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十七章 人質在手

龍鷹心裡打個突兀。

他不是第一次有這個感覺,就是二張在東宮內有準確實在的消息來源,使他們對東宮內的人事狀況了如指掌,知的且非一般的事。表面看,張昌宗說及的限於他被召到郡主府去,但騷蹄子則泄露玄機。有關安樂的淫行,肯定被蓋得密密實實,滴水不漏,張昌宗隨口道出,大不簡單。

龍鷹不想在安樂是否騷蹄子一事上糾纏,若被對方藉此造謠,更不得了。裝出似明非明的樣子,岔開道:「鄴國公想見鄙人,著人傳句話便成,實不用紆尊降貴的駕臨寒居,令鄙人惶死萬分。」

「砰!」蒜鼻高手一掌拍在桌上,疾言厲色喝道:「范輕舟你聾了嗎?沒聽到鄴國公在問你?」

龍鷹迎上他精芒四射的目光,尚未有答話的機會,張昌宗另一邊的檀霸笑嘻嘻道:「尚工謀一向性烈如火,范兄勿要怪他,只要范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鄴國公絕不薄待你。」

一個扮丑,另一個扮好,配合張昌宗目前在神都的氣焰威勢,沒多少個人能挺得起腰板胸膛。

龍鷹巧妙移轉,避開關係到安樂的話題,欣然道:「這個當然,現在還怎到鄙人作主。敢問鄴國公,垂詢的是哪方面的事?」

張昌宗微怔一下,論才智,他及不上乃兄張易之,急躁衝動,狂妄自大,「范輕舟」如此聽教聽話,謙虛有禮,如再逼他去透露安樂說過的話,不但過份,且輕重倒置。現在最該問的,是最想問的事,如「范輕舟」仍是避重就輕,和他算賬仍未嫌遲。

說到玩言語的把戲,桌子另一邊的三個人全差遠了。

張昌宗向尚工謀微一頷首,示意由他說話。

尚工謀森寒的目光射在龍鷹臉上,沉聲道:「鄴國公貴人事忙,沒時間花在你身上,是明白人的,就將與田上淵勾結的事和盤托出,不可漏去一個細節,否則你將後悔爹娘生了你出來。」

檀霸忙做好人,嘆道:「尚老師客氣點好嗎?范兄是有頭有臉的人,身家豐厚,手下兒郎沒一千也有八百。」

又轉向龍鷹道:「范兄勿要怪他,他就是這個直腸直肚的性子。也容檀某人好言奉勸,到神都來混,最緊要懂審時度勢,知利之所在。現時在神都,真正話得事的,舍恆國公、鄴國公外尚有何人?李顯嗎?他坐得穩太子之位才說罷。」

從檀霸這番話,知李顯在二張眼裡是怎麼樣的一回事。

龍鷹心中暗嘆,泄露風聲者,幾肯定是陶顯揚,幫會最明白幫會,曉得「范輕舟」和北幫的龍堂堂主樂彥達成初步性的協議,張昌宗此刻問的,就是協議的內容。如牽涉到作姦犯科、走私瞞稅的黑幫行為,可脅「范輕舟」為人證,奏上女帝,將北幫打為賊黨,連根拔去,最好將武三思、宗楚客等全卷進去,那將是張氏兄弟空前的狂勝。

若非如此,張昌宗絕不花時間在「范輕舟」身上,而只找人打斷他雙腿,斬手斬腳的,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沒影子」凌岸前晚不是知難而退,是沒想過殺他,純粹來摸他的底。

形勢一觸即發,他拒絕,對方群起攻之,龍鷹則無從留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奶奶的,忽然間,龍鷹被逼入絕地。

龍鷹啞然笑道:「鄴國公言重矣!現時已非是范某人配合與否的問題,而是如何辦得到?本人連田上淵是高是矮,胖或瘦,一概不知,未悉所謂的互相勾結,從何說起,請鄴國公賜教。」

以檀霸的「笑裡藏刀」,雙目亦瞬現驚異,叫尚工謀的高手雙目殺機遽盛,張昌宗更不用說,勃然色變,心中震怒。

從龍鷹自稱「范某人」,接著又轉為「本人」,說話雖仍保持禮節,內容卻是一派江湖人物談判的強硬口吻,震懾敵心的是他從容不迫的神態,在氣勢上反壓對方,有腦袋的都可看出他毫無懼意。

龍鷹確有恃無恐,看準對方不會輕易動武,因「范輕舟」的價值在於脅持下站出來指控田上淵,讓二張藉此向女帝告狀,即使動手,絕不可取「范輕舟」之命,鬚生擒活捉,抓回去來個屈打成招。

「砰!」

尚工謀一掌拍在桌面,喝道:「好膽!竟敢推個一乾二淨,還說話囂狂,該當何罪?」

檀霸搖頭嘆道:「范兄似乎未弄清楚身處何地?與誰在說話?如范兄仍是這副桀驁不馴的態度,檀某很難為范兄說好話。」

龍鷹半眼不看兩人,雙目魔芒大盛,鎖著張昌宗轉厲的眼神,哈哈笑道:「范某人不是膽子大,是理直氣壯。天下間,說到底,不外一個『理』字,鄴國公手上有何真憑實據,作出對范某的指控?」

