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七章 關係微妙

龍鷹老氣橫秋的道:「說話還說話,卻不可不講禮數。本人王庭經,這是小徒符太,向諸位請安問好。」

又壓低聲音道:「敝徒並非一般的徒弟,在某些方面可作鄙人的師父,加上野性難馴,說話既不懂擇言,且口沒遮攔。如有得罪之處,請諸位大人有大量,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鷹爺分上,原諒則個。」

閔玄清失聲道:「鷹爺?」

龍鷹是故意提起自己,好看閔玄清的反應。現在見到閔玄清失態,稍感快意,續下去道:「正是鷹爺,皆因小符是他兄弟,由他推薦追隨鄙人習藝。」

楊清仁瞥閔玄清一眼,閃過不悅之色,該是不滿她驟聞龍鷹之名而來的反應,旋即堆起笑容道:「神醫和符兄奇師妙徒,是為宮廷佳話,神醫的事先聲明更是妙不可言。但在聽符兄的高見前,請容清仁為兩位引見來自西都的三位貴客。」

龍鷹心中大樂,因終從楊清仁這個武功修養似屬無懈可擊的人身上尋到破綻,就是楊清仁仍甩不掉嫉忌之心,此或源於心胸的狹窄,更大可能是基於男性對女性強烈的佔有慾,亦是不想受到任何羈絆的閔玄清一向鄙視的男性心態。現在閔玄清已成了楊清仁和自己的首個「戰場」,表面看自己是落在難以平反的絕對下風,也因著楊清仁這個破綻弱點,他龍鷹並非一敗塗地。

三人中年紀最大,約四十五、六歲,一身文士打扮,體型瘦削的中年男子微笑道:「京兆季承恩,仰慕神醫之名久矣,今日有幸得見,承恩心中非常歡喜。」接著轉向符太道:「鷹爺名震中外,承恩雖與他緣慳一面,未能向他請益,可是今天能遇上符兄,是承恩的榮幸,也是承恩的福緣。」

他說話大方得體,透出世家子弟的書香,但龍鷹可肯定符太在心裡大罵他虛偽,說的話與心所想的是兩回事。

符太算是給足龍鷹面子,略一頷首示意還禮,架子比他師父大多了。幸好眾人已被「龍鷹兄弟」的名堂震懾,不以為異。

洞玄子微笑道:「京兆季家名相、猛將輩出,乃京兆首屈一指的望族。」

龍鷹暗忖如果京兆季家確是出將入相,因何自己卻未聽過有哪個猛將、名相是姓季的,可知洞玄子純屬為季承恩吹噓。但話說回來,像洞玄子般的人物是不會亂拍馬屁,這個季承恩肯定至少在某方面是個有影響力的人。

站在季承恩左邊的大漢道:「長安宇文愚,見過王太醫和符兄弟。」

三人里數他的衣飾最華麗講究,穿得很體面,卻不會予人盛氣凌人或銅臭的感覺,有種世家子弟的優閑味道,可是卻渾身透勁,這種強大的勁兒可從他的肩膀、脖頸以及粗大壯實的手掌和指頭看出來。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糅集於一身,登即使人有不敢小覷他的感覺,曉得他如與人動手,必采放手強攻的戰略。

不論季承恩或宇文愚,均以家族所處地域先行,從而見到高門子弟以家族自恃,宇文愚更不稱西都而亮出西都的舊名「長安」,正代表著高門大族對往昔的緬懷。

武曌登位後,為鞏固皇位,盡量起用世家大族外的人,不遺餘力地壓抑高門大族,打破了自東漢以來成壟斷局面的門閥制度。不過李顯重登太子之位,高門世族又再有死灰復燃之勢。

龍鷹問道:「不知宇文兄和宇文破兄是否同族的人呢?」

宇文愚微笑道:「小破正是在下堂弟。」

接著向龍鷹師徒引介最令龍鷹注目的年輕高手道:「乾舜來自鳳翔,乃新一輩名動關中的人物,今次特地到神都來是想向鷹爺討教,豈知鷹爺長留高原上,令他非常失望。」

等得非常不耐煩的符太冷冷道:「那就改為向我討教便成。」

眾皆愕然。

符太已不止口沒遮攔又或不善擇言,而是惹事生非。

乾舜笑了,他的笑容有種發自真心的味兒,使人舒服,先向符太抱拳為禮,從容道:「符太兄誤會了,在下是真心想得鷹爺指點,怎敢有絲毫爭鋒之意?」

龍鷹暗罵符太,這小子完全不理會緩急輕重,不懂集中力量對付楊清仁,憑一己好惡四處樹敵,可憐自己須不住為他修補破漏,忙打圓場道:「乾兄勿要理他,不知季兄、宇文兄和乾兄今趟聯袂到神都來,趕及國宴,會是事有湊巧,還是有其他原因?」

