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二章 宋家高手

場主府雖然廣闊似上陽宮,卻比上陽宮更容易尋路。離開觀疇樓後,龍鷹抱著游府的心情,依著宋問的指示,循著能游遍全府的周回遊廊,朝場主府著名的後花園舉步。

掩著大半邊臉孔的一彎新月,現蹤星空深處,十四天後月兒將變得又大又圓,應景應節。

游廊並非連綿不斷,而是若斷若續,連接起府內重要院落和景點,只是其應斷則斷,融入了場主府的布局去,開拓了景深,盡見設計場主府者的匠心獨運,沿廊漫步,不知不覺間便深深投入到美景無窮、景景獨特的院落園林里去。

龍鷹似入無人之境,除秋蟬鳴唱的伴隨外,路上沒遇上一個人,樂得清靜自在。

世上竟有這麼迷人的地方?

商月令的美麗他尚未見識過,卻認識到她肯定是擁有最龐大家業的女子,難怪台勒虛雲千方百計,亦希望楊清仁可以娶其為妻,那亦是自問有點資格者的美夢。

商月令隱身不出的一著,耍得非常漂亮,不但避開了成為眾人爭相競逐的目標的煩惱,還大大添加了她的神秘感。愈難到手的東西,愈是珍貴,龍鷹可以想像楊清仁和越浪之輩朝思暮想、寢食難安的滋味。

想到商月令,他立即心癢起來,雖然只是隔簾對話,聞聲不見人,但他似乎對她的個性為人,已有著超乎一般人交往的深入了解,生出強烈的愛慕,那種使人顛倒迷醉的感覺,直至此刻仍縈迴不去。

有何方法可探知她的「隔簾相會」,只用在他一人身上?果然如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曉得自己是龍鷹。

只恨這方面是無從打聽,宋問絕不會告訴他,更恐怕連他亦不清楚,除非由商月令親口說出來。聽商守忠的語氣,似乎他並不是唯一受此「厚待」的人,若是如此,商月令雖對他另眼相看,卻不必因清楚他是誰。

想到腦袋差點爆開時,終抵達後花園。

穿過月洞門後,一怔止步。

千思百慮,一掃而空。

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座建於荷花池上的六角小亭,連以小橋,不知如何,亭子他見得多了,可是此亭的位置、空間、襯托的園林背景,總令他感到與以前見到的亭台有分別,至於分別在何處,他卻沒法道出,知的是心神全被吸引,忘掉一切。

我的娘!眼前肯定是建築藝術上的神來之筆。小小一個亭子,有如神物般觸動心內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像遊子返歸家鄉,尋仙者忽入仙域,難怪會以「退思」為名。

園子另一邊隱聞飛流急瀑的響音,記起商月令特別指出的後山飛瀑,心中湧起異樣的感覺。

她不但沒有因採薇犯禁責備他,還似暗示他該到後山去。

腳不由主下,龍鷹以遊人的心情,朝後山方向,踏著迴廊舉步,最精彩絕妙處是後園並沒有阻擋視線的高牆,而是開放的,將整個後山納進退思園去,如此布局,只有山城特殊的環境方辦得到。

廣闊的園林區只得他一人獨行,卻是毫不寂寞,伴隨他的是漸轉清晰的水瀑聲。

唉!如果可以拋開塵世間的所有鬥爭仇殺,恩恩怨怨,娶得商月令為妻,再讓小魔女、人雅、美修娜芙、麗麗、秀清、青枝和兩個乖寶貝到此安居,那時要山得山,要水得水,會是如何動人的滋味。

想得痴了時,抵達游廊盡處。

豁然開闊,入目是一座方亭,前臨深淵,對面崖壁陡拔雄起,一道瀑佈於上方十多丈處裂石而出,奔瀉而下,水氣瀰漫,珠花激濺,百多丈下水聲轟隆,嘆為觀止至極。

龍鷹著了魔般來到方亭處,讚歎不己。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心現警兆。

他感覺不到任何波動,只是知道有人進入他感應網的範圍,觸動魔種。

朝左方瞧去,林木里隱見碎石鋪成的羊腸小道,小徑盡端的建築物,該像小亭般臨崖而築,景色佳絕,魯妙子確懂為自己找得終老之地,死無憾矣。

像魯妙子般天才橫溢之輩,始終不肯甘於寂寞,以從採薇處聽回來有關他的事,魯妙子退隱於此後,忽然手癢,竟然為自己建造最後傑作,就是他的墳墓。

名聞天下的「楊公寶庫」很易理解,其時楊素權傾一時,隻手遮天,不論魯妙子須多少人力物力,楊素可一一提供。可是在牧場後園僻處,即使有人幫忙,要設置地下墳墓殊不容易,還有機關布置,魯妙子怎可能辦得到?如能想通此中關節,入墓取寶將似如探囊取物。

