佩刀的沈入夢,不用花此方面的時間。前者與洞玄子說話,沈入夢則趕上龍鷹,沉重的道:「今次比武,雖是由鷹爺提出,但我們排出最強陣容應戰,卻為不爭之實,鷹爺應明白個中緣由,請鷹爺萬勿留手,即使入夢落敗身亡,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龍鷹別頭瞧著體型驃悍懾人的用刀高手,微笑道:「沈兄確為性情中人,肯說出心裡的話。不過,小弟今次不是來殺人,否則會用其他更有效的方法,而是以武止武。沈兄的提醒,龍某心領了!」

沈入夢嘆一口氣,欲言又止。

龍鷹淡淡道:「沈兄才應不留手,如給發覺末盡全力,日後在神都將難有立足之地,且後患無窮,禍及家人。沈兄真的不用擔心龍某,我贏的每一場戰爭,事前對方均有必勝的信心,因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沈兄明白嗎?」

沈入夢嘆道:「鷹爺用兵如神,能以寡勝眾天下皆知。可是……可是……唉!」

龍鷹道:「沈兄萬勿說出來,否則就是通敵的死罪。你想說你們有令我難以發揮接天轟威力的應付辦法,我怎會猜不到?讓龍某安沈兄的心,如果我龍鷹可任人牽著鼻子走,早不用出來混了。」

沈入夢嘆息無語。

兩人來至校場中央處,最接近的人,在千步之外。

其他人開始持槍執斧的朝他們走過來。

龍鷹道:「沈兄絕非吃政治這口飯的人,江湖方為你的樂土,此間事了後,返回你熟悉的地方去。」

又提醒道:「記著!必須全力施為。哈!很快沈兄將曉得,想不儘力也不行。」

沈入夢肅容道:「今戰不論戰果如何,鷹爺永遠是入夢心中最英雄了得的人。」

龍鷹道:「大家心照不宣好哩!」

楊清仁、宇文朔等來到兩人身旁,破立大師單手持重鐵杖,單手問訊,道:「貧僧此杖乃寒鐵打制,乍看似棍,實則一端略大,鑄料有異,八十斤的重量,有六成聚於尺許的杖頭,利於打砸,以堅攻堅。」

龍鷹道:「此杖有何名堂?」

破立道:「杖名伏魔。」

宇文朔一振左手持著長達丈二的大關刀,發出「鏘」的一聲,道:「此關刀乃東宮名器,在庫內塵封多年,特別處是雙面刃,屬長柄刀的型制,可藉調節雙手握柄的位置,遠砍近劈,靈活多變。唉!這並非在下愛用的兵器,可是為應付鷹爺的神兵,不得不藉助此器。」

龍鷹暗忖人的本性很難改變,即使宇文朔一心殺自己,仍忍不住提醒龍鷹千萬勿掉以輕心,他們是有備而來。

朝大敵楊清仁瞧去,笑道:「河間王用的,當是一向隨身的兵器,可見河間王花在劍上的工夫。」

河間王從容道:「怎瞞得過鷹爺法眼?」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此劍看似平常,但劍質特異,應有天石烏金的成份,殺氣極重,該為上輩傳河間王之物,且像河間王般,乃使劍的不世高手。」

