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十四章 公主駕到

龍鷹當場斬殺「凌岸」,不留活口,是針對台勒虛雲雷霆萬鈞的霹靂手段,也一舉鎮懾禁衛軍三大頭領,撼動神都。採取的是當年對付薛懷義的斬首方式,盡顯其能在千軍萬馬里,奪敵帥首級似探囊取物的威勢。即使善忘的人,對龍鷹曾潛行千里,斬下盡忠頭顱,該是記憶猶新。

龍鷹驚人之處,在乎其鬼神莫測。任人如何猜想分析,仍無從曉得他能窺破「凌岸」背後的玄機。

斬殺「凌岸」,斷去了台勒虛雲對二張的操縱舞弄,令他痛失要員。如讓「凌岸」留在宮城之內,混在二張集團里,勢成心腹大患。

此亦為與魔門劃清界線絕不含糊的妙著。

於台勒虛雲一方而言,眼前的機會,就是奪權的千載時機,利用各大集團黨派間的矛盾,終極的勝利或會出現。可是對龍鷹來說,現時不論情況朝哪個方向發展,只是他「長遠之計」的某一階段。雙方思維有異,輕重布局自然各有不同。

台勒虛雲將盡用其手上籌碼,打盡好牌,不會錯過揭穿龍鷹為「魔門邪帝」的良機,與其費唇舌去解釋,怎似斬殺「凌岸」此魔門餘孽的乾脆利落。於外人來說,誰懂分辨什麼「塞內魔門」又或「塞外魔門」?魔門就是魔門,一丘之貉。

留下「凌岸」,大刑伺候下,給他反咬一口,說武曌是他的「師姊」,現在是為魔門來複仇,便得不償失。

隨便找些說話敷衍打發了李多祚、武攸宜和李鋒後,龍鷹和符太隨榮公公到貞觀殿去,在才女的小樓放下行囊兵器,小休片刻。

「凌岸事件」後,二張氣焰全消,仿似斗敗公雞,這次的「引進妖人」,證據確鑿,當場捉個正著,依女帝一貫對魔門趕盡殺絕的作風,兩兄弟難免罪責。

出奇地,三大禁衛頭子里,剩是李多祚藉此對二張窮追猛打,給龍鷹抬出女帝來耍走,更關鍵是龍鷹從「凌岸事件」收到的無形效益。

不論何人,如此將「凌岸」就地處決,多少引致點微言,獨有仍是「代駕親征」的鷹爺,有絕對的權力和合法性。名義上,他正為大周無可置疑的最高統帥,可權宜處理軍方的任何事,只看他如何酌情運用此一特權。符太「先斬後奏」一句話,道盡形勢。故李多祚雖為禁軍最具資歷的大頭領,見龍鷹不願追究二張,連徹查也免掉,只好不了了之。

「凌岸事件」,以強而有力的派勢,一舉壓下愈燒愈烈的風頭火勢,任何異動,一時間全變得氣虛血弱。

龍鷹進入廳堂,符太正伏案大嚼,吃著美麗宮女送來的豐富午膳。

龍鷹埋桌坐下,嘆道:「厲害!厲害!」

符太差點將在口裡的雞肉吐出來,難以置信的道:「你曉得我在想什麼嗎?我心裡正念著這兩個字。」

龍鷹動手吃喝,道:「肯定老子想的和你不一樣,你在想什麼?」

符太道:「我在想,聖上確有先見之明,殺絕中土魔門那群蠢材,令今天有關聖上出身的謠言,沒法立得住腳,沒有剛被你斬首的傢伙,我不會想到這個問題,你也藉此化解了敵人的花招。」

龍鷹訝道:「想不承認是巧合也不成,我想的縱然事有不同,精神上卻不謀而合,所說的厲害,贊的恰好也是聖上的先見之明。」

符太欣然道:「快說來聽,勿賣關子,神都的氣氛,可壓出卵子來,亟需調劑。」

龍鷹湊近點,傳音道:「法不可傳他耳,剛才我找小榮說話,問他手上有何寶貝東西,以為乃『血手』或『種魔大法』一類的招數,豈知竟是『破碎虛空』。他奶奶的!」

符太咬牙切齒的道:「你奶奶的,又賣關子,死性難改。」

龍鷹笑道:「稍安毋躁!」湊到他耳旁,說將出來。

說罷坐直身體,道:「如何?」

符太嘆息道:「厲害!厲害!」

稍頓續道:「若沒有我符太的事,我到城裡活動筋骨。」

龍鷹道:「想找誰哩?」

符太聳肩道:「我是遵循你老哥的訓誨,學懂尊師重道,去向我榻子上的師父請安問好。」

龍鷹笑道:「不止是請安問好般簡單吧!」

符太拍拍脹鼓鼓的肚子,挨往椅背,滿足的道:「飽暖思淫慾,說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奶奶的,光天化日,沒有人選在這個時候兵變,呆在這裡等入黑嗎?最糟是這一刻看著你和太平入房,下一個輪到上官才女,臨淵羨魚,何不退而結網,明白嗎?」

