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五章 奇謀妙計

龍鷹終於想到在什麼地方出岔子,犯的是「欲蓋彌彰」的老毛病。

他刻意明言自己是個做生意的人,之所以置身於此位置,是為勢所逼,在政治上沒有立場。先惹來獨孤倩然的指責,認為他乃不分是非黑白的牆頭草。

宇文朔更看深一層,猜他是心中有鬼,特意說這番話來掩飾真正的圖謀,事實上「范輕舟」是女帝的走狗爪牙,遂立即割席。

唉!

功虧一簣的滋味確不好受,悔之莫及,無法補救,惟有硬生生的消受。

踏出食堂,不知恭候了多久的穆飛迎上來道:「我見宇文朔和獨孤倩然與范爺說話,不敢打擾。嘿!他們……」

龍鷹與他朝觀疇樓的方向走,順口問道:「執拾好遠行的包袱行囊了嗎?」

穆飛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兩天前已執拾好。」

龍鷹心不在焉的道:「回樓取得隨身衣物後,我們打道到賽場去。」

穆飛道:「范爺有心事嗎?」

龍鷹苦笑道:「談判破裂!我被關中隊視為敵人。以前若只是不留手,今次是盡全力打擊和挫折我,使我的聲譽受到嚴重損害。所謂『不招人忌是庸材』,這代表了人人有妒忌之心,不願有人勝過自己,好過自己。不要小看在球場的勝負,像嶺南隊般,再不被人放在眼內,正是基於這種心態,尋得一個可看扁人的缺口,然後無限的放大。宇文朔深悉此人性的弱點,曉得只要讓神都的人曉得我是他們在馬球場上的手下敗將,且敗個一塌糊塗,能大幅減低我的分量。故此今仗形勢頓改,我是不可有失,必須竭盡所能去應戰。」

穆飛駭然道:「范爺全力出手,贏了豈非小飛沒法隨范爺離開?」

龍鷹啞然笑道:「你竟沒想過,不論我如何努力,仍要輸掉這場賽事。」

穆飛道:「范爺是不可能輸的。」

龍鷹笑道:「我比你更擔心不經意下贏了,幸好尚有兩全其美之法。就是雖輸賽事,我卻沒有丟臉。」

穆飛以崇慕的眼光看他道:「范爺奇謀妙計層出不窮,小飛怎都猜不到。」

兩人步入樓園,龍鷹好整以暇的道:「此正為我要你去歷練的原因,現在你事事倚賴我,懶動腦筋,可是換過是只得靠自己、孤立無援的情況,不自救就死,哪還到你不掙扎求存,而只有這樣子,方能發揮小飛真正的實力。」

穆飛駭然道:「范爺若看錯了我,怎麼辦?」

兩人在園內止步,繼續談話。

龍鷹道:「當你抵達揚州的一刻,再不是以前的穆飛,我既不會看錯你,更不是教你去送死。犯錯是必然的,最重要是勿犯永不超生的致命錯誤。」

穆飛急喘兒口氣,慚愧的道:「我有點緊張。」

龍鷹道:「這是正常的,並不代表你決心不夠,或是膽子小,而是由於對未來的恐懼。不論是勇武蓋世的戰士,又或智比天高的謀略家,均難以避免對茫不可測的未來暗存懼意,也是一種對命運與生俱來的恐懼。所謂千算萬算,怎如天算,正是指此。」

稍頓續道:「我們唯一可以做的,是盡人事的部分,置生死於度外,死不了便是成功,明白嗎?」

穆飛沉吟片刻,雙目射出堅定的芒采,肯定地點頭,道:「明白!」

又忍不住問道:「范爺剛才提到的兩全其美之策……」

龍鷹截斷他道:「時間無多,賽場的事,留待到賽場時說。」

言畢入樓取行囊去。

下山的路擠滿人馬。

能走得動的都去草窩子親睹決賽,尤添趣味性者是因牧場隊有「范輕舟」助陣,雖說強弱仍是不成比例,但只要想想可看到光芒萬丈、不可一世的「范輕舟」慘被挫敗,俯首稱臣的狼狽模樣,很多人將心懷大快。

牧場上下是另一種心情,不理希望如何渺茫,但願「范輕舟」能創出奇蹟,否則飛馬牧場就是自成立飛馬節以來,首次保不住馬球霸主之位。

穆飛見人多馬擠,道:「我們抄路走。」

龍鷹追在他馬後,道:「是秘徑呵!」

穆飛道:「這樣的秘徑有兩條,不對外人開放。」抬頭看天,道:「離開賽不到一個時辰,早點到草窩子,可安他們的心。昨天給范爺振起的鬥志,今早已煙消雲散,個個心情忐忑,像待宰的羊。」

