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二章 縱論大局

龍鷹追上宋問,道:「這好像是離開飛馬園的路徑?」

宋問道:「對!現在是送你離開。」

龍鷹暗吃一驚,道:「宋兄在惱我嗎?」

宋問道:「不!只是想營造點可讓你變得認真些兒的氣氛,以免將愚生即將說出來的警告,當作耳邊風吧!」

龍鷹今次是大吃一驚,止步道:「竟這般嚴重?」

宋問以一個非常好看的姿勢轉過身來,道:「范兄魅力難擋,在場的八位姑娘,無不為你的丰神識見傾倒,不過其中兩個是絕碰不得的。」

龍鷹放下心來,舒一口氣道:「宋兄放心,小弟絕沒有宋兄所說的意圖,因為想碰的只是其中的一個。哈!又請宋兄明白,小弟一向想到什麼說什麼,見招拆招,不是故意表現。」

宋問道:「早知你不會認真。」

白他一眼道:「我清楚獨孤倩然,等閑不會和族外男子說話,現在卻主動想聽你說出看法,在這之前你究竟說過些什麼?」

兩人停下來說話的地方,是貫連兩座獨立院落的游廊,立足處是跨過一道溪流的廊橋,溪旁是隔岸相對的垂柳,流水蜿蜒穿行於園林之中,無限地擴闊了景深,幽雅寧洽,使人不忍遽離。

龍鷹嘆道:「確是小弟不對,但也不全關小弟的事。事緣小媚姑娘提及魯大帥巧施妙手,將改變不著痕迹地融渾進本來的建築去,頗有脫胎換骨、易筋洗髓之效,而李裹兒則垂詢小弟對此的意見。唉!當時我亦受到場主府懾人的魅力感染,故而心有所感,聞問不經意的就將心裡的話衝口說出,保證絕無挑逗獨孤倩然之意。」

宋問好奇道:「你說過什麼?」

龍鷹苦笑道:「真的要說出來?」

宋問沒好氣的道:「快說!」

龍鷹吟詠道:「高山哪礙白雲飛,竹密豈妨流水過。」

宋問呆看著他,雙目熠熠生輝。

龍鷹攤手道:「整件事是冤家路窄,我本不該參加『仙跡游』的。」

宋問不解道:「你似是很熟悉李裹兒,你該沒有接觸她的機會。」

龍鷹道:「這方面是一言難盡,宋兄最重要的是信任小弟。」

宋問道:「那便毋庸愚生費唇舌,范兄該知惹上李裹兒後患無窮。」

龍鷹訝道:「她不是你閨中密友嗎?」

宋問嘆道:「是以前的事,現在我再不認識她。」

接著道:「李顯重登太子之位後,曾為長子重潤派特使到牧場向我提親,被我婉言拒絕,遂打獨孤倩然的主意,在宇文世家的大力斡旋下,終定下意向,到獨孤倩然年滿十八,而李重潤又被冊封為太子,獨孤倩然會嫁入皇宮。現時她只得十六歲,你最好勿要再接觸她,以免一錯再錯。你是明白人,該清楚關中大族對此會有何反應。」

龍鷹後悔道:「我太不慎重了。」

宋問趨近少許,道:「怎麼能怪你呢?你正是另一個『少帥』寇仲,視高第寒門之隔如無物,無畏無懼,我行我素,徐子陵比他持重多了。」

龍鷹一怔道:「原來秀珣場主真正看上的人竟然是寇仲。」

宋問嘆道:「你不可以扮糊塗嗎?鍾情是一回事,選擇是一回事,志趣相投是一回事,生活更是另一回事。少帥古靈精怪,從不知什麼叫安分守己,這一刻不知他下一刻會想什麼、說什麼,就像你這個處處留情的大混蛋。」

龍鷹叫起撞天屈道:「皇天在上,小弟過去的幾年每天都在生死邊緣掙扎求生,比徐子陵更規行矩步,不信的話可問老天爺,哈!」

宋問沒好氣道:「愚生並不怪你,不和你胡扯了,現在愚生要帶你去見一個人。跟著來吧!」

宋問領龍鷹來到一座院落前面,沿途不時可看到山城下延展無盡的牧場美景,聽到依稀可聞球賽進行時喝彩打氣的叫嚷,格外對比出山城的安詳寧和。遠近房舍高低有序,形形色色、各具姿採的建築物錯落於林木之間,風吹樹動,掩掩映映,美得教人屏息。

