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一章 神醫生涯

龍鷹終於可以欣賞上陽宮、皇城和宮城的風光,用心感受返抵神都的滋味,且心中溫暖,暖意來自中土魔門的幾位「同門」——女帝、胖公公、千黛、法明。

中土魔門就只剩下他們幾個人了,就是他們幾個人,扛起創建大唐另一盛世的任務,亦正因如此,龍鷹融入了魔門邪帝的身份去,接受了身為邪帝的現實。

馬車忽然避往道旁,停下。

宇文破策騎馳至車窗旁,道:「太平公主的車隊來了。」

龍鷹的心房差點便要加速跳躍,正是「作賊心虛」的天然效應,太平公主或許對「王庭經」死心不息,曾邀千黛的「王庭經」為她治病。

馬蹄聲和車輪聲自遠而近。以宇文破為首護送王庭經到東宮去的衛士全體在馬上肅然致敬,盡顯太平公主現時隨李顯回朝水漲船高的威勢。

今時不同往日,當年龍鷹不知坐過多少次太平的馬車,卻沒有一次其他車隊會避道示敬,可知今時今日太平威望之隆。

除韋妃外,太平已成為最能影響李顯的人,不但因她是李顯的親妹,且因她長期不遺餘力的支持李顯,逆武曌之意與其時以武承嗣為核心的武氏子弟激烈鬥爭,屢次受武曌責罰。

想起與她愛恨難分的關係,龍鷹別有一番滋味。

馬車徐徐停下來。

車簾掀開,現出太平公主艷光四射的如花玉容,微笑道:「皇兄終於盼到神醫回來哩!」

宇文破慌忙策馬退後,以免阻礙兩人說話。

她仍是那麼姿容秀美,沉著老練里靈巧伶俐,使人無法抗拒,與以前最大的分別是愁容盡去,變得神采飛揚,信心十足。這種信心不但來自她的權勢地位,且是對自己的美麗的信心,以致言談舉止,莫不落落大方,儀態萬千。

龍鷹看得心都癢起來,卻給心中的驚怵蓋過,若要在宮內找一個最能揭破他身份者,肯定是眼前的美人兒,幸好自己是坐在車內,大幅減少了驟眼看來似曾相識的危機。

看她的神情,一點不懷疑王庭經是由龍鷹扮的。因為她之前遇上的王庭經非是自己而是千黛,但這並不代表自己已闖過太平的一關,只要聲音神態有點兒不對勁,亦會惹起聰敏的公主的懷疑。

龍鷹不敢對她直視,點頭垂首道:「公主千歲,公主的偏頭痛症該再沒有發作了,對嗎?」

由於千黛曉得龍鷹和太平公主的關係,故對醫治太平的經過記之甚詳,以免兩人一碰頭時,在說話和語調上出岔子。千黛口技了得,在模仿龍鷹扮神醫時的「假聲音」上,似如一人。

果然以太平對龍鷹的熟悉,仍聽不出破綻,綻出笑容道:「服下神醫開的三帖葯後,半年來沒複發過。」

又道:「神醫今趟會在神都逗留多久呢?」

龍鷹歉然道:「庭經今早再獲任命,會在十天內出使到南詔去,正好藉機研究瘴毒。」

太平公主現出失望之色,欲言又止,再閑聊兩句後,起駕離開。

馬車繼續朝東宮駛去。

千黛的「王庭經」肯定不明白,但龍鷹的「王庭經」則清清楚楚,明白太平的失望來自沒法向他的「王庭經」詢問有關龍鷹的詳情。「他」剛出使回紇,對龍鷹在西域的事迹當然比在神都的任何人知得更多和確切,可是當她回想到對他求助者眾,難以撥冗來向她細訴龍鷹的近況,故欲言又止,始終沒有說出約他再見面的請求。

對她的余情未了,龍鷹心下惻然,感慨萬千,卻不會為她擔心,皆因觀其往績,再比對她現在容光煥發的俏模樣,便知任性的美麗公主風流浪蕩一如昔日,處處逢源,不愁寂寞,也不會容許自己為情憔悴。

他奶奶的,終於過了回神都後最難過的一關,由於王庭經非是龍鷹在太平心裡已成定見,下次遇上她只要在走路姿態和氣味上不露出紕漏,將可永遠瞞著她。

探頭一看,東宮在望,後方蹄音忽起,龍鷹扭頭往後看,十多騎如飛追至,領頭者竟是榮升左羽林大將軍武氏子弟里的顯赫人物建安王武攸宜,當年在初赴西域前,武攸宜主理長安,與龍鷹有過交往合作,算是關係良好。比之在西都,他沒以前般臃腫痴肥,好看了點兒,也神氣多了。

武攸宜打出著宇文破減慢速度的手勢,徑自奔到車旁,與龍鷹並排而行,堆起笑容道:「左羽林統領武攸宜向神醫請安問好!」

龍鷹裝出不知他是何方神聖的神情,道:「統領大人客氣哩!」

宇文破出現在武攸宜另一邊,點醒龍鷹道:「建安王與神醫同為當今宮城內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龍鷹道:「失敬!失敬!」

