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六章 奇謀妙略

「兩大老妖」在庵內迅速走動,搜索其他尼姑,還示威似地發出破風之聲,逼端木菱離開靜室迎戰。

以無瑕、台勒虛雲之能,憑感應已曉得除仙子外庵內沒有其他人,不過佛門卧虎藏龍,如有可瞞過他們觸感長年閉關的修行者,乃毫不稀奇之事,故實地查察是必須的,因要對付的是來自靜齋的超級女劍客,任何錯失均可導致功敗垂成。

這一招確非常狠絕,換過另一種情況,以仙子的身份,不但不可退避,且要挺身以戰,降魔衛道,才不致弱了師門在江湖的威望。

無論如何,端木菱先遣走庵內眾尼,其預知預覺已盡收先聲奪人之效。龍鷹不相信「兩大老妖」,對此沒有憂疑。

出塵脫俗的仙子離開了他的懷抱,如美麗的仙物般俏立靜室中央,左手持劍貼豎後背,右手舉在胸前捏法訣,玉容靜如止水,其氣場是內斂的,將龍鷹包藏其中。

甫離龍鷹,仙子立即晉入「劍心通明」的境界,就像沒有和龍鷹親熱過,還比以前任何一刻更強大,非常神奇。仙子是修行的人,講求萬念俱空,不著塵事,照道理這樣和龍鷹肉體廝磨,親嘴愛撫,怎該對她的劍心有影響,竟絲毫不見於她身上。龍鷹心忖或許仙子早習慣了與他的愛火情花,視為修行的主要部分,想想已令他有銷魂蝕骨的感覺。

小清庵沒有半點燈火,所有院落沒入暗黑去,是因人去庵空,不須照明。

以神都的標準來說,小清庵屬中等規模的庵堂,主殿後是內院,兩旁置側院。仙子所居靜室是後園內一座獨立的木構房舍,兩面開窗,屋內一邊是桌、椅、幾俱全沒有裝飾布置的小廳子,另一邊是寢室,以布簾隔開成前堂後寢的格局。

龍鷹雖已能登堂,尚未有入室之幸,裡面只有一張卧榻和一個儲物的大木箱。

龍鷹先順手取來放在牆角的一壇供燃燈用的火油,然後捧壇移到端木菱的仙軀後,融入了仙子的氣場里去。

魔氣迸發。

奇異的情況出現了,仙子的氣場不單沒有排斥他,還如被注入無限的力量般,倏地壯大擴展,旋又被端木菱約束,回覆籠罩整個靜室的原狀。

龍鷹在仙子晶瑩的玉耳旁傳音道:「本來無一物,對嗎?燒是沒燒,沒燒是燒。想兵荒馬亂,須殺人放火,現時既然沒人可殺,只好放火。嘿!」

端木菱靠入他懷裡,微仰螓首沒好氣地道:「『推真真無相,窮妄妄無形』,你說話時曉得自己在說話嗎?」

禪機佛意,龍鷹豈是仙子對手,立告詞窮氣短,不過心中只有歡喜。嗅著她體香發香,感覺是如此實在,他們間熾烈的愛火變得形相兼備,最迷人是仙胎魔種在大敵當前的龐大危機感和壓力下,不假人力自然而然在上下虛實,精神和物質兩個層面水乳交融,將愛場移往到戰火里。

怪笑聲在屋後響起,以狂野嘶啞的聲音冷喝道:「靜齋丫頭,立即滾出來給本閻皇將你活剝生剮。」

另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屋前道:「端木姑娘勿要受他虛聲恫嚇,有我康道升在,絕不會讓人有損姑娘的白膚嫩肉,本人還會好好憐惜,包保端木姑娘嘗到人世間所能得到的極樂。」

龍鷹在端木菱的臉蛋親一口,順手拔出火油壇的木塞子,傳音道:「兩個色崽子都不敢貿然闖進來,怕了仙子的『劍心通明』。」

龍鷹認出扮方閻皇的是台勒虛雲,憑他的夜視力,可透過後窗看進來,止於分隔的布簾,故沒法看到龍鷹。

屋前無瑕可隱約窺見仙子的身影,但因龍鷹微曲雙膝躲在仙背之後,又在屋內的漆黑中,故看不見亦感應不到。

「劍心通明」乃《慈航劍典》至高的心法,圓滿自在,無有遺漏,不論無瑕和台勒虛雲如何高明,所謂的同時出手,前後夾擊,怎都有緩急輕重之別,當端木菱驟然驚覺憑她的本領仍沒法抵受兩人連手一擊時,或即使能化解亦要受重創的絕地里,會施展《慈航劍典》與敵偕亡的招數,拿其中一人陪葬。最關鍵之處,是「兩大老妖」根本無從揣測端木菱會使出何種手段。故此兩人先來個文攻,無瑕用的更是不堪入仙子法耳的髒話,只要端木菱的劍心稍露破綻,在緊密的氣機互引下,他們便可發動。