他的強硬,大出張昌宗一方所有人的計算之外。「范輕舟」甫抵日安居,「沒影子」凌岸來摸他的底細,見他孑然一身,遂決定以雷霆手段,泰山壓頂之勢,一舉將他收拾,「范輕舟」肯屈服最理想,若敢逆意,就抓回去嚴刑逼供,橫算直算,都是萬無一失,就是算漏了「范輕舟」的能耐。

檀霸和尚工謀見到龍鷹眼裡爆閃的異芒,大為驚懍,表面雖不動聲色,都在暗中提聚功力,目光雖注視龍鷹,卻在留神張昌宗。他們清楚主子的性情,「范輕舟」如此公然頂撞他,不立即發出動武的訊號才怪。

守著廳門的年平生立即手握劍柄,意圖以劍氣鎖緊龍鷹,豈知空空如也,坐在前面椅子里的「范輕舟」只是個不具實質的影子,不可能被掌握,一時難過得想吐血,無從出手。

張昌宗更慘,就在龍鷹以雙目魔芒的波動嵌進他眼睛內的剎那,一股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將他籠罩攫抓,有種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可怕感覺,絕非一般真氣,剩知一旦動手,首當其衝的肯定是自己,且必無倖免。更糟糕的似是一眾手下,絲毫不曉得他身陷險境。

年平生往後挫退一步,撞在牆上,發出另一下聲響。

除龍鷹外,沒有人明白他出了什麼事。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張昌宗最錯的一著,是親身來對付龍鷹,還敢與魔門邪帝隔桌對坐,非常不智。可見他做事莽撞,未弄清楚「范輕舟」的深淺,結果陰溝裡翻船。

不過實在難怪他,如果曉得「范輕舟」是與「僧王」同級的高手,用刀架著他脖子仍不敢坐近「范輕舟」。即使檀霸等老江湖,從未想過「范輕舟」厲害至此。

龍鷹暗運「橫念訣」,「道心」為軸,「魔氣」為輪,將自己深藏魔氣密處,同時約束魔氣,鎖定對面的張昌宗,兵不血刃的將形勢扭轉過來,高明巧妙。

龍鷹「咦」的一聲,滿臉訝色,仔細地打量張昌宗,問道:「鄴因公為何不說話?是否省悟到只是一場誤會?」

說話時,收回鎖緊他的魔氣。

張昌宗立即目露凶光,正要發出動手的暗號,又再次被魔氣鎖個結結實實,如墜冰窖,難過之極。

龍鷹微笑道:「事實不但是一場誤會,且是『大水衝倒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鄴國公可知小弟因何到神都來,便如鄴國公般,是為聖神皇帝辦事。什麼事小弟也敢胡說八道,獨這方面不敢有半句謊言,因犯的是欺君死罪。鄴國公可輕易引證,看小弟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暗忖給個天張昌宗作膽,仍不敢向武曌引證,同時釋放這個無形有實的人質。

張昌宗回覆過來,急促的喘幾口氣,一臉驚異不定之色,檀霸等還以為他疑惑「范輕舟」所言是否屬實,龍鷹卻曉得他在懷疑自己施妖術。

所有人目光在張昌宗身上,看他如何發落「范輕舟」。

張昌宗驚魂甫定下,泄氣的道:「你既然有膽子說是為聖上辦事,本公自有查證之法。」

除龍鷹身後的年平生外,檀霸、尚工謀等人人聽得你眼望我眼,不明所以。以張昌宗一向的橫行霸道,怎會憑對方一句空口白話,就此收科?

龍鷹豎起手掌,悠然道:「尚有一件事,懇請鄴國公垂聽。哈!事情是這樣的,剛才鄴國公不是問郡主對小弟說過什麼嗎?請容小弟報上。」

他知張昌宗絕下不了這口氣,且惡向膽邊生,再沒興趣生擒活捉「范輕舟」,以言語穩著他,待離開險境,立即下令手下群起攻之,剁他為肉醬,方能泄恨。

張昌宗本欲起立離開,聞言只好留在位內,非常屈辱。

龍鷹別過頭去,向仍因用錯勁道致面容蒼白的年平生笑道:「年兄的劍氣表面凌厲霸道,走的卻為陰柔的路子,與本人的『大天竺無上守』天然相剋,小弟差點消受不起。」

眾人這才曉得兩人暗中較勁,且明顯是年平生吃了暗虧,均感駭異。

龍鷹的「天竺出身」昨天在重光殿開了個頭,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亂吹法螺,為他天竺功夫加鹽添醋,安上充滿天竺情調的諸般名稱,魚目混珠。

檀霸朝張昌宗瞧去,希望他有指示。情況徘徊在失控邊緣,「范輕舟」反客為主,搶得主動,以檀霸的老到和經驗,一時也失去方寸。

尚工謀的「醜人」,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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