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十一章 運籌帷幄

龍鷹從容道:「古語有云:『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就是這般的簡單。而事實上你說出這個人來,正好向我范輕舟顯示貴方的實力,當然不能騙我。樂堂主勿要誤以為我對朝廷的政治認識不深,到神都發展是我的夢想,幾年來用了不少的工夫,可輕易查證堂主的話。我正是有誠意,才說得如此直接坦白,因事關我范輕舟的生死榮辱,絕不能大意輕疏,更非只說客套話的時候。」

樂彥下了決心似的道:「這個樂彥明白,既然是長久合作,開始時坦誠以對是有必要。不過請范大哥恪守江湖規矩,即使我們的合作談不攏,亦須話不傳第三者之耳。」

龍鷹道:「我和貴幫是天作之合,只要衷誠合作,沒有解決不了的事。現時處於不利位置的是我,動輒身敗名裂,爭多幾籌在手裡是合情合理。」

樂彥沉吟片刻,道:「我們在朝廷確有個能擔當得起大事的人,現在更是地方上有威望的大員,屬太子集團的人。」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原來是宗楚客,確為理想的人選。」

樂彥現出無法隱藏的震驚,失聲道:「范大哥怎可能猜到?」

龍鷹心忖二張並沒有騙他的「丑神醫」,「北幫確為武三思在江湖上的走狗,由宗楚客從中穿針引線。像宗楚客那類懂得視李顯為奇貨的野心家,不會看得起武三思,現肯為武三思所用,是因武三思後面的韋妃。不論是李顯做皇帝還是韋妃當女帝,不打好與韋妃的關係難有好日子過。怪不得宗楚客可以源源不絕在財力上支持李顯,皆因他是大貪官,包庇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令北幫漸成氣候,更因宗楚客的照拂,北幫成功融入西都的上層階級去,否則樂彥怎有隨關中隊到飛馬牧場來的資格?」

龍鷹道:「都說我對朝政並非像你們所想那麼無知,我更非要逼你說出秘密,而是如果由宗楚客去處理,那提議者就不可以是太子集團方面的人,如此方不會令人懷疑。」

樂彥訝道:「提議者?」

龍鷹道:「就是向聖神皇帝提出小弟萬無一失的計畫的人。」

樂彥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著他。

龍鷹照例賣個關子,道:「樂堂主有想過走水路嗎?」

樂彥嘆道:「誰都曉得走水路可省回至少一半的時間,且可大量運載,但相對則風險太高,如若出事是人贓並獲,很難脫身,只是給扣起貨船,已是損失不菲。從陸上去較易隱蔽行藏,遇事時可作鳥獸散,除非官府收到風聲,否則十拿九穩。」

龍鷹道:「我這個計畫如聖神皇帝肯接納,就可公然將大批私鹽運往北方,秘密落貨,如此數年我們便發大財,有錢使得鬼推磨,那時我們愛怎樣擴展都可以了。」

樂彥道:「算我求范大哥吧!請大哥立即說出來,讓樂彥可轉告幫主,否則定會給幫主痛罵,責我辦事不力。」

龍鷹道:「我怎會讓你為難,先問你一句話,有哪種民船是不用受水師關防阻截盤查的呢?」

樂彥無奈答道:「恐怕只有為官家運載糧貨物資的船,方得如此優待。范大哥勿要再賣關子好嗎?」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我的計畫若能成事,我們的私船會變成官方特許的民船,能公然運私貨到北方去。」

樂彥嘆道:「坦白說,我擔心得要命,因牽涉到聖神皇帝,一個不好,天皇老子都包庇不了我們。」

龍鷹知他因對自己的賣關子忍無可忍,故使出激將法,笑道:「事關重大,樂堂主還是多點耐性較好。」

救人和打仗是截然不同的事,必須設想周詳,避免須臨急應變的情況,武力只可作為後盾,因一旦出事,勢招致無可挽回的後果。

能在談判桌上解決的事,絕不會拿到戰場上去。

北幫打開始便是居心不良,如他不能扭轉局面,只好放棄。

他更不能不防楊清仁一手,此人心胸狹窄,自私無情,得到打擊「范輕舟」的機會,絕不錯過。「南民北徙」的計畫下,「范輕舟」會變得脆弱,只要能在某一特別營造出來的局面下,將「范輕舟」逼入絕地,楊清仁可聯同如無瑕般的高手,將「范輕舟」殺死,一了百了,並將滯留中土的突厥人連根清除。

他的計畫正是針對此種種情況而設定,將各方勢力全拖下這灘渾水來,沒人可輕舉妄動。

這本是沒可能的事,但因他是「龍鷹」,有師姊武曌撐腰,遂可扭轉乾坤。

樂彥神情尷尬的道:「因很想知道呵!」

龍鷹遂將楊清仁的計畫加油添醋的道出,當然不提是楊清仁所構想。

樂彥聽罷反鬆了一口氣,道:「范大哥的構想雖然巧妙,但因牽連太廣,聖神皇帝心意難測,成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龍鷹心中暗罵,對方是不願主導權落入「范輕舟」手上,加上居心不良,本身已有個完整的計畫,故不願樂見其成。

