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六章 勾心鬥角

就在龍鷹向香霸公開符太的「龍鷹兄弟」身份的一刻,香霸便入了彀。

說出這件事時龍鷹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乃衝口而出的話,唯一想到的是符太已在新潭的反刺殺露了餡,紙包不著火,由對方猜到倒不如由自己揭秘,遂令符太因受辱而勃然震怒變得順理成章,龍鷹和萬仞雨當場向香霸發難是理所當然。現在則輪到胖公公出手,連當時得令的武三思亦手足無措,無力護花。

香霸為何會犯這個錯誤呢?致陷身進退失據的劣局。

龍鷹倏地醒悟過來,今早楊清仁的刺殺目標是他這個丑神醫而非武攸宜,雖然後者肯定要陪他一起踏上黃泉路。

大江聯一直有殺丑神醫之心,只是因他行蹤飄忽,大部分時間均不在神都。在神都時又密藏上陽宮內,活動範圍不出宮城皇城,使楊清仁等無從下手。

武攸宜昨天在東宮外截著王庭經,央他出手醫治玲莎,其時香霸正在東宮內,未知此事,故以醫書為餌,誘王庭經到珍古齋去,肯定是心懷不軌的企圖。

到武攸宜請丑神醫為玲莎醫治怪症的風聲泄出,楊清仁和香霸等還以為得到了刺殺丑神醫千載難逢的機會,且可利用武攸宜的特殊身份混淆他們要刺殺的真正對象,遂以最強的實力付諸行動,豈知給符太和萬仞雨連手破壞,令他們損失慘重。不過正如女帝所指的,不論成敗,仍達致了台勒虛雲借刀殺人之計。

出動玉女宗的第二號人物柔夫人來對付丑神醫並非原定的計畫,而是臨時的急就章。柔夫人根本不該在珍古齋現身,她到來是要通知香霸有關新潭行動失敗了的事,由柔夫人臨時訂出以美色迷惑丑神醫的絕計,怎想得到丑神醫不單是「龍鷹」,且是「范輕舟」,看破他們的陰謀,來招順水推舟,將飛來艷福轉讓給符太。

這個變化是香霸和柔夫人沒想過的,若仍以柔夫人扮作香霸的妹子榮柔出來獻書,柔夫人勢陷完全被動的下風劣境,又不能隨便找個婢女來頂替,於是一走之了,然後再想辦法收拾這個爛攤子。

龍鷹當時亦猜到對方使的是李代桃僵之計,故特別指出在門外遇上柔夫人一事,教柔夫人沒法脫身。

所有目光集中香霸身上,看他如何響應。

縱然在如此情況下,龍鷹仍感應不到他精神上的波動,可知此人精神修養之高。

柔夫人仰起俏臉,只是個輕微的動作,卻惹得人人注意,將目光移到她處。她以略帶羞澀的盈盈淺笑回應胖公公嚴肅的目光,又向符太送去致歉的眼神,再朝龍鷹幽幽地瞄上一眼,神態的轉變有種出乎自然,來自深心的意味,絕不會使人生出她在勾三搭四的感覺,且充分發揮她能使人屏住了呼吸的美麗,盡顯女性纖柔之美,輕輕地道:「公公息怒,此事實為一場誤會。榮柔當時並不曉得須妾身親自向符公子獻上醫卷,又因趕著到東大寺上香還神,致與王太醫、符公子和萬爺緣慳一面,因而鬧出事故。」

她說話的語調聲音柔柔婉婉,句與句間的呼氣與吸氣更替交疊,隨之而來的內心情感如浪打礁石,令人沒法對她說的話有絲毫懷疑,縱然明知她滿口謊言,仍偏向願意相信她字字感誠意真。

這肯定是言語的「媚法心功」,魅力非凡。

龍鷹心呼厲害,換過沒有符太的代師出征,他自己肯定會披掛上陣,美其名為與玉女宗的頂尖級高手交鋒過招,事實上卻是想享柔夫人的溫柔滋味,情況一如當年與二姑娘沈香雪的顛龍倒鳳。只要想想能在夜半無人之時,聽此女仿似含羞答答地在枕邊私語,冒多大的風險都是值的。

忽然間,整座觀風大殿呈現了某種現實和虛幻難分的錯覺,周圍大群小群的高官權貴、名士淑女仍在談笑晏晏,不時爆起歡樂的笑聲,他們這群人卻因柔夫人開腔說話,被帶進了另一個迷人的空間去。

自第一天遇上柔夫人,龍鷹早發覺她有著能誘人於無影無形、不著痕迹的高明手段。她似是端莊自持,還有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容神態,但偏是她這種獨特的風格,最是勾魂奪魄,龍鷹便曾著過她的道兒,致差點失陷於玲莎,全憑魔種方得到解救。