龍鷹和他並騎過密林,踏上迴旋往下行、位於山城西面的車馬道,比主山道窄近一半,勝在無人。看來即使是牧場人員,等閑亦不採此道下山。

龍鷹不解道:「此秘密的下山捷徑既然不向外人開放,小飛這麼領我走此路,不怕觸犯禁忌?」

穆飛笑道:「我是奉命來接范爺到草窩子去的,吩咐小飛者是宋問宋公子。嘻嘻!還有什麼好怕的?難道可再多逐我一次?」

龍鷹大喜,超前下山去也。

草窩子盛況空前,人、馬數以萬計,四邊斜坡坐滿人,萬頭攢動,熱鬧處直逼沸騰的頂點,談笑聲如潮水的起伏,高談闊論者對即將來臨的決賽來個指點江山,人人情緒高漲,等待好戲上場。

龍鷹和穆飛是牧場隊成員里最遲抵達的兩個人,到場時惹得正疑神疑鬼、擔心得要命的牧場人熾烈的喝彩歡呼。

關中隊隊員全體在賽場上,與嶺南隊作賽的原班人馬外,尚多出了楊清仁和李裹兒。前者正和宇文朔和宇文愚兩人在南球門旁說話,對「范輕舟」的到來毫不在意,不屑一顧。

李裹兒則和霜蕎、獨孤倩然在賽場邊說話,除獨孤倩然外,兩女均不住拿眼去看「范輕舟」。

關中隊的其他成員乾舜、季承恩、長孫持國等則在整理賽馬的裝備。

兩邊球門後旗幟飄揚,牧場隊守北門,關中隊守南門。

龍鷹偕穆飛進入賽場,牧場隊一眾成員大喜迎來,將龍鷹團團圍著。

龍鷹輕鬆的道:「誰能給我解說『哀兵必勝』的道理?」

眾皆愕然。

柳正道:「是否因抱著必死之心,等若破釜沉舟,反敗為勝?嘿!可是,球賽須守球賽的規矩呵!」

人人點頭。

球場非是戰場,沒有拚命這回事。

龍鷹從容道:「換過另一種說法,就是明知必敗,反不畏敗。如何?」

陶文楷道:「這個我倒明白,就是拋開勝敗的負擔,不將勝負放在心上。」

商豫怨道:「范先生呵!我們現在個個心怯,你卻左一句哀兵,右一句必敗,我們哪來斗心?」

眾人雖沒有附和商豫,單看神色,知他們同意商豫的說話。

龍鷹道:「這叫破而後立,因為你們犯下一個致命的錯誤,就是將勝負繫於我一人身上,失去了對自己的信心。上仗對元老隊,不會出問題,皆因你們對他們沒有懼意。可是現在看你們的模樣,上場前已給駭破了膽子般,未戰先潰。」

穆飛喝道:「罵得好!范爺一針見血,今早我一直有這個感覺,只是沒法描述。」

商豫既慚愧又焦急的道:「可是賽事在即,我們如何改變?」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將你們化為必敗的哀兵便成。」

包括穆飛在內,人人聽得呆若木雞,不明所以。

龍鷹胸有成竹,淡淡定定的微笑道:「首三局我不下場比賽,亦不在暗裡發令,你們憑真功夫去與敵周旋。」

眾人呆瞪著他,先眼現震駭之色,不旋踵已被另一種堅決的表情取代。

他們終明白「哀兵」的涵義。

龍鷹道:「哀兵可令弱軍成為勁旅,敗又如何,最重要是將你們的球技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怯弱之心盡去,雖敗猶榮。」

全體隊員轟然應諾道:「明白!」

他們整齊劃一的喝喊,惹得人人側目,獨孤倩然、宇文朔、楊清仁等故意不瞧他們者亦要瞥一眼,其他人更不用說,只恨不知他們應諾的是什麼,不明白他們明白了什麼,為何忽然變得似可空手搏虎豹的勇武模樣?

梁石中問出他們急欲曉得的問題,道:「范爺在第四局加入我們,對吧?」

龍鷹道:「第四局我仍不下場,在場邊看情況發出指示,目標是要對方勝得不易,如我們能贏一籌,算是達標。這就是戰略,當對方在前三局以為已將你們的戰術摸通摸透,我們忽然變得像另一支球隊,沒有章法里玄機暗藏,將令對方陣腳大亂,陰溝裡翻船。哈哈哈!看他們還敢否小覷我們飛馬牧場隊?」

梁石中興奮的道:「原來球賽竟可如此籌謀運策。」

商雄一道:「那范爺何時下場?」

龍鷹道:「要看你們在第四局的表現,如果人人遵從暗令,配合至天衣無縫,我在第五局下場,否則即使我加入,結果仍沒有分別。球賽一如戰爭,講的是整體的配合和較量。」

穆飛喝道:「大家聽到了嗎?」

眾人轟然應是,士氣被激上巔峰。

柳正問道:「范爺在首三局上,有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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