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十八章 雙管齊下

台勒虛雲淡淡道:「現在我更想聽你們的看法。」

香霸道:「范輕舟不可能是龍鷹,否則寬玉已識破他,最有力的證據,假設范輕舟確為龍鷹,早將我們的洞庭湖總壇蕩平。」

台勒虛雲道:「這並非最有力的證據,最有力的證據,來自玉姑娘,她是唯一曾與龍鷹正面交鋒的人。我們都明白,樣子可以改變,可是眼神、武功是不可以改變的。就算我蒙著眼睛,你們任何一個向我發射指風,我都可以清楚分辨誰攻擊我。」

接著嘆息道:「然而,假設范輕舟確是龍鷹,那他就是聖門史上,繼向雨田之後,另一個練成『道心種魔大法』的人,是名實相符的『聖門邪帝』,我們對『道心種魔』有多了解?怎知他是否能人之所不能,一般的推論在他身上不起絲毫作用。」

本聽得心叫僥倖的龍鷹,如從天界直墜地府,渾體寒浸浸的。

龍鷹曉得問題出在何處。

那是台勒虛雲本身的體驗,他自家知自家事,明明擊殺了范輕舟,豈知他不單逃出天羅地網式的包圍,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到牧場去。

此正為「能人之所不能」。

台勒虛雲不以此事作證據,有他為難之處。

不論他說得如何肯定實在,事實歸事實,就是「范輕舟」仍活得生龍活虎的。高明如無瑕,只就「事實」作出判斷,認為台勒虛雲所說對「范輕舟」的「致命重創」,一是非致命的,二是「范輕舟」有迅速復元的驚人本領。除此之外,再不可以有其他的可能性。

台勒虛雲有苦自己知。

雖然看不到,可想像眾人對台勒虛雲這番石破天驚的說話,難以置信,雖說言之成理,仍然沒法接受。

聽者里,龍鷹是唯一清楚他猜測準確,一矢中的。

龍鷹今次不止頭皮發麻,是全身均現麻痹的感覺,寒毛倒豎,經歷一輩子里,最強烈的精神衝擊。

幸好離其說話處在十多丈外,否則會被他們察覺。

樓內一陣沉重的靜默。

湘夫人小心翼翼的道:「據傳回來的消息,他確身在中土,沒離開過。」

她的消息來源,就是劉南光的小妾,大江聯布在劉南光的「范輕舟」旁的內奸。

無瑕平靜的道:「如她已背叛我們,當然為范輕舟掩飾隱瞞。」

龍鷹心呼不妙,最具資格就範輕舟是否龍鷹一事上發言的無瑕,頗有被台勒虛雲說服的傾向。

眼前情況奇異至極,荒誕處沒任何言詞可以形容。

聽著對自己身份的公審在進行著,「范輕舟」隨時「壽終正寢」或「死於非命」,兩個形容詞句都是那麼的貼切恰當。

楊清仁語氣沉凝的道:「范輕舟驚人的射藝,確近似龍鷹,神乎其技。唉!如果大哥所料無誤,武曌的所謂驅逐范輕舟,只是為方便他以龍鷹的身份回來。」

楊清仁的心情,龍鷹是明白的。

現時兩邊都非常不好過。

龍鷹是被揭穿身份。

台勒虛雲的一方卻面對大江聯成立以來最大的危機,且是在陰謀剛得逞,以為勝券在握之時,驀然發覺勝利如鏡花水月,毫不實在。

如果可以選擇,沒人願選擇相信台勒虛雲的想法。

香霸輕咳一聲,道:「不論『道心種魔』如何神乎其神,但人畢竟是人,不可能變成異物,玉姑娘對此該比我們清楚。」

龍鷹定下神來,首次感應到香霸精神上的波動,可知這傢伙如何震駭。他特別抬出無瑕來,是希望無瑕肯指出台勒虛雲想歪了。

無瑕嘆道:「龍鷹雖然離奇難測,但是肯定有血有肉,沒有變成其他的東西。」

湘夫人道:「如范輕舟和龍鷹不是兩個不同的人,怎可以在我們千方百計的試探下,仍不露任何漏洞破綻。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是不同的人。」

台勒虛雲悠然道:「這般爭論下去,天明仍不會有結果。幸好眼前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可證實輕舟的身份。」

楊清仁第一個大訝道:「有何辦法?」

龍鷹的心差點從咽喉躍出來。

關乎到自身的帝皇霸業,楊清仁的著緊是合理的。

與楊清仁的命運掛了鉤的香霸,也緊張問道:「請小可汗指點。」

龍鷹生出明悟。

台勒虛雲之所以在對待「范輕舟」身份一事上,如此客觀清醒,源於他「身在局內,心在局外」的旁觀心態,此局就是生死之間的旅局。

第一次在汗堡見到台勒虛雲,他便有這個看法。台勒虛雲對人生透徹的了解,令他能隔岸觀火地經驗人生,也使他感到無比的孤獨。楊清仁和香霸夢寐以求的成就,於他只屬過眼煙雲。