龍鷹苦笑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今時仍是昔日嗎?你去散心沒問題,記著初更前回來,更勿要糊裡糊塗的被幹掉,到回魂夜方懂得回家。」

「太平公主到!」

符太道:「一說曹操,曹操即到。你好好去體會今昔之別哩!」

說畢,借後門遁。

龍鷹起立出迎,同時暗中計算。

從他抵達長生殿起計,到現在足有兩個時辰,以太平和自己的關係,是姍姍來遲。可知兩人間,再不像以前般百無禁忌。愛何時見,怎樣見,隨心之所欲。

太平該是在來此之前,先到東宮去和李顯商議,也就是與武三思和韋妃商議,決定了大致的態度和方向,太平再執行來會他龍鷹的大任。

更有可能的是,太平驟聞他回來,立即到東宮去,商議間,驚聞龍鷹於長生殿外,當眾斬殺「凌岸」的消息,立告陣腳大亂,被逼調整對龍鷹的態度。

事實如何?立可分曉。

由於桌上的殘羹剩飯尚未收拾,龍鷹領太平到側廳說話,摟個結實,待要吻個夠之際,太平掙離他懷抱,嗔道:「人家來是有重要的話和你說。人家陪你沒問題,還不知多麼樂意,卻不可以是現在。」

她的話正中龍鷹下懷,暗贊自己「今時不同往昔」的直覺。

從荒山小谷到神都,直至眼前此刻,他見證了太平的變化。撇開韋妃可操縱李顯的現實狀況,太平在各方面,例如名位、權力和影響力均力能與韋妃分庭抗禮,要走到這一步並不容易,但一旦踏上,勢為不歸之路,或可以停傾,卻沒法走回頭路,故胖公公常掛在口邊的「宮內有權力的女人沒一個是正常的」,實為經驗之談。韋妃如此、安樂如此、太平如此、上官才女亦是如此。

名利場的止境是帝座,只能有一個人坐上去,當得到代表一切的帝位後,皇帝又如何,還不是繼續追求,不過換為世外的目標,比如長生不老之葯,追求是漫無止境的。

故此宮內有權勢的女人,一般女性相夫教子那一套在她們身上派不上用場,看眼前的太平便清楚,若是以前,久別相逢,她不和自己攜手登榻胡天胡地才怪。現在她不是對男人失去興趣,而是曉得若與龍鷹發生肉體關係,於她大大不利。

循此方向觀之,太平是傾向李顯的一方。她會參與殺自己的計畫嗎?這個想法使他不寒而慄。若未聽過千黛那番說話,他絕想不及此一可能性。

龍鷹伺候太平坐上主位,自己到她右下首坐下,問道:「公上有何要緊的話兒?」

剛才甫抵貞觀殿,他早想開溜去找閔天女,因「范輕舟」答應過去找她,而閔天女是個不確定的因素,必須好好交代安撫。沒這般做,是怕太平或上官才女聞風而至,撲了個空。豈知一等兩個時辰,上官才女仍蹤影杳無,只來了太平。

太平深深瞥他幾眼,沒說話。

龍鷹摸摸臉頰,道:「老子胖了還是瘦了?」

太平輕嘆一口氣,柔聲道:「是變了!變得難以形容,令人害怕。」

龍鷹失聲道:「害怕?公主說笑嗎?」

太平沒答他,幽幽道:「為何一直不肯回來?」

龍鷹苦笑道:「我對神都的政治,一如我對戰爭的厭倦。此間事了後,我會到南詔去,最重要是離開中土眼不見為凈。」

太平輕描淡寫的道:「鷹爺的所謂『事了』,指的是什麼?」

龍鷹似是隨意的答道:「就是當中土再沒有用得者小弟的時候。」

太平嗔道:「你奸狡!」

龍鷹攤手道:「公主來教我說吧!」

太平沒好氣地瞪他兩眼,道:「你是如何發現凌岸是陰癸派的妖人?」

一句話,龍鷹立知剛才有份參與東宮密議者,有宇文朔在,只有像他般的大行家,家族又曾長期與魔門鬥爭,方有資格從目擊者的形容,確認「凌岸」顯示出來的是如假包換的「天魔大法」。

問題出現了,就是龍鷹憑什麼曉得「凌岸」是陰癸派的餘孽?龍鷹該比神都的任何人,更沒有接觸「凌岸」的機會。

這是李多祚等想問而不敢問的問題,惟太平可直接問他,龍鷹則不得不答。

龍鷹不答反問,皺眉道:「公主是否將小弟不可告人的身世,當人情送了給你的太子兄長?」

太平避開他一雙魔眼,垂下螓首,黯然道:「人家是不得不說,因早有人將你的出身來歷,上稟太子,剛才我只是被逼重複一遍,你該猜到誰先出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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