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五章 順水行舟

龍鷹反應比對方快,忙施禮道:「獨孤小姐你好!」

獨孤倩然開始時的訝異過後,回覆一貫清冷自持的模樣,不過今次龍鷹卻感到她是故意冷淡,保持距離。她若無其事的道:「你受傷了,又與誰動手哩?」

此時的情況,是龍鷹最害怕的情況,就是與這位碰不得的高門貴女、未來的太子妃兩人獨處,哪敢口不擇言?一本正經地岔開道:「獨孤小姐怎會一個人在這裡的?」

獨孤倩然淡淡道:「倩然本陪郡主到這裡遊園,現在她們到了觀瀑亭去,倩然卻忽起一個人靜靜的退思之心。你傷得很重呵!」

龍鷹道:「獨孤小姐眼力厲害。」

獨孤倩然沒好氣的道:「須什麼眼力?快拭去唇邊的血跡,否則誰看到都知你和人動過手,受了傷。」

龍鷹尷尬的舉袖抹拭,道:「多謝小姐提點。哈!我這個人是一世糊塗。」

心忖她善解人意,知自己不願說出與誰動手受傷,再不追問。

獨孤倩然或許稍欠商月令那種獨一無二、驚心動魄般的美麗,但其貴秀的氣質卻能與之匹敵。

獨孤倩然輕描淡寫的道:「糊塗可以是好事,不過范先生是假糊塗,回去好好休息呵!」

龍鷹是正中下懷,忙道:「如此不擾獨孤小姐的清靜了。」

轉身欲去。

獨孤倩然有感而發的道:「早干擾哩!」

龍鷹差些兒轉身答話,亦知萬萬不可,留下或離開對兩人的關係起著關鍵性的效用,至乎錯腳難返。

關中美女這句話語帶雙關,於她事事不上心的一貫態度,是暗含情意,說得很白。

龍鷹不敢回頭看她,連聲:「罪過!罪過!」急步離開。

沿途運轉魔種,來個「魔道同運」,走遍經脈竅穴,始知楊清仁劍氣殺傷力的巨大,五臟六腑無不受到或輕或重的損害,沒有兩、三天的工夫,休想徹底回覆過來。

龍鷹暗嘆一口氣,對著楊清仁和無瑕,不可以掉以輕心,今次可作為一個大教訓,看來不但須負傷應付兩人的再度侵襲,還要負傷披上馬球衣,後果嚴重至極。

要化解兩人的刺殺,說易不易,說難不難,例如叫穆飛來「陪夜」便成,不過等於告訴對方自已曉得無瑕的存在,更顯示不出「范輕舟」的架勢。幸好負傷有負傷的打法,當是一種歷練好了。

踏入觀疇樓,坐在小亭里的楊清仁映入眼帘,含笑招呼道:「還以為沒有一時三刻,范兄仍不會回來呢。」

龍鷹心道人生就是如此,前晚自己將他擊傷,一舉化解了對方的陰謀詭計,轉個眼情況逆轉,失敗者變為勝利者,在眼前揚威耀武。

不用說楊清仁是來弄清楚范輕舟的傷勢,如傷勢嚴重,可順手將他解決掉,否則待人齊後再對付他。

在牧場這個特殊的環境,逃得一時逃不了永遠,始終要面對大敵。

若非有先例可援,楊清仁根本不須親自來觀察,但因范輕舟曾有被台勒虛雲「重創」,事後不單在重重圍截下離開,還像個沒事人似的,令楊清仁不得不謹慎行事,以免因知敵不足再一次失誤。

龍鷹苦笑著在他對面的石凳隔桌坐下,嘆道:「原來河間王的劍術如斯了得,有點像傳說里某一早已失傳的劍法,小弟受傷是應該的。哈!真爽!」

以楊清仁的陰沉亦為之臉色微變,雙目閃過濃烈的殺機,瞬又消去。龍鷹雖未明言,卻足暗示曉得掌握到他真正的身份,對楊清仁來說是大忌。

於龍鷹的立場,則是有利無害。

不論他清楚或不清楚楊清仁的真正身份,絲毫不改對方殺他的堅決,而一旦殺不了他,惟有乖乖就範的份兒,因被掌握了可令楊清仁一鋪清囊的資料。

女帝固不用說,即使李顯集團或白道武林,絕不容他這個「假皇族」的存在。

以楊清仁目前在朝內朝外的聲譽地位,不招人忌是庸材,支持者雖眾,亦遭人所忌,例如武三思之輩。故只要有此謠言,假也變成真,何況確有此事!

這是楊清仁承擔不起的。

台勒虛雲一方最顧忌的人是誰?

