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十五章 一見鍾情

龍鷹成功潛入香霸、香文和洞玄子三人進入的院落,對方談了好一陣子。院落沒有特別的防護,不設暗哨,原因該是眾人根本沒想過有人能潛至附近不被察覺,又或即使有人在附近,仍沒可能聽到他們傳音入密式的交談。

縱然有心算無心,龍鷹在事關重大下,不敢輕忽大意,先在院落外躲藏片刻,怕的當然是無瑕,顧忌她默默監察著三人的來臨。

直至隱聞眾人說話聲音,又耐著性子待好半晌後,方小心翼翼翻過院牆,貼牆滑下,不帶起半點風聲的掠至房舍側的半廊處,升上廊頂,藏身樑柱之間,還要收斂全身毛孔,不泄出任何生命的跡象。

前堂的交談聲,耳內響起。

說話的是香霸,前一截的話他沒聽到,聽到時正將剛才對「康老怪」和符太關係的猜測說出來,還狠狠的道:「那女人擺明在維護符小子,頒諭的時間沖著我們而來,使我們原先的計策再不可行。」

一個女子的聲音淡淡的道:「符太有否將我們的事泄露予聖上?」

赫然是湘夫人。

洞玄子從容道:「玉姑娘對此有何看法?」

無瑕道:「道尊比我們任何人清楚武曌,該由道尊來說。」

洞玄子嘆道:「我怕自己是當局者迷。以武曌對聖門的深惡痛絕,一旦曉得我們的身份,會不分青紅皂白的來個趕盡殺絕,沒可能似現在般的風平浪靜。可是如果符太沒有透露情況,怎說得動她?據我所知,符太從未被她召見過。」

香文道:「符太可以通過胖公公向武曌說項,胖公公因龍鷹的關係愛屋及烏,一向關照符太。」

香霸道:「大可肯定是胖公公,他消息靈通,關中那批蠢材又事機不密,泄出密謀暗殺符太的消息,令胖公公感到頒諭的迫切性。這麼一道諭令壓下來,誰敢輕舉妄動?」

龍鷹心忖竟有此事。

欲暗殺符太的人中,少不了獨孤倩然的一份,獨孤家與大明尊教仇深似海,對符太是一視同仁。

也暗責自己想得不周詳,沒想過這麼的一道聖諭,勢啟人疑竇。不過胖公公老謀深算,既肯順他和符太的意思做,自然秤量過後果,認為沒有問題。

洞玄子沉聲道:「有可能殺毒公子嗎?」

湘夫人平靜的道:「毒公子既在此,方閻皇說不定亦在附近。當年道尊和河間王在東宮準備十足下仍辦不到,在神都這樣的環境更不可能。」

洞玄子嘆道:「我早想到沒可能,就算方閻皇今次沒和他一道到來,想殺他仍是難比登天,我是想由你們來肯定。」

聽他「猶有餘悸」的語調,知自己當日與法明硬闖重圍時,在這大凶人心裡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

香霸苦笑道:「到今天收到武曌諭旨的消息,才明白玉姑娘因何反對清仁將那死小子的身份秘密,泄露予白道武林的原因。證諸今天的事實,清仁是弄巧反拙,玉姑娘確有先見之明。」

接著沉聲道:「毒公子現蹤神都,令我們在對付符太一事上大添變數。迫在眉睫之前的問題是,後天我們是否交經給那死小子?」

開口「死小子」,閉口「死小子」,可見香霸對符太這個情敵恨之入骨,失去了一向從容豁達的風範。

廳堂內一片沉默。

湘夫人打破寂靜,輕柔的道:「何不先決定將經放返原處,還是另覓地點,再去想這個惱人的問題。」

無瑕漫不經意地道:「放返原處風險最高,我卻想到個萬無一失的地點,就是柔姊在此的居所。」

連龍鷹亦為之錯愕,其他人更不用說,看不見仍猜到其他四個人全大惑不解地瞪著她。

無瑕解釋道:「毒公子人老成精,無一句話是可信的,表面似對《智經》滿不在乎,但若非為此經,怎會和符太互相勾結,到翠翹樓摸底探路,他亦猜到我是將經藏在翠翹樓內。聖門秘技層出不窮,如東宮般防衛密不透風的地方,也只有當他們來至近處方察覺,何況翠翹樓是個打開大門迎客的處所。最怕是他拿著我們的人,一旦問出蛛絲馬跡,會窺破我們的手段,故以藏經論,翠翹樓已成最不安全的地方。」