不由又想起宋問,這個似是對牧場的事無所不知的人,肯乖乖的告訴自己事情的始末嗎?希望對這方面,宋問也像對其他事般,不該說的亦說出來。

龍鷹想得啞然失笑,搖搖頭,沿碎石徑越樹穿林的往崖西走過去,踏著滿鋪地上的厚軟落葉,心忖這條小徑不但沒有人打掃,且有好一段時日沒有人走過,看來縱然有「仙跡游」的特殊節目,小樓未被包括在內。這個是否特別的安排?因為在以前牧場舉辦的「仙跡游」,小樓肯定是節目里的重點。

左彎右拐後,小徑已盡,林外臨崖的平坦台地上,孤伶伶地有座兩層高的小樓房,兩邊臨崖,形勢之險,教人擔心小樓會隨時給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颳得翻下高崖,跌個粉身碎骨。

小樓雖不見燈火,但窗戶洞開,不似沒人居住。

他奶奶的,最不想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若住的是那位「宋老哥」,不啻駐紮了千軍萬馬,難怪「仙跡游」不包括眼前的兩層小樓,因為已成此君的臨時居所。

從他的位置,看不到面崖臨淵的正門,魯妙子也是古怪,不將門設在安全得多的南面,而是向崖的北邊,出門後一時糊塗走多幾步,將是失足墜崖的結局,將門開在這邊本該沒有問題,在崖緣築一道石欄便成,但魯妙子和牧場都沒有這麼做。

龍鷹的目光返回近處,於出林的位置豎著一個木牌子,上書「魯妙子故居,請勿擅進」的警示。

龍鷹仰望夜空,已是殘星欲墜,離天明不到兩刻鐘的時間,肯定幹不了什麼事。

怪只好怪自己,被牧場美景迷得糊裡糊塗的,忘掉正事。

門開,一人悠然舉步出門,走三步抵達崖緣,朝崖淵望下去。

對方粗衣麻布,不具絲毫世家望族注重衣著品味的風尚,高度及得上龍鷹,外形英偉魁梧,自然而然予人體魄強壯、快速靈活的印象。頭髮烏黑,眉毛很隆,長著個豐隆高挺的鼻子,神態滿不在乎的。驟看上去,似個混跡市井經常泡妞鬧事打架的流氓,遠多於來自天下景仰嶺南宋家的傑出後人。

看年紀,頂多比龍鷹年長十年許。

龍鷹不理路牌上的警告,朝他走過去,微笑道:「宋兄你好!小弟范輕舟,特來拜會。」

那人仍不望他,自言自語般道:「范兄猜到了!」

龍鷹長笑道:「能將區區一把刀練至收發由心,刀可御氣,驚天泣地的刀道至境者,天下除萬仞雨外,舍宋家外尚有何人?」

那人淡淡道:「比起天地日月,只屬雕蟲小技,何來可誇之處,你和萬仞雨稔熟嗎?」

龍鷹心忖又忘了自己是「范輕舟」而非龍鷹,道:「只是聽過。嘿!該怎樣稱呼宋兄。」

那人轉過身來,面對龍鷹,立足處是崖邊,往左移三寸,保證立即直掉往崖下去,可是其淵渟岳峙的姿態,卻如立足於廣闊至遠見地平的曠野,從容自在,只是此等修養,沒多少人辦得到,他目似電芒,卻又能內斂收藏,神情無憂無喜,淡淡道:「在下宋魁,假如范兄三個月前遇上我,定不會將我和有『天下第一刀手』之稱的萬仞雨相提並論,我是到此小住後方初步悟通敝祖宋缺傳下來的『天刀八訣』。」

龍鷹皺眉道:「兄台謙虛自守,走的似非令祖『天刀』宋缺的路子。」

宋魁動容道:「范兄眼力之高明,教人吃驚,敝祖那一套,宋魁是永遠學不來的,只能順著自己的心性行事。范兄又怎會清楚敝祖宋缺一貫的作風?」

龍鷹知又說漏了口,難道告訴他是從杜傲和眾師兄的對談聽回來的嗎?苦笑道:「亦是聽回來的。」

宋魁啞然笑道:「范兄是個不擅說謊的人。」

龍鷹尷尬的道:「剛好相反,小弟乃說謊的能者,只是不慣向朋友說謊。請宋兄包涵,萬勿將心中的懷疑告訴場主。」

宋魁微笑道:「我是你的朋友嗎?」

龍鷹洒然道:「或許不是現在,但終有一天我們是朋友。」

宋魁像沒聽到的問道:「為何你認為我願意為你向場主隱瞞呢?」

龍鷹道:「理由簡單之極,如小弟被場主驅逐出牧場,宋兄還哪裡去找小弟這麼一個試刀的對手?」

宋魁仰首觀天,嘆道:「真可惜!快天亮了,不阻范兄,今夜不見不散。」

龍鷹一聲告辭,轉身去了。

回到觀疇樓,剛好看到山城下東方地平的第一道曙光,艷麗無倫。

採薇仍酣睡未醒,龍鷹注入她經脈內的魔氣在天然運作,循環往複,至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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