龍鷹運功將壇內的火油逼得噴洒而出,淋遍布簾,又以魔氣約束氣味,不使遠泄,天下間惟只魔種有此異力。

雙方各出奇謀。

「兩大老妖」的殺局看似簡單,卻是刻下的高明妙著,借著不斷加重殺氣和壓力,令端木菱清楚如讓兩妖人前後夾擊,乃有死無生之局。剩下的生路,就是離開靜室集中全力攻其一人,搶在另一敵殺至前爭得主動和上風,那時便不用困處靜室之內,轉而可利用整個小清庵的環境,進攻退守,靈活多了。

在不明對方實力下,仙子確會采此方法。現在則知為死路,於龍鷹處得悉兩人的實力後,闖任何一關也會被纏得沒法脫身,難逃一死。龍鷹會比她好一點,皆因仙胎魔種有著各處一極的差異。

仙胎主靜主止,魔種則主動主變,所以龍鷹逃命的本領實遠在仙子之上。當日仙子對他全力出手,仍被他逃之夭夭,其時他至少遜仙子兩籌,尚能如此,可明白仙和魔之別。

「兩大老妖」之所以對仙子如此顧忌,還有個心理的因素,就是庵內忽然變得只剩下端木菱一人在恭候他們大駕,登時削弱了他們如虹的氣勢,變得步步為營,如履薄冰,個中情況變化異常微妙。

「嚓!」

龍鷹在兩人間打著火熠子。

黑的地方更黑,光所及處明亮起來,由於位置關係,兩大妖人看到的只是一個人影,怎猜到來自不同的兩個人。

火光成了暗黑中唯一的光明,指引的明燈,火熠聲則如投進止水裡去激起漣漪的石頭。

在氣場和氣機對峙下,一石翻起千重浪,無瑕和台勒虛雲終掌握到能不分先後發動強攻的時間和契機。

火星散濺往吸了火油的布簾,惹得熊熊火起。

攻擊來了。

兩敵同時出招,但時間上則有先後之分。

龍鷹心中大懍。

他敢肯定今夜無瑕和台勒虛雲是首次連手出擊,可是在配合上已達天衣無縫的境界,巧靈和沉緩的完美結合。

無瑕疾若迅雷,從靜室前投窗而來,步伐卻忽快忽慢,兩手幻化為雙蝶戲花般的重重掌影,虛實難分,纖纖十指變化萬千,作出微妙、複雜卻又渾然天成奇姿妙態,令人目眩神迷,難以測度。

從靜室後方壓屋而來的台勒虛雲卻忽然消失了,以龍鷹的靈覺亦沒法探測和掌握到他,因他再不是人,而是一場能無堅不摧的風暴。

這個狂潮氣暴是內斂的,來勢似緩實急,甫發動其「山雨欲來」的壓力已緊攫著隔簾面對著他的龍鷹,即使以龍鷹最擅長的「走為上著」,在硬撼他的強攻前也沒可能脫身逃避,能將氣功練至如斯驚人的境界,龍鷹只從拓跋斛羅處遇上過。

他對台勒虛雲已盡量高估,可是當要交鋒的一刻,仍發覺他的實力在估計之上。

既不知其所攻,遂不知所應守。

幸好他一直在積蓄魔氣,不論台勒虛雲如何了得,對這種超越了生死的異能仍感覺不到,逾越了他「氣感」的能力,還以為攻擊的只是正面對無瑕的「拈花指法」的仙子端木菱,正著火焚燒的布簾營造出特殊的形勢,而龍鷹正是天下間最擅長於利用環境的人。

無瑕似快實緩,靈巧變化;台勒虛雲似緩實快,壯闊沉雄。

如只有仙子一人應付兩人的前後夾攻,她等於被從後方撤過來的可怕氣網罩個結實,動彈不得下不得不硬捱前方來的攻擊。

兩敵離仙子遠近不一,卻是同時攻達,只是攻擊時間的精確,足使人生出難以抗拒的沮喪和氣餒。

龍鷹閉上眼睛。

他比無瑕和台勒虛雲更不用擔心和仙子配合上的問題,不但因仙胎和魔種間的靈應,更因仙子的看家心法「劍心通明」,一切無有遺漏,縱然最終落敗身亡,仍可在最惡劣的局面里爭取到最輝煌的戰果。

龍鷹融入她的劍氣場里,清楚掌握到即使沒有他與仙子並肩作戰,仙子亦力能尋得其中一人作她的陪葬。

想殺仙子,是不可能沒有昂貴的代價。

龍鷹趁此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向仙子傳音道:「事後在城的西南會合。」

他感到仙子心領神會,完全明白了他的計謀和策略。

向著台勒虛雲的靜室木壁像一張舊紙般在不堪逼力下摧枯拉朽的化為漫空碎屑,不起絲毫阻擋的作用。

台勒虛雲還是無影無蹤,因他已與龍捲風暴似的氣場結合為一,不過在化零為整前終出現變化,情況有如本無影無形的狂飆,進入像無回峽的地理環境時受天然地勢約束,從分散轉為集中,變成勁氣的洪流,沖簾而至,充滿駭人的死亡意味,絕對無情。

分隔靜室為兩半的布簾本應比木壁更不堪台勒虛雲真勁的折磨,禁受不起,出奇地不受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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