龍鷹微笑道:「這樣如何,當聖神皇帝頒下『南人北徙』的命令,又由宗楚客主持大局,我們的合作正式開始,否則一切休提。」

樂彥大吃一驚道:「范大哥如果認為我們北幫不是合作的好夥伴,何不坦白直言,怎可將我們間能否成事寄托在一個渺茫的希望上?」

龍鷹道:「道理比樂堂主想像的簡單多了。此為使范某可安心合作的條件,因若然出事,宗楚客是首當其衝,貴幫亦難置身事外。樂兄明白我的意思嗎?」

樂彥從容道:「即使有人為此上書聖神皇帝,聖神皇帝又批下來,但誰可保證此重任會落在宗楚客肩上?」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這個留給范某去擔心吧!快則一月,遲則半載,情況會變得清晰分明。」

樂彥肯定心裡半點不相信,嘆道:「范大哥真的明白朝廷的情況嗎?李裹兒雖貴為郡主,但在現時對朝政是沒有任何影響力。」

龍鷹啞然笑道:「你們對我的調查實不夠仔細,樂堂主等著聽我的好消息吧!最巧妙是只要說一聲再沒有自願北徙的農民,計畫立即終止,那時我們早賺個盆滿缽滿。哈!」

樂彥沒好氣道:「但願樂彥如范大哥般樂觀,『南民』又如何?何況這方面會交由各地的官府處理,我們如何插手?」

龍鷹輕鬆的道:「技術就在這裡,詳情則不便透露,你們若信得過我范輕舟,便等著坐享其成。」

樂彥仍不死心,追問道:「裝上大批鹽貨吃水深的情況如何解決?私運鹽貨乃殺頭大罪,如此的一條船會有官方派來的人隨船而行,並不是人人肯冒著生命危險被收買的。」

龍鷹道:「還記得昨天小弟被人行刺的事嗎?當時查更、文紀昆、古夢、白蓋及其同夥五個人,以合圍之勢直逼而來。哈!差點忘記說河間王,正是他引我踏進這個食堂陷阱,本來任我有通天徹地的本領,勢難逃此劫。可是看呵!我范輕舟還不是好好的和樂堂主商討未來大計。憑的是什麼?」

樂彥只有瞪眼的份兒。

龍鷹道:「憑的就是最精確的計算和策略,於不可能里炮製出可能來。」

樂彥道:「范兄怎會和河間王結下樑子?他現在可說是沒人惹得起的人。」

龍鷹語重心長的道:「樂堂主對朝政的了解始終不如我,在中土,只有一個人是誰都惹不起的,那就是聖神皇帝,河間王遠未夠資格。我惹他又如何?見到面還不是客客氣氣,心照不宣,所以說你們對范輕舟近乎一無所知。安樂郡主來找小弟,是因河間王告訴她小弟會到神都去,故她望可盡地主之誼,我和她的關係就是這樣子。」

樂彥給他忽東忽西的銳利辭鋒弄得暈頭轉向,盡最後的努力道:「范大哥準備由誰人向聖神皇帝提出『南人北徙』的計畫?」

龍鷹道:「我心中已有人選,卻不宜在大事未成前透露。」

樂彥雙目閃過嘲弄之色,道:「范大哥如肯透露,說不定我們可助上一臂之力。」

龍鷹道:「在此事上,梁王絕插不上手,他的影響力限於太子妃,太子妃能左右的得個丈夫李顯,而李顯對政事是不聞不問。唯一會阻撓的是以張柬之為首的眾臣,在這方面我自有主張,不須幫忙。」

從他口吐梁王兩字,樂彥立告色變,知他不是藉詞推搪雙方的合作,而是胸有成竹。聽他口若懸河,幾句話將朝廷宮廷微妙形勢交代得一清二楚,知他非是口出狂言,而是每句話均經過深思熟慮。

樂彥壓低聲音道:「這麼說,提議的該是屬張氏昆仲旗下的人,對嗎?」

龍鷹自己亦不敢肯定,含糊的道:「是其中的一個選擇,勿再問長問短了,樂堂主回去告訴貴幫主,只有在這個情況下,范某方敢與你們合作,但記著不要明的是一套,暗裡又是一套,否則不要怪我范輕舟翻臉無情。還有,如果大家做得成兄弟,我會讓貴幫知道誰才是你們真正的勁敵,不是黃河幫亦不是竹花幫,他們的實力超乎你們的想像,失掉人和貨只是個開始,越浪亦是在他們的計算之內。」

江湖幫會,講的是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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