肯定是女帝,因為他們隱隱猜到她是誰,更懷疑龍鷹是練成了「道心種魔」的邪帝。因著雙方同屬魔門,所以只要有半點風聲傳入女帝耳內,她比任何人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對此楊清仁是不容有失。

龍鷹此亦是「圍魏救趙」的變招,使楊清仁和都鳳再無暇向商月令施展其奸謀毒計,不收拾自己將永難安寢。

楊清仁淡淡道:「敢問范兄,究竟是哪一種失傳的劍法?」

他是不得不問,否則就是硬食默認。

龍鷹聳肩洒然道:「有些事不用說出來,大家心照不宣!我想重申的,是在小弟抵達神都前,如河間王仍沒法幹掉小弟,便要『同舟共濟』,否則一拍兩散,看誰負擔不起。」

楊清仁雙目閃閃的審視他,笑道:「好膽識!范兄似在鼓勵本王再接再厲。」

龍鷹道:「正是如此。哼!小弟的天下是打回來的,豈怕任何人?不讓你老哥儘力一試,難令你心息。」

又俯前迎上他灼灼的目光,對視著道:「剩下兩天了,如仍拿小弟沒法,將失去機會。勿要以為可在這段時間內不住的嘗試,事實上你只有試一次機會,且會給小弟摸清楚你現時在牧場的實力。成也牧場,敗亦牧場。在這裡,我若須反制你的狙殺,喊一聲便成。明白嗎?」

楊清仁漫不經意的道:「不知范兄所指的失傳劍法,是哪一種劍法?」

龍鷹知道如直言是「影子劍法」,那在此事上再無轉圜餘地,順水推舟的訝道:「聽河間王的語氣,你老哥的劍法似與任何以前的著名劍術均沒有關係,難道竟然是自創?算小弟猜錯好了。」

他故意自說自話,避開直接回答,又給對方下台階,但已足令楊清仁疑神疑鬼,恰到好處。

果然楊清仁無法就此問下去,否則欲蓋彌彰,當然亦不會盡信他所言。話鋒一轉道:「范兄無畏無懼,豪氣干雲,不愧『玩命郎』的稱號,本王佩服。不過本王今次來不是找你繼續算賬,因為剛才已泄了那口怨氣,而是來講和。」

龍鷹哈哈笑道:「河間王不是在說笑吧!大家心知肚明,若有機會,絕不錯過。坦白說,沒有了你老兄從中作梗,小弟的生活肯定寫意多了。告訴我,你憑什麼來與小弟講和?」

楊清仁從容道:「憑的就是我們『送佛送到西』的大計已經開始了,事實上自『食堂刺殺』無功後,本王便發動『南人北徙』的計畫,本王人雖在牧場,但指示已送往神都,著人秘密進行,構思完整,要過得聖神皇帝的最後一關,立即可付諸實行。可是本人能辦得到的就是這麼多,如果范兄沒法控制直接執行政令的地方官員,亦是徒然。在這方面,假設范兄多透露一點,說不定本王可斟酌如何配合,特別是牽涉到北幫,情況會變得複雜。我現在說的全是由衷之言,因為如若出事,范兄卻以為是我們從中弄鬼,對你我都是災難。」

龍鷹不會就他說幾句話,便信之不疑,對方說一套做一套的作風,他是習以為常。但並不排除確有誠意,因瘟神已入門,只好看如何送走他,當然愈快愈好。

雖仍有兩天時間,但在龍鷹嚴陣以待,蓄勢戒備下,又是在高手如雲的飛馬牧場內,即使有無瑕助他,楊清仁想殺龍鷹的大願仍是渺茫如撈水中之月。

龍鷹不會乖乖的在觀疇樓的卧室睡著等人來宰他。而是採取種種的反制反擊戰術,大不了喝醒整個牧場的人,那時楊清仁還要解釋一番。

龍鷹同時想到楊清仁解決他的事後,矛頭將指向商月令,來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說到底,能將所有滯留洞庭湖的突厥人送返塞外,等於解決了楊清仁一方最令他們頭痛的問題之一,若藉官家之刀殺人,後果難測,如果既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送走他們,兼又能打發「范輕舟」,將是「一舉兩得」。至於默啜,則可找個較像點樣兒的理由搪塞他,默啜相信與否是他的事,卻影響不了已打進太子集團的妲瑪、楊清仁或洞玄子,沒法動搖大局。

他們會設法去掉「范輕舟」此心腹之患,卻非這個時候。

楊清仁費盡唇舌,是要與他重塑可合作共事的關係,順便來摸他的底,評估他的實力。雙方的暗戰從這一刻起,以另一種方式進行,不動刀子,動的是腦筋。

龍鷹心知肚明楊清仁從柳宛真處,知道他與黃河幫的最新發展。

楊清仁必須掌握他與竹花幫的關係,那對付起他來時,得心應手。

龍鷹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河間王可左右黃河幫的意向嗎?」

楊清仁聳肩道:「那就要先看范兄對竹花幫有多大的影響力。」

龍鷹被他的「畫龍點睛」攻個猝不及防,差些兒啞口無言,無力還招,來個「拖」字訣,輕描淡寫的道:「桂幫主剛離開飛馬牧場。」

楊清仁雙眉揚起,待他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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