柔夫人接下去道:「這是大兄第二次的出爾反爾,至於第一次,該交由大兄親自解釋和道歉。」

她每句隻字,均是專註從容,情誠意切,心意綿綿,那種因而透泄的堅定情感確能使鐵石心腸的人為之動容,不論她曾有任何錯失,亦願意一筆勾銷。

胖公公順勢顯示他的風度,綻現微笑,向香霸道:「公公在聽著。」

符太的心急劇地跳動幾下,方回覆正常,龍鷹心叫糟糕,曉得柔夫人大展媚威,施展解數下,這個小子一時被壓在下風,不該動心的情況下卻動心了。不過回心一想,如果柔夫人非是如此難纏,符太亦勝之不武。

香霸乾咳一聲,清清喉嚨,擺明爭取時間動腦筋去接著柔夫人用鞠杖打過來的馬球,一臉歉意的向「丑神醫」龍鷹道:「公公明鑒,不知如何,又或因宿世之緣,寒生一見王太醫,心中便非常歡喜,可是有關婚嫁之事,絕不宜在當時的場合提出來,只能留待至王太醫造訪敝齋說出來,由此而惹起重重誤會,寒生深致歉意。」

柔夫人接下去道:「明天午宴時妾身會向太醫大人、符公子和萬爺敬酒請罪。」

胖公公呵呵笑道:「那就是公公錯怪了你們,現在是誤會冰釋,如此佳緣,聖上和公公都樂觀其成。」

別頭向符太道:「小符你留下來和榮姑娘閑聊幾句,因公公安排了你和榮姑娘一席,太醫則隨公公來。」

豈知符太立即轉身,若無其事地道:「我害羞了!還是跟在公公身後多走一會兒好哩!」

他的話立即惹起鬨動大笑,沖走了剛才沉重嚴肅的氣氛,柔夫人禁不住莞爾,今次龍鷹感到她是真心的,亦對符太重新估計,他留下來面對眾人確是有力難施,被動尷尬,但以此妙著,則可扭轉形勢,到再與柔夫人同席時,可掌握主動。

表面看柔夫人化解了胖公公的狂攻猛擊,實質上柔夫人已被老謀深算、善於鬥爭的胖公公逼入死角。

今晚之事必會被廣為傳播,使人人曉得柔夫人成為符太的禁臠,符太后面則有女帝和胖公公撐他的腰,即使柔夫人比現在動人百倍,也沒有人敢對她有染指之心。如此等於將柔夫人的影響力收窄至只能對付符太一人,個中情況巧妙至極。

走不到十多步,來到殿堂中央,胖公公停下來,向龍鷹道:「本來你和仞雨均被列入客席當陪客,分別與兩大酋王共席,不過卻被太平打亂了陣腳。」

龍鷹暗吃一驚,道:「被她如何打亂陣腳呢?」

由於女帝和奚王隨時駕到,部分人陸續入席,聚集席間席後的大小人群散去大半。

三人這般站在殿堂中央的空曠處,胖公公固是體型獨特矚目,龍鷹亦以其醜臉不遑多讓,但仍遠及不上符太的突出。此子換上了榮公公送來為他特別設計的「醫佐」官服,兼之龍鷹為扮丑神醫佝僂著身體,又改變走路和站立的姿態,登時將符太特殊的體型氣度襯托起來。比之當日初遇龍鷹時邪氣逼人的姿態,他因既曾隨龍鷹轉戰千里,又歷「入死出生」的非常經驗,他現時的氣質已迥然大異,邪異里注入了奇詭冷漠的意味,秀美如女子的容顏在磨練下添加了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陽剛氣概,糅合而成沒法貼切形容懾人至極的氣質。

縱然在如此重臣猛將雲集的場合,他仍不改其視天下人如無物的態度,傲立胖公公和龍鷹之旁,站得筆直挺俊,雖然不言不笑,但那雙宛如電火迸射的銳目卻似在尋找獵物般逐一審視朝他望過來者,心志淺薄者無不被他看得遍體生寒,避開他的目光。

胖公公每個行動背後均暗藏深意,現在則是故意讓符太建立形象。瞥符太一眼後悠然道:「太平要和你共席。」

龍鷹失聲道:「合乎禮節嗎?」

胖公公道:「有什麼合不合禮節呢?公公點頭便成。太平現時正是在宮內最吃得開的女子,上通聖上,下通太子和太子妃,沒有特殊的理由公公亦不願拂逆她。」

龍鷹苦笑道:「難道給她看穿了本神醫?」

胖公公道:「這方面你反可放心,她絕不是看破你是她心裡的負心人扮的,至於真正原因,便由你去弄清楚,然後向公公報上來。哈哈!」

又壓低聲音道:「你的徒弟要去撩事斗非了,好自為之。」

符太掃視全場後,目光落往朝他瞧過來的楊清仁,雙目詭光遽盛,唇角還掛著一絲難得罕有的笑意,充滿敵意。

公公拍拍龍鷹肩頭,朝殿門的一方舉步。

楊清仁與符太挑釁的目光相觸,稍現錯愕之色,立轉銳利,不過楊清仁修養極高,眼神持亘,故雖然與符太對視,卻沒有劍拔弩張的味兒。

閔玄清和寧采霜兩大美女也被惹得朝符太打量,前者既不認識符太,亦不曉得王庭經這個丑傢伙是誰,只在好奇為何殿內忽然多出這麼古怪的兩個人,而邪氣逼人的符太則毫不客氣地直視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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