有所求,有所失。

正因台勒虛雲無求,故能以超然視野審視遠近,發覺范輕舟的異常之處。其他人多多少少有自我欺騙的傾向,希冀自己所相信的,是唯一的真相。

龍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不理情況朝哪一個方向發展,雙方均別無選擇,惟有堅強地面對。

無瑕輕輕道:「確不失為一個可辨別真偽的辦法。」

她猜到了。

聽到無瑕這句話的同時,龍鷹亦想到了。

無瑕續道:「范輕舟若為龍鷹,那他現在的到揚州去是個幌子,出城後他立即改嚮往并州去。」

台勒虛雲冷然道:「與他離城的三個外來豪客,到中土來是遊山玩水、花天酒地,本買了到揚州的船票,計畫乘船南下,忽改由陸路,該是輕舟的提議,因他是龍鷹,乍聞岳丈的噩耗,須立即趕往并州奔喪。他們是乘馬的,走的該是官道,不用趕路下,依時間計,入夜後可抵達神都南面的大鎮陽安,投店休息。憑清仁的腳程,兩個時辰可達,清仁就趕上他們,看看輕舟是不是已去如黃鶴?」

接著淡淡道:「不過,只是如此部分,尚未竟全功。」

龍鷹本大叫僥倖,因如不是來刺殺台勒虛雲,而是照原定計畫離城,肯定被台勒虛雲逮個正著,露出尾巴,現在當然是另一回事。

正高興時,豈知尚有下文,寬慰的心情登時冷了一截。

可想見無瑕等像自己般驚愕,不明白除此之外,還有何可證實范輕舟真偽之法。

台勒虛雲道:「真正能一了百了,解開我們心中的疑惑,必須雙管齊下。清仁趕赴陽安的同時,玉姑娘直奔并州陽曲縣,抵達後踩上門去見龍鷹。以龍鷹一貫行事的作風,定肯欣然接見,禮待玉姑娘,假設龍鷹確身在陽曲縣,其他玉姑娘自行拿主意好了。」

楊清仁沉聲道:「我趕到陽安,找不到范輕舟,當然立即掉頭回來,但找到他又如何?」

龍鷹已打定輸數,以台勒虛雲算無遺策的智慧,絕不容他有迴旋遊走的餘地。

台勒虛雲好整以暇的道:「清仁必須面對面和他交談說話,驗明正身,並找個借口陪他三天,以保萬無一失。」

龍鷹心叫救命,想憑魔種可不眠不休的特性,與無瑕比速度腳力的想法行不通了。若現時立即趕往陽安,明早動身到并州,無瑕又不會亡命奔跑,落後一天半天問題不大。可是落後三、四天,除非他脅生雙翼,否則怎跑得過無瑕?

他有過被無瑕從後急追的經驗,在正常的情況下,仍可將她拋離半天的路程,若魔種發揮潛力,如那次從揚州到牧場去般,他有十足信心可後發先至,趕在無瑕前抵達狄仁傑的家鄉陽曲縣。

聞台勒虛雲之言,如意算盤再打不響。

楊清仁為難的道:「可是明天正午在東宮舉行的葬殮儀式,清仁不可缺席。」

台勒虛雲道:「若你真的可在陽安見到他,輕舟乃龍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不合情理。龍鷹乃重義的人,與狄仁傑情如父子,聞得狄仁傑的死訊,又曉得狄藕仙從高原趕下來,哪來興緻陪三個新交走大段路,徒費時間。」

他的分析透徹精準,龍鷹聽在耳里,仿似聽著知心至交在說自己的事。冷卻的心又熱起來,此刻最害怕的,是台勒虛雲改派香霸代辦此事。

楊清仁外,剩下的是湘夫人和香霸。湘夫人是台勒虛雲療傷的妙藥,該沒法分身。香霸和楊清仁的分別,是早前剛見過「范輕舟」,該說的都說了,見著「范輕舟」時還有什麼好說的?硬要陪他三天更是荒謬突兀至極。

在絕對的黑暗裡,龍鷹看到一線曙光。

來此之前,他想的是「福兮禍所倚」,此刻想的則為「禍兮福所倚」。恰好兩個極端。如果能就此解決掉「范輕舟」的身份問題,便是否極泰來。

從台勒虛雲的語氣,知他深信自己的判斷,范輕舟就是龍鷹,楊清仁在陽安見到范輕舟的可能性,並不存在。

香霸提議道:「清仁可用言語詐他,說想趁熱鬧,陪他們到揚州去,看他如何反應。」

楊清仁同意道:「好計!」

台勒虛雲總結道:「眼前當務之急中,沒一件可與此比較,須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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