武攸宜見快進東宮正大門,俯身壓低聲音道:「神醫可否在這兩天撥些時間予攸宜?只有神醫的妙手方能有回天之望,神醫明白哩!不過此事必須保密。唉!聖上今早在朝上明言,由於神醫會在數天內再度出使,任何人均不得妨礙神醫靜養休息。」

龍鷹心內奇怪,武攸宜肯定非膽大妄為之輩,為了什麼竟敢違抗由女帝龍口說出來的話呢?問道:「在宮內還是宮外呢?」

馬車此時駛進東宮大門,把門衛士肅立敬禮,武攸宜隨馬車直行直過,可見此子和東宮的密切關係。

武攸宜手握宮內二分之一的兵權,乃各方籠絡的對象。

武攸宜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答道:「在宮外,只要神醫說出時間,攸宜會作出妥善安排。」

龍鷹心忖即使自己兒子患重病怪症,這傢伙恐亦沒這麼著緊,肯定與女人有關,既在宮外,絕非一般尋常美女,而是動人至可令此家裡美女如雲的好色之徒亦著迷的超級美女。想到這處心中大動,隱隱猜到與香霸有關係,至乎是柔夫人在暗裡主持,這就叫得來全不費工夫。

早從由香霸和洞玄子的對話里,聽到他們對自己這個「王庭經」的顧忌,怕被看破某一陰謀,他已猜到香霸等會在自己身上下工夫,只是想不到他們會通過武攸宜來釣他這條魚。

也壓低聲音道:「明早辰時中如何?我須帶徒兒小符一道去。」

武攸宜哪理得他帶何人去,大喜道謝,掉轉馬頭離開。

馬車橫過大廣場。

龍鷹暗忖此實為另一種方式的賄賂,獨一無二,比金銀珠寶更具威力。

今次沒有依例在廣場下車,而是直駛往後宮去,可知王庭經在東宮至少在這方面與李顯夫婦看齊,地位特殊。

馬球場上沒有舉行球賽,可是當日的盛況,如仍在不久前發生般在龍鷹的腦袋內上演著。不知不覺又一年了,他尚有四年時間對付大江聯。對宮廷發生的事他是無能為力,可是對大江聯他亦有無從入手之感。以前的明確目標是與大江聯派出的人選競逐商月令的芳心,現在卻變得一塌糊塗,參加飛馬節肯定凶多吉少。而對小可汗來說,因楊清仁已成功打進太子黨,奪得飛馬牧場只是錦上添花。

真的是這樣子嗎?

誰能娶得商月令,肯定聲譽大隆,且能得到白道武林一致的支持,於平常的情況里,只屬江湖佳話,可是在宮廷變亂、風雨飄搖之時,對楊清仁這麼一個「大唐貴胄」來說,卻可起著難以預估的奇效,會因商月令的垂青一躍而為李氏子弟里最觸目的新星,而此正為楊清仁到飛馬牧場的主因。

對商月令他早已心死,更清楚到牧場去只是丟人現眼,受辱人前,但至不濟仍可搞破壞,令楊清仁好事難成。

幸好飛馬節後可去找心愛的仙子,又可和花間女雙宿雙棲地到嶺南去,想想已可將他的無奈和苦況一掃而空,充滿期盼。

穿過分隔的後宮門,繞過假石山,東宮內院充盈野趣的亭園院落映入眼帘。

在左右配樓的拱峙下,東宮第一座大殿繁花殿矗立前方,氣象萬千。

馬車停下。

開門的竟是久違了的湯公公,他再非以前形銷骨立,步履蹣跚,而是至少胖了兩圈,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精滿神足,罹患多年的腳氣病已成陳跡,與前判若兩人,如在洛水區遇上他,肯定認不出他來。

湯公公對王庭經的態度可用「熱情如火」來形容,親切到不得了,以一個在宮內打滾的資深太監來說,乃絕無僅有的事,可見湯公公是多麼感激王庭經。

龍鷹更清楚湯公公只忠於李顯,沒有被韋妃收買,負起了為李顯擋箭的大任。

湯公公扶著龍鷹的左肘,湊在他耳旁道:「太子妃在內宮後院,待會見過太子後,我會領神醫去見太子妃。」

得太子和太子妃分別接見,是權貴們夢寐以求的事,可是於龍鷹卻是苦差,表面當然裝出榮幸的樣兒。

笑語聲從繁花殿傳出來。

龍鷹心中一震,道:「似是有很多人陪太子在談笑說話。」

湯公公攙扶著他往繁花殿舉步,道:「今天來了位很有趣的貴客,他是珍古齋大老闆榮士,珍古齋現時是神都規模最大的古玩、字畫、古籍店,榮士則為河南望族的書香子弟,是梁王的百拜之交。」

龍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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