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八章 自然之道

龍鷹忍不住的向莽布支問道:「將軍一向駐於何地?」

莽布支沒有戒心的答道:「聖神皇帝將我從酒泉召回來。」

又向眾人道:「你們來猜聖神皇帝因何事召我呢?」

李智機一怔道:「不是因要你改任為營州都督嗎?」

莽布支故作神秘的道:「任命只是這兩天的事。」

他顯然沒多大與丑神醫交談的興趣,只看重與李智機和兩大酋的關係,答丑神醫一句後便轉去與李智機說話。

眾女則是聽而不聞,專責伺候。

龍鷹也想知道莽布支的謎底,輕撫奚王妃香背,留心聆聽。

在眾人期待下,莽布支攤開雙手道:「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對我來說是件小事,原因在我向聖神皇帝上傳了一個小報告,竟得聖神皇帝高度重視,立即召我來神都。」

看樣子,究竟所因的「小事」是何事,他是不會吐露。他不說,眾人也知所避忌,不敢追問。

龍鷹隱隱感到與自己有關係,偏礙著身份,沒法直接問他,惟有記在心裡,向武曌入手。

莽布支為自己打圓場道:「來!為我們未來的愉快合作喝一杯。」

眾人轟然互敬對飲。

龍鷹心忖營州總管之職,莽布支會比方鈞更為勝任,瞧莽布支與李智機等人的相處如水乳交融的情況,已將箇中原因清楚道出。皆因不論風俗習慣,莽布支比之其他漢將,更為接近奚人。

赫根拿有感而發的道:「神醫為我們所佔的卦,靈驗如神,解卦的每一句話,在這幾年間逐一實現。」

莽布支隨口問道:「神醫所拜者是何方神祗?」

龍鷹也隨口答道:「我信的是命運。」

達天愕然道:「有分別嗎?命運只是天神的意旨。」

龍鷹從容道:「當然大有分別,任何神祗亦只是命運的一部分。」

莽布支不以為然的道:「能超出一般命運方可算是有資格的大神。」

李智機呵呵笑道:「神醫時有高見,可否詳細解釋呢?」

沒人想過話題會轉往鬼神的方面去,如不是因王庭經卦應如神,肯定沒人有閑情討論這方面的事。

龍鷹卻是勢成騎虎,不得不就這個問題作深思,一直沒留意他們說話內容的一眾奚族美女,也現出注意的神色。

沉吟片晌,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龍鷹徐徐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自天地初開,陰陽分判,我們世界便展開日夜交替、星移斗換的步伐,從沒有停下來,無所不包,無所不容,沒有力量能將這情況扭轉改變。各位認同我這個看法嗎?」

連達天也停止向伺候他的兩女毛手毛腳,靜聆他說下去。

李智機點頭道:「於我們祖先發生的事,今天也在發生著;以前如此,現在如此。」

莽布支不解道:「神醫說的是天下皆知的事,有何特異之處呢?」

龍鷹道:「日常最平常不過的事,恰是最深刻的道理所在之處,日沒月升,我們習以為常,事實上這種永恆不變,已說出一個大道理,就是人有人的命數,國有國的氣數,宇宙亦有其運數。好了,敢問大將一句話,你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莽布支怔了一會兒,帶點苦惱的道:「我根本不曉得自己的命運,如何去改變?只知道當運勢逆轉時,萬般努力亦是徒然,空餘無奈。」

他是從自身的經歷,說出心裡的感受。

眾人都生出興趣,因不知王庭經的話會將他們領往何處去。

龍鷹此時心想的是席遙最愛掛在口邊「天地之間,莫不有數」這兩句話,亦是循此思路馳想,道:「我的看法很簡單,之所以沒法改變命運,因為我們是命運的部分,正如我們是宇宙的部分。我們不能改宇宙的分毫,便如我們沒法改變命運,因命運正是宇宙的一部分。我們既然永遠沒法明白宇宙是什麼東西,也永不會明白命運,甚至不知是否真有命運這回事。」

李智機道:「我從未聽人這般說過,我族深信神就是天,天就是神。」

龍鷹道:「大王深信不疑的,與我的看法沒有衝突,只是從不同的方向去看待老天爺。我的立論清楚分明,不論人力或神力,均沒辦法逆轉分毫宇宙的步伐或走勢,可見不論人或鬼神全屬宇宙所包容的部分,宛如淹沒所有大地的洪流衝過來,無一能倖免。自古以來,任何我們知道或相信的事,均只是浮沉宇宙的洪流里,以前如是,以後如是。」

龍鷹說的是顯淺易見的道理,宇宙從沒有因任何力量改變過,顯示出宇宙本身已是無所不包的力量,也是能見能知的唯一力量,從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永不懈怠,所有有形或無形的東西,除順應外再無他法,此正為自然之道,凌駕於任何力量之上。