香霸道:「可是小柔的居所,地方小兼近乎沒有防禦,恐怕更經不起探索。」

無瑕微笑道:「香爺是關心則亂哩!」

香霸尷尬的道:「請玉姑娘指點。」

台勒虛雲不在,無瑕以其地位、武功和智慧,成為群魔之首,不過她的份量肯定差上台勒虛雲一截,楊清仁屢在不同的事上,不理她的好言相勸。

然而際此困局,眾人只有聽她說話的份兒,精明的香霸亦不例外。

塞外魔門確與中土魔門有別,因大變被逼流亡塞外後,一股互信互愛的關係於同門派的人里滋長,像無瑕和柔夫人間的情況。而在門系之間,即使非相親相愛,至少建立起信任和可合作的夥伴關係,不用像龍鷹曾經歷過的杜傲與同門師兄的那種情況,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的。台勒虛雲更是個無私的人,不計較個人的榮辱得失,因他根本不將短暫珍貴的人生放在眼內。正因如此,才能使大江聯一步一步的踏上成功之路。

洞玄子在某些方面類似台勒虛雲,並不計較付出和回報,全情玉成香霸的邪惡事業,令楊清仁得償大隋復辟的夢想。

無瑕道:「為換取毒公子的有力援助,符太自須向毒公子透露他所知的情況,例如珍古齋,又或翠翹樓,但有個地方他會一字不提,還惟恐被毒公子曉得。」

湘夫人嘆道:「明白哩!就是小柔的地方。」

龍鷹既驚異無瑕洞透無遺的分析力,又喜《智經》的未來藏處有著落。無瑕說得含蓄,只湘夫人捕捉到她說話背後的含意,其他三人肯定聽得一頭霧水。

無瑕輕描淡寫的接下去道:「最明白符太的人是柔姊,從符太在上陽宮觀風殿看她的第一眼,已掌握到符太鍾情於她。男女間的這類事,一旦發生了,颳風仍吹不甩,沒有道理可言,就是這個樣子。」

香霸艱難的問道:「小……小柔呢?她、她又如……如何?」

他說話本身一向斷斷續續,似是口齒不伶俐,卻是自成風格,反化為其魅力。正如無瑕先前所言,他是關心則亂,故問及此他最關心的問題,更是欲語還休。

無瑕柔聲道:「我說出來的話,香爺當不願意聽到,亦順便在此向香爺作個忠告,正事要緊,其他一切均須讓路。我玉女宗心法獨特,絕不可對男性動心。或者動心猶可,動情則是犯天條,嚴重影響修為,至乎永遠沉淪。」

她「玉女自道」的動人清音,逐字逐句地嵌入龍鷹聽覺的天地里,特別感人。

氣氛忽然沉重起來。

湘夫人的感受該最深刻,她因曾迷戀楊清仁,功力到今天仍未能復元。或許因著心靈受過重挫,防禦力單薄,似乎亦對「范輕舟」生出情意,不願參與截殺他。

無瑕在眾人的默默期待下,冷然自若地道:「柔姊向符太提出『人經之間,只可得一』的提議,是因看穿符太對她的心意,符太亦深明柔姊測探之意。當然!鍾情於一女實大違符太做人的宗旨,故心不服。這樣的情場角力,外人很難插手,插手徒添變數,有害無利。而我們現在之所以有束手無策、進退不得的困難,皆因形勢的變化,使我們偏離了原先直接明確的目標,那就是殺死符太,一了百了,就像我們必須殺范輕舟。一切須循此方向去想,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確有領袖的氣魄神采,一番話總結了整個形勢,惟尚未提出可行之道,但包括龍鷹在內,均感她胸有成竹。

她沒有直接答香霸的問題,可是正因避而不答,其言下之意,暗示柔夫人對符太非是沒有感覺。

洞玄子凝重的道:「我們的行動里,並沒有把毒公子計算在內。」

無瑕從容道:「來個化危為機又如何?最困擾我們的,是殺符太后武曌的反應,胖公公定猜到香爺身上,那樣子與行動失敗沒有分別,後果是我們承擔不起的。」

香文不解道:「我們不是已具周詳的計策嗎?」

無瑕嘆道:「須看符太要經還是要人,要人的話,他勢是死路一條,就此消失。」

龍鷹差點為對方的奇謀妙計拍案叫絕,終於掌握到其中的竅妙。

如果符太向柔夫人投降,為她放棄《智經》,柔夫人可放手大展玉女功架,「全心全意」的愛上符太,並表明脫離香家集團,要遠離神都,迷戀她的符太,還有何理由留在這裡。

表面上,符太千山萬水的到神都來,是為尋回失經,現在《智經》亦可放棄,以情為重,留在神都再沒有意思。

在這樣的情況下,柔夫人必須向符太獻身。

無瑕的話同時讓龍鷹明白為何柔夫人慾脫離玉女宗,殺符太不是一朝半夕的事,須慢慢建立符太對她的信任,發展親密的男女關係,在有絕對把握時下手。騙符太絕不容易,柔夫人須動真情,能否下手就看師門對她決心的影響力。

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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