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四章 飛馬牧場

翌日黃昏,一輛由四匹健馬拖拉的馬車,風馳電掣地賓士於通往牧場的官道上,直赴山道入口。

當馬車轉入山道,還馳上斜坡頂,這才停下來。

駕車的中年漢唱喏道:「兩位客官請下車,從這裡到牧場,須走小半個時辰險要山路,方抵入口的城樓。」

車門推開,先走下車的是背著個大包袱的採薇,然後是提著她另一個包袱的龍鷹,與御者道別後,兩人繼續行程,馬車在後方掉頭離開。

這是採薇想出來簡單容易、切實可行的掩人耳目之計。就是由她出面,於附近最大的鄉鎮以重金雇一輛馬車,載他們到牧場去,龍鷹則在中途登車,除非敵方探子敢截停馬車,龍鷹才會敗露形跡,而對方當然不會這麼做,何況雇馬車者是採薇,非是他們的目標。

見採薇不時回頭觀望,龍鷹道:「放心吧!沒有人跟來,牧場車來車往,交通頻繁,誰都不會特別注意一輛馬車,這處更是飛馬牧場的地頭,對方豈有公然截查往來人車的膽量。」

採薇沒好氣的道:「這番話是我提出這個主意時曾說過的,現在卻由你當作是自己的話般來告訴我。確是車來車往,不過是運載貨物的驢車,絕沒有載人的馬車,牧場的人是騎馬的。」

兩人依地勢沿山道登高望遠,已可見到牧場低地平原的景色,夕陽斜照下,田疇平野構成色彩悅目的圖案,還有大小不一的湖泊,牧草肥美,點綴著正優遊憩息的馬、牛、羊,草原盡處山巒起伏連綿,確是人間福地。

龍鷹輕碰一下她的香肩,笑道:「大姐該高興才對,因可見你對我說過的話,小弟的印象多麼深刻,沒話好說時自然而然重複你說過的話。哈!終於成功了,現在對方知道了也來不及去通風報訊。」

採薇皺眉道:「向誰通風報訊?」

龍鷹說漏了口,岔開道:「薇大姐怎會幹起沒本錢的買賣來?」

採薇不悅道:「先答我。」

龍鷹道:「情況有些兒像你和我間的關係,知道了而沒有被幹掉,就可得益。可以說是這麼多,請勿問下去。」

採薇苦惱道:「古古怪怪的,我是怕給你壞了本姑娘的事。」

龍鷹道:「這叫各安天命。不過大姐請放心,我這麼富有,可以賠給你。」

採薇不屑的道:「那些是你永遠沒法賠出來的東西,有錢也買不到。」

龍鷹大訝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採薇道:「本姑娘現在沒心情說。」

龍鷹暗忖這個賊美人真難伺候,苦笑道:「我們現在是乘同一條船,但因情況有異,我的事大姐知道得愈少愈好,你的事我則知得愈多愈有利。哈!到哩!請大姐拿重禮出來。」

標誌山城入口的城樓出現斜道盡端處,是個形勢險要的峽口,門樓前置陷坑,以弔橋通行,只是城樓的懾人氣魄,已盡顯飛馬牧場的威勢,教人嘆為觀止,馳想其曾經歷過的輝煌歲月。

龍鷹生出追躡著寇仲和徐子陵足跡的奇異滋味。

城樓掛滿彩燈,五光十色,充滿節日喜慶的氣氛。

採薇如他般目注城樓,應道:「沒有買!」

龍鷹正留意城樓上目露訝色朝他們打量的幾個大漢,還猜想他們會如何對待他們兩個遲了達十五天的客人,聞言失聲道:「沒有買?雇車用了一錠金子,其餘我給你四錠用到哪裡去了?唉!金子事小,失禮事大,又是你提醒我的。」

採薇「噗嗤」嬌笑,橫他一眼,道:「你該很富有,卻脫不了暴發戶的習氣,最緊張的仍是錢,說到底是怕我中飽私囊,剩下的四錠金子我是吞定了。」

龍鷹拿她沒法,兼且離城樓不到五十步,依禮立定,拱手揚聲道:「大江范輕舟,受邀到來參加飛馬節。」

一個雄壯的聲音從樓牆上傳下來道:「原來真的是范爺,本人商守忠,乃牧場八大副執事之一,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

又喝道:「降橋!」

龍鷹和鼓著腮兒的採薇聽得你眼望我眼,怎會勞煩執事級的人物來看守門樓,在飛馬節開始的三數天毫不稀奇,因要迎迓貴賓,但在開始了十五天後,便沒有道理。

至於「恭候大駕」,則該為一般禮貌上以示尊重的場面話。

「軋軋」聲里,弔橋降下。

從這個位置看進去,視野被城樓阻隔,看不到飛馬山城的情況,更添人入內開眼界的意欲。

「接著!」

龍鷹接收她遞過來的小錦盒,不看半眼的納入懷裡。

採薇道:「想人家商場主看得入眼,一時間即使在西都、東都怕都買不到,我只好忍痛割愛。告訴你,盒子內的東西,四錠金肯定買不到。」

又皺眉道:「你不用打開來看嗎?」

龍鷹苦笑道:「希望不是贓物,是顆又圓又大的美玉。對嗎?」

採薇駭然朝他瞧來,驚異之色未褪的失聲道:「你怎會猜得中的,只差少許,就是此為能在黑暗裡發光的『夜明珠』,非常罕有,是我在西域以重金買來的。我怎會害你,現在害你等於害自己,我籌划了八年,眼前是唯一機會,不容有失。」

弔橋著地。

七、八個人迎出門來,還牽著三匹神駿之極的馬兒。

領頭者副執事商守忠,中等身材,眼正鼻直,乍看較似文弱書生而不像武夫,但走起來自有一股男子漢大丈夫的氣魄,絕不矯揉造作,看他的指掌,知他精於擒拿一類的功夫,使龍鷹對他沒有佩戴刀劍不以為異。

施禮後,採薇遞上請柬,龍鷹順便介紹她為自己的隨從「小戈」。

商守忠毫不客氣地打開請柬閱看,當他闔上請柬,交回採薇時,明顯地鬆一口氣、如釋重負,令感覺著他精神波動的龍鷹百思不得其解。

確認「范輕舟」的身份後,商守忠態度變得更是熱情親切,先吩咐手下道:「先將范爺的行囊送往觀疇樓。」

手下擁前,接著龍鷹交出來的大包袱,然後才是採薇萬般不情願卸下的另一肩囊,她也知若不接受牧場的好意,徒顯示自己是作賊心虛。

對兩個遲來客的招呼接待,有點隆重至過分的味兒。特別指明是觀疇樓,正是虛樓以待,確沒有道理,牧場方面怎曉得「范輕舟」一定會到來參加盛會呢?

龍鷹差點抓頭。

商守忠順口問道:「范爺和貴隨是走路來的嗎?」

言下之意,似是難怪遲了這麼多天。

龍鷹隨口應道:「是乘車來的。哈!其他人該是騎馬呵!對吧!」

商守忠神色古怪的瞧他們幾眼,龍鷹仍是那副輕鬆寫意、滿不在乎的神態,採薇則捨不得地瞧著牧場的人背走她的作賊工具,像正與親生骨肉分離。

商守忠看看馬兒,看看兩人,欲言又止。龍鷹知他想問的是自己和採薇是否懂得騎馬,只是問不出口。識趣的道:「我們現在去的地方,騎馬該方便點,對嗎?」

商守忠喜道:「如此請范爺和貴隨上馬,否則場主會等得不耐煩呢!」

龍鷹和採薇為之愕然,商月令竟急著要見范輕舟?她可以記著有范輕舟這麼一號人物,已是范輕舟的絕大榮耀。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鷹到過不少山城,例如南詔的風城,洞庭大江聯總壇的汗堡,至乎塞外的不管城,全屬規模宏大的山城,可是比起飛馬山城,總欠缺了其某種難以道盡的內涵和氣質。

論規模,飛馬山城與風城相近,依山勢磊砢築建,起伏蜿蜒。可是城後層岩裸露,突兀崢嶸形勢之險便猶有過之。

論氣魄之磅礴,絕不遜色於雄渾堅固的汗堡,也如汗堡般粗獷質樸,型態恢宏。

可是沿途設置鐘樓、牌樓,屋宇排列井然有序,街道寬敞開揚,處處園林,可游可居,加上場主府高高在上,主從分明,仿如曠野中透出無限的溫柔,又遠非汗堡能望其項背。

還有一方面是前二者沒法和飛馬牧場比較的,就是像不管城般,完全獨立於人世之外,自成其化外凈土的動人感覺。這是座充盈生活氣息,住民安居樂業的「不管城」。

愈往上走,愈接近高踞城頂的場主府,愈感到飛馬山城的名不虛傳,從整體布局,至乎山道分布,引水成流,一草一樹,房舍院落,無不有難以改動,渾為不可分割的整體的完美感覺,融入了周圍和本身的環境里去,而最了不起是惹起人尋幽探勝的興味,局局新鮮,景景無窮。

龍鷹直覺感到整座山城該是經某個人整合統一,精心設計,否則不可能配合至如此天衣無縫的至境,實為建築的傑作。

場主府張燈結綵,燭火輝煌,但龍鷹卻感應不到府內聚集著大批人在舉行宴會,山道上亦不見行人,似乎山城的人全到了別處去。

果然在前策騎緩馳的副執事商守忠,一拉馬韁,左轉進另一橫道,離開通往場主府的主斜道,變得繞府而行。

龍鷹和採薇忙改向跟在他馬後。

採薇一雙俏眸閃閃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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