季承恩恃老賣老,代表答道:「我們因貪舒適走水路,故此神都成為途經之地,最終的目的地是飛馬牧場。」

楊清仁插言道:「隨三位來神都的貴客尚有代表關中各望族的百多人,都是為去參加飛馬節。神醫聽過此一江湖盛事嗎?」

此子心知肚明符太想說的話必是沖著他而來,不會有什麼好說話,故意岔遠,只要拖延到女帝和主賓駕臨,便可過關。

寧采霜輕描淡寫地道:「此為閑話,采霜卻想先聽符兄有何不吐不快之言。」

龍鷹聽得心中一動,向有半個出家人身份的佛門美女瞧去,寧采霜故意避開目光,感覺微妙。

符太定睛注視楊清仁,雙目異芒爍爍,語調平靜無波地道:「本人想告訴河間王,我對河間王有似曾相識之感。」

龍鷹暗鬆一口氣,符太可說非常克制,不說「老子今天見過你,還交過手」,而是含含糊糊的道來,讓大家留有轉圜餘地,否則一個厲言直斥,一個矢口否認,事情將不知如何了局。

符太當然不是為龍鷹著想,而是為他自己著想,明言懷疑楊清仁,逼楊清仁對他動殺機。而除去符太之法,絕不可能在神都這個地方單憑武力辦得到,只好順水推舟的出動柔夫人,於是這小子可得其所哉。

龍鷹心想符太肯動腦筋時,即使楊清仁全神戒備,也要中招,且被符太莽撞粗疏的高姿態算倒,事實上在某些方面,符太比任何人更奸狡,不理會是非善惡。

楊清仁尚未有親自回應的機會,閔玄清輕柔婉轉地道:「符兄該是有靈應的人,太醫和符兄來前,『似曾相識』正是我們在討論的話題,緣於乾舜兄踏足觀風殿的一刻,竟有曾經來過的怪異滋味,而事實上過去乾兄從未來過神都。」

乾舜有感而發的道:「或許是在夢裡見過此殿。」

寧采霜淡然道:「夢由心生,心卻從何而來呢?」

楊清仁微笑道:「此類『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多人都曾經有過,可知是廣泛普遍的現象。寧夫人是佛門弟子,遠比我們深悉輪迴轉世之說,可否由此得到解謎的線索呢?」

龍鷹暗嘆一口氣,以閔玄清超然於人事的一貫作風,肯主動為楊清仁化解,顯然正深陷楊清仁的情網,不該動情卻動了真情。楊清仁亦是厲害,來個「順手牽羊」,借閔玄清的話將話題扯得更遠。

寧采霜似漫不經意的道:「采霜卻在想或許符兄真的曾遇上過河間王呵!」

眾人再次發怔。

「砰砰砰砰!」

鞭炮聲起。

大周天子和奚國之主駕到。

在胖公公安排下,龍鷹和符太分別由兩位小公公引領入席,兩人坐席的位置一前一後,相隔甚遠,使龍鷹偷聽符太和柔夫人說話的心愿落空。

忽然間,殿堂變成了另一個天地,全體跪伏席後,恭迎聖駕,靜至落針可聞,再難以想像剛才鬧哄哄的場面。

佈於殿堂入口兩邊的儀仗樂隊,吹奏著悠揚悅耳、充滿歡樂氣氛的迎賓曲。

由於龍鷹坐的是最前面的主席,七、八席仍在虛位以待,龍鷹變得孤伶伶的,惹人觸目,情況如上次款待橫空牧野國宴的歷史重演,無獨有偶。

在榮公公大聲唱諾下,大周聖神皇帝武曌輕搭胖公公的左肘,昂然進入,李智機落後半步,隨她踏足殿堂。兩人身後的是李顯和韋妃,奚族兩大酋頭達天、赫根拿,然後輪到張氏兄弟兩個男妃和姿娜、泰婭等奚族美女,還有太平公主。李顯的兒女只有長子李重俊和李裹兒,妲瑪則不在隊伍里。

偷眼看著武曌和胖公公這對宮廷內的無敵組合,神采飛揚地朝擺置殿端的兩個主席走去,龍鷹感慨萬千。

眼前正是中土政局的一個縮影,外則諸夷除突厥外均重投大周的懷抱,顯出臣服之意;內則武氏子弟被大唐宗室取代,而武曌的皇權仍是穩如泰山。

如果龍鷹是首次見到女帝,怎也不肯相信她是年近七十的人,橫看豎看都只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其艷麗的龍容,帶著威儀天下的獨特氣質,只憑外型風采,已足以壓得大臣名將們貼貼服服,何況誰不曉得她手段厲害,英明果斷。

一天她坐在皇帝的龍座上,又有胖公公為輔,她的皇權絕不可能被動搖。

龍鷹感應到萬仞雨了,他該是隨隊伍來觀風殿,卻沒有混在隊伍里入殿,溜出來在席後俯身弓背的朝龍鷹的一席「潛」過來,顯然不想沾武曌被人跪迎的光。

龍鷹登時心生疑惑。

據胖公公所言,萬仞雨不是和達天就是與赫根拿同席,那好該選對面另一邊的席後往殿前的主賓席摸去,唯一解釋是他有重要的話和自己說。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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