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七章 奇謀巧計

龍鷹與寬玉分手後,趕往城外的碼頭區去。時值正午,映入眼內的熱鬧情況,以他這麼一個跑慣碼頭的人也為之精神一振。

大江在前方滾滾長流,東面不遠處就是出海的水口,曾目睹大江源頭的他對大江的尾段特別有感覺,充盈著難以言表的情緒。

沿著大江大大小小分布著百多個碼頭,泊著數以百計的大小船隻,在艷陽當空里,一片片的桅帆反映著日光,使他看得目眩神迷。岸旁布滿一堆堆貨物,有剛卸下船來的,或正等待運到船上去,以千百計的挑夫腳夫在忙碌著,喧叫聲填滿廣闊的空間。

面向碼頭的這一邊搭滿篷帳棚架,部分是用來安放貨物,部分則為露天食肆,以各式各樣的熟食糕點供應往來的商旅,生意好到不得了,擺開的桌子全擠滿人,還有擺攤子的流動販商,出售各類土特產和工藝品,光顧者亦大不乏人。

揚州城外的碼頭區是最能顯示大周經濟南移的地方,在大運河的水運之便下,揚州繼神都之後成為中土另一國際大都會,而其臨近出海口的地利,更成東南諸國遠洋船的首站,由此可從水路往神都和西都去,因此聚集碼頭區的逾萬人中不少是外國來的商旅,充滿異國情調的裝束、說著不明白的語言。車水馬龍,人車爭道,龍鷹幾疑已置身異域。

他感應到符太了,這小子在其中一間賣饅頭和豆茶攤檔的一角,和其他客人擠於一桌,感覺很奇怪,因為符太一向像頭離群流浪於荒漠山野的獨行野狼,忽然發覺他混雜在擠滿人的處所,實有點不習慣。

正要舉步朝符太走過去,後方細碎的足音傳來,是那麼的熟悉,龍鷹立即將足音從其他步聲吵聲區分出來,腦海泛起二姑娘沈香雪美麗的倩影,格外難忘是那天清晨她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下魂斷神傷的步伐。

心中叫苦。

這是一種命運嗎?茫茫人海里的巧遇,會帶來哪種不測的結果呢?

她不是到神都去了嗎?怎會現身揚州城外的碼頭區,且是孤身一人。

來不及思索種種疑問,香氣送入鼻端,二姑娘沈香雪來到他身旁,緊捏他的手臂,香唇輕吐道:「怎會遇上你的呢?」

二姑娘作行旅打扮,塗黑臉孔化身男子漢,改動不大卻是面目全非,這般模樣者龍鷹剛才至少碰上八、九個,可知她的易容術如何高明,幸好自己也不賴,一副「范輕舟」的外貌衣著。笑道:「遇上小弟怎算稀奇?不在大江上下游流離浪蕩如何賺錢糊口,我在這裡見到二姑娘才是神跡,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竟在揚州的碼頭區學小子般在混日子。哈!可知情緣天定,二姑娘想避開我卻辦不到。」

二姑娘氣結道:「仍是沒句正經說話,可知你毫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龍鷹有感而發的道:「縱有千言萬語,又從何說起呢?」

沈香雪雙目一黯,說不出話來,扯著他朝碼頭區上遊走去,在人叢里左穿右插。

龍鷹感到她是藉人群避人耳目,朝近出海口的碼頭區瞧去,隱隱感到其中一艘特大的五桅帆與她有著關係,因她不住別頭投以目光。

符太離開食檔,遠吊在他們身後。

她要避誰人的耳目呢?

她剛才黯然神傷的表情,有似曾見過的感覺,好像在不久前發生。想到這裡,差點額頭冒出冷汗。

終於想通因何她會在這裡出現了。

她剛才的神情,就是那天清晨在總壇飛霞閣臨別時的神情,當時她以為通過歡好引發了由康康種入他體內的玉種,成功毀掉了他,故而芳心矛盾,肝腸欲斷地黯然而去,立即乘船遠離這片傷心地,因她對他大有情意,心中無奈痛苦。

如此神情由她一雙明眸重演一遍,其含意昭然若揭,就是美麗的二姑娘正引他步進另一死亡的陷阱去。

他們的相遇並非偶然,而是一個經巧思妙計安排下的結果。

枉他還以為湘夫人特別關照他,透過寬玉告訴他古夢會到飛馬牧場和他算奪妾之恨,事實上卻是不安好心,欲置他於死地。

如此安排,肯定來自台勒虛雲超卓的腦袋,亦只有他可同時動員魔門和香家兩方面的力量。問題出在他忽然「銷聲匿跡」,拒絕獻上二萬兩黃金,等於公然違抗台勒虛雲的命令,選擇站在寬玉的一邊。

此事對大江聯權力的平衡產生了關鍵性的影響,「范輕舟」不但有能與楊清仁分庭抗禮的驚世藝業,智計百出,連玉女宗的種玉秘技亦奈何他不得,本身更是手握大江經濟命脈的大豪,財力雄厚,如他全力支持寬玉,形勢將是迥然有異。

在如此情況下,不論台勒虛雲如何欣賞「范輕舟」,也不得不狠下心腸置他於死,既可去此心腹大患,更可以建立威信。

以寬玉的智計,一時不察下亦被算倒,還以為湘夫人對「范輕舟」生出情愫,故暗下知會他古夢的事,遂通過秘密手法聯絡「范輕舟」。在有心算無心下,寬玉到揚州來會「范輕舟」的行藏全落入台勒虛雲一方的監視下,且出動的肯定為魔門和玉女宗最頂尖兒的人物,例如楊清仁、洞玄子、香霸、高奇湛、柔夫人、湘夫人,甚或台勒虛雲本人,故能神不知、鬼不覺,瞞過寬玉和「范輕舟」。

最精妙的一著是讓沈香雪在人多氣雜的碼頭區碰上他,擺出「舊情復熾」的誘人姿態,換過任何正常男人,面對這麼一個風格獨特的絕色嬌嬈,誤以為美人兒按捺不住芳心的情火,避開「家人」來與他再續前緣,誰能拒絕?

沈香雪挽著他手彎的纖纖玉手,一刻前仍令他充滿柔情蜜愛的動人滋味,這一刻立即變成閻王爺奪命的絞索。

所有的念頭以電光石火的高速閃過腦際,暗裡他則像從一個深甜的夢驚醒過來般,魔種靈應全面展開。

刺殺陷阱就設在萬頭攢動的碼頭區內,他雖感應不到任何敵人或針對自己的敵意,而因視線受阻,也看不到疑人,卻感應到一股異常的精神波動,正從數百步外往他移近,二姑娘正是要領自己去與對方迎頭相遇。

在這麼多人聚集的地方去刺殺一個人,本非理想地點,人來車往,實在太多變數,可是既有沈香雪在旁伺候,刺客又是台勒虛雲和香霸之輩,不利的情況立即轉化為天衣無縫的殺局,試想如在無人之處,忽然大批高手逼近而至,「范輕舟」不溜之大吉才怪。

如「范輕舟」忽然橫死揚州城外,寬玉只有啞子吃黃連,後悔莫及,卻是無從追究。

想到這裡,龍鷹探手過去,輕輕挽著沈香雪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看著她訝然朝自己望來明亮的大眼睛,憶起那一晚