以楊清仁的鎮定功夫,雙目亦爆閃駭異之色。

洞玄子立即來解圍,分散龍鷹的注意力,道:「貧道用的是由烏蛟皮製成的長鞭,請鷹爺品評。」

人人現出注意神色。

洞玄子將長鞭卷為六、七圈,以垂下的右手執著,也是場內唯一的軟武器,擺明以柔克剛。不過這麼長的鞭非常難用,沒有一番功夫,休想可操控自如。

龍鷹道:「此鞭長一丈八尺五分,絕非道長慣用的兵器,然而道長擅用軟兵,殆無疑問,但應不是這個長度。」

洞玄子一怔道:「佩服!佩服!」

龍鷹目光移往夜來深扛在肩上的長馬槍,欣然道:「此槍方是曾陪夜兄出生入死的好夥伴。對嗎?」

夜來深嘆道:「鷹爺怎可能看得那麼准?」

龍鷹輕鬆的道:「是一種感覺,感覺到夜兄和馬槍那種血肉相連的關係。」

目光改投宗楚客,惋惜的道:「宗大人一身功夫盡在兩手,現在卻用兩把長柯斧,雖為好斧,但總有隔靴搔癢的遺憾。」

宗楚客苦笑道:「下官是否該拋掉雙斧,改以兩手應付鷹爺的接天轟?」

龍鷹沒不經意的道:「塌了!」

人人摸不著頭腦,瞪眼看他。

楊清仁訝道:「鷹爺在說什麼?」

龍鷹道:「河間王顧此失彼,故感覺不到從地底傳來的震蕩波動。」

宇文朔第一個色變,雙目射出驚駭之色。

龍鷹向宇文朔道:「宇文兄猜得對,通往襲芳院的地道坍塌,從此路不通行。」

除破立大師仍是垂簾內視的模樣,沒人可隱藏心裡的驚駭。

在現時這種情況,龍鷹這般以閑話家常的方式娓妮道出,惟有鬼神莫能測之可以形容。

龍鷹的精神宛若到了秘道的空間去,親眼目睹的道:「幸好進入地道的兄弟及時退出,沒有人遭活埋。」

到此刻,仍沒有人說得出話來,氣氛詭異至極。

龍鷹語重心長的道:「現今諸位最後的希望,寄於眼前此戰上,如仍收拾不了我龍鷹,大家最好坐下來把酒言歡。龍某尊敬太子,敬重諸位,但也請給龍某少許情面,否則惡化下去,對我們雙方均有害無利。動手的時候到哩!來看熱鬧的人等得不耐煩了。」

宗楚客雙目芒光遽盛,一字一字緩緩道:「請鷹爺賜教!」

從龍鷹踏入皇城端門的一刻,暗鬥角力沒有停止過。

龍鷹真正的對手非是任何人,而是台勒虛雲,雙方各有優勢。

台勒虛雲的優勢在其經年部署,成功滲透東宮,並通過影響武三思,間接左右韋妃,操縱李顯。「東宮慘案」改變了整個時局,將支持李顯的各大勢力,因敵愾同讎,統一在殺二張的大旗下。

殺二張,就是反女帝。

任何針對女帝的計畫,均須將龍鷹計算在內,否則即使逼退病重的女帝,仍沒有人敢說李顯坐得穩皇位。

龍鷹就在這個時候返回神都。

要殺龍鷹,此為千載一時之機,錯過了永不回頭。故此不論愛之恨之,信任或不信任,從政治的立場觀之,殺龍鷹已成各大勢力一致的共識。

認識或不認識龍鷹的人,沒一個敢掉以輕心,不過無論估計得龍鷹有多高,證諸現實,仍是低估了他,因不曉得龍鷹還是「范輕舟」和「丑神醫」,知敵了如指掌。

面對著我弱敵強,實力懸殊,龍鷹採取先發制人的戰術,任對方如何張橫,總給他搶佔先手上風,致沒法發揮本身的優勢。

角力較勁,沒一刻停止過。

龍鷹得見「女帝」,君臣間的對話外人無從得知,成了對東宮一方沉重的壓力,危機一觸即發。

龍鷹先拔頭籌,以雷霆派勢當眾斬殺「凌岸」,傷害的似為二張一方,卻斷去了台勒虛雲環環緊扣的計畫里關鍵性的一環,二張的勢力脫出台勒虛雲的操控。

接著龍鷹魔種上身,竟偕符太到上陽宮去,避過敵人從地道來犯的大危機,且乘己之強勢,向東宮下戰書,單挑任對方推選出來的七大高手,表面看愚蠢之極,事實則為將分勝負的時間、地點,盡掌於股掌間。

對方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莫過乎此。

就看他如何飛渡此校場一關。

出則天門樓,沿途馳來,邊與符太談談笑笑,另一邊暗運玄功,以內運之法,研玩席遙所說的「小三合」。

他的「至陽無極」,或許未臻大成之境,但肯定離之不遠,等若練成「小三合」的一半。

另一半的「至陰無極」,該如天師所言,仍停留在「陽中之陰」的境界,但肯定非是席遙的「陽中之陰」,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因曾經歷由有至無、無中生有的生死洗禮。

「至陽無極」就是魔氣,「至陰無極」就是道炁。第二次從死亡里復活,兩者間的界限模糊了,可主從變換,互為輪軸,卻從未試過「攜手合作」,或偶一為之,然遠未夠火候,沒法構成龍鷹「種魔大法」的主軸骨幹。

此刻面對的,是平生之戰里,最艱巨的一役,以前所有戰術手段均不管用,不想找死須用上非常手段,唯一選擇是打「小三合」的主意,要像燕飛般施展正宗的「小三合」暫無可能,只有用他自創的辦法出則天門樓前,他的腦袋仍是一片空白,但在離開的一刻,清晰的圖像呈現心湖。

他曉得了!

對方的陣勢,令人見之氣餒,因為根本不成陣。七大高手,破立大師柱杖於地居前,離龍鷹百步。

破立大師左後側是楊清仁、右後側為宇文朔,兩人離中間的破立大師逾三十步,勉強可成三角陣,但利守不利攻,太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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