兩人一路走來再沒有說話,深深感受著無話勝有話,心有靈犀的動人滋味。

宋問止步道:「送你就送到這裡來,請范兄自行入內,會面後可自行離開。」

龍鷹忙道:「今晚小弟的晚膳有著落了嗎?」

宋問嘆道:「愚生現在是代場主傳話,她說渴望可以陪你共進晚膳,卻因早安排了和幾位閨友聚會。唉!她每見你一次,便給你這個壞傢伙情挑一回,弄得六神無主。明晚如何呢?」

龍鷹大喜道:「一言為定。說到耐性,小弟有著無人可及的能耐。」

宋問橫他一眼道:「我有時在想,你是否仍可算是一個人,人怎可能像你般似是無所不知,神通廣大。你曉得在院里等待的是誰嗎?勿要故意猜錯來騙愚生。」

龍鷹苦笑道:「真希望自己確是有龍陽之癖的人,那現在小弟就可以吻宋兄的香唇。」

宋問大嗔道:「你是故意岔開的。」

龍鷹訝道:「這招本是萬試萬靈,竟給場主看破。」

宋問開懷道:「因為這是寇仲慣耍的招數,快說!」【校者按:可見《大唐》卷十·第十一章·重賞之下】

龍鷹道:「是桂幫主,對嗎?」

宋問掩不住驚異之色,問道:「你是猜出來的嗎?不準說謊。」

龍鷹老實答道:「是感覺得到。」

宋問狠狠打量他幾眼後,道:「進去吧!勿要讓大師兄久等了。」

桂有為一臉歉意的道:「我是給月令逼至沒有法子,不得不透露鷹爺的秘密。到月令將『范輕舟』名列馬球手的英雄榜上,我曉得不妙,她以前之答應裝作不知道,只為誆我說出秘密。唉!確鬥不過她。」

又壓低聲音道:「在牧場她是高高在上,說的話等同聖諭,沒人敢逆她之意,天下間恐怕只有你能駕馭她。不要看她大家閨秀的斯文模樣,卻有顆野性難馴的心。」

龍鷹頹然道:「我看到的由頭至腳都是一個叫宋問的傢伙,怎可能扮得如此不露破綻的呢?」

桂有為道:「這是魯妙子一手炮製出來的玩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一天秀珣場主的娘向魯妙子開玩笑的道:『你制的假面具確為一絕,但只合男兒漢,不合女兒家,因如化身為男子時不論身型體態均破綻百出。』豈知就這麼一句戲言,一年後魯妙子向其獻上他名之為『化外之身』,能以假亂真的假臉、假身,後被束之高閣,到秀珣場主則是不願碰魯妙子的任何東西,個中恩怨,只有當事者清楚。」

龍鷹饒有興趣的道:「竟是如此,魯大師妙人妙事。」

桂有為繼續解說,道:「月令沒有秀珣場主的心障,視『化外之身』如珠如寶,未滿十五歲便試用,並藉之不時到牧場外玩耍。現在她剛足十七歲,扮起來連我也不時錯認她是另一人,可是終瞞不過你。」

龍鷹道:「我看她根本不打算瞞我。」

桂有為道:「她是一意瞞你的,好在近處觀察鷹爺,看你如何了不起。第一晚送你返觀疇樓後,她興奮至來找我談了你整夜,累得我沒覺好睡。鷹爺真了得,像月令這麼心驕氣傲、孤芳自賞的一個人,竟也給你耍得團團轉,喜羞難分,表面雖不住罵你口沒遮攔、大膽無禮,作風近似流氓無賴,實則私心竊喜,情難自禁。我這個作師兄的,亦為她尋得好歸宿高興,雖然對不起鷹爺,但是不會後悔。」

又道:「月令問我為何你會去惹河間王,我告訴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鷹思量片晌,沉聲道:「我本不打算告訴幫主,直至此刻仍是猶豫難決,因為說出來會與幫主現時的取向和想法產生嚴重的衝突,後果難測。」

桂有為不悅道:「你怕我再次出賣你嗎,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我桂有為絕對堅定不移,否則怎對得起『少帥』寇仲和徐子陵,還有對我幫大力扶持的太宗。」

龍鷹道:「幫主如何看待李顯的登上帝位?」

桂有為呆瞧他一會兒,道:「我記起了!以前鷹爺曾問過我同一問題,我當時避而不答,原來背後竟含深意。」

龍鷹誠懇的道:「請幫主賜告心裡真正的想法。」

桂有為定了定神,道:「我明白鷹爺在擔心韋妃和武氏子弟互相勾結,形成亂政的新勢力。我曾多次接觸路過揚州的京官朋友,向他們說出憂慮。但以我收集回來的消息,予我的印象是此禍發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於詳情,則人人守口如瓶。」

龍鷹道:「幫主是老江湖,怎都可猜出個大概。」

桂有為嘆道:「我不敢猜。」

龍鷹道:「那幫主已說了。信任我的話,以後再不要追問這方面的事,有些事不知道會比知道好。」

桂有為苦笑道:「我不但嗅到災禍氣味,還看到災難的影子,牧場之行前我曾秘密上訪神都,找太平公主說話,好弄清楚現今局勢,得知因武三思造謠,故太子和太子妃對鷹爺抗拒排斥,這是最不好的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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