龍鷹所說的鬼神只屬宇宙的部分,就是這個涵義。

莽布支首次現出對王庭經的看重和敬意,道:「的確是新鮮精採的看法。像我般本以為會在酒泉度過下半輩子,忽然有故人來找我,被我嚴詞拒絕他的請求後,悻悻然而去,豈知我將此事稟上聖上,立被她召到神都來見,還被委以新任命,這或許就是命運了。」

龍鷹衝口而出道:「欽沒晨日!」

李智機等沒有什麼反應,莽布支則大訝道:「神醫怎猜得到的呢?」

龍鷹心忖幸好在場者沒一個懷疑自己的身份,否則糟糕至極。

那天偷聽香霸、湘夫人、無瑕和楊清仁說話,臨離開之際隱隱聽得欽沒的名字,卻聽不到下文,失諸交臂,使他一直耿耿於懷,因關係到嬌妻愛兒們的安危。

台勒虛雲千方百計逼他返回中土,因曉得龍鷹早晚會成為他們奪權的大障礙,亦是要向默啜交代。故先有刺客到高原入戰堡行刺之事,後又有由台勒虛雲和無瑕喬扮兩大老妖去對付他心愛的仙子。任何一個行動的成功,均會導致龍鷹返中土和他們算賬。

莽布支在欽沒晨日的事上不敢隱瞞武曌是明智的,因如被女帝發現他瞞著她,在她的眼中等同叛逆,莽布支肯定小命難保。女帝召他回神都,是要測試他的忠誠,看他敢否抗命。因利乘便下,遂調他往守營州。

營州總管在塞外的形勢里是舉足輕重的位置,主要職責是聯奚人和契丹人以抗默啜,阻止突厥人朝東擴展,在必要時更可抽默啜的後腿,少點斤兩亦難以勝任。

龍鷹既沒有想過會在今晚別開生面的帳宴談神論鬼,更沒想過是可得到有關欽沒晨日的消息。有些事,莽布支絕不會向武曌說出來,例如欽沒罵女帝的惡言。

姿娜在他懷裡輕輕蠕動,還仰起俏臉。

龍鷹俯頭吻她香唇,本欲淺嘗即止,應酬多於尋樂子,豈知給美人兒一手纏上他脖子獻上火熱辣的深吻,惹得包括李智機在內所有人打氣喝采。

雖是入帳隨俗,龍鷹仍不慣這種荒唐,更知不能只和姿娜親熱,不顧泰婭。

吻畢泰婭後,龍鷹主動敬酒,氣氛更見融洽時,向旁邊的莽布支道:「郡公知否欽沒遣人刺殺龍鷹在高原妻兒的事呢?」

莽布支悻悻然的道:「我到神都後方曉得。」

「龍鷹」兩字入耳,李智機等莫不豎起耳朵來聽。

赫根拿欣然道:「忘了告訴莽布支,神醫乃鷹爺最尊敬的人之一。」

龍鷹聽得好笑,心忖難道別人問起丑神醫,他會說自己的壞話嗎?

李智機嘆道:「可惜今次沒見到鷹爺。」

莽布支是直性子的人,給龍鷹岔遠了,忘記他尚未解開疑惑,道:「從未想過欽沒這般經不起風浪,不識時務,明知大勢已去,竟還敢去惹鷹爺。」

龍鷹心中一動,隨欽沒到南詔去的手下已告全軍覆沒,在高原縱有餘勢亦已在過去幾年被橫空牧野連根拔起,就只剩下他以前在於闐等國進行人口販賣時的勢力。飲沒曉得到酒泉遊說莽布支,正顯示仍能掌握情況,又或因大江聯在支持他。

龍鷹比莽布支知多很多事,故曉得欽沒並不像莽布支所認為的那麼不識時務,只要中土的政權落入楊清仁手上,欽沒復仇的日子將會來臨。

他不敢再去問莽布支有關欽沒的事,正要說話,大腿一痛,垂頭下望,姿娜以充滿熱焰般的眼神橫他一眼。

龍鷹心領神會,向李智機打個眼色。

李智機哈哈笑道:「神醫累哩!我們則繼續喝酒。」

在達天和赫根拿兩位老朋友怪叫聲里,龍鷹拋開一切,攜美離開。

龍鷹逐漸醒轉,一時仍不願張開眼睛,感覺著姿娜蜷曲在懷裡的嬌軀,第一個掠過他腦際的念頭竟是自己以丑神醫的身份與她歡好,得到她的身心,算否是一種欺騙?

他不明白為何會有這麼一個忽然而來的想法,但卻沒有內疚,再想深一點,終醒悟到是「本心」的問題,因他並沒有存欺騙之意,而是情真意切地善待她,讓她得到一夜歡娛,留下在麗綺閣美麗的回憶,也是他必須永遠瞞著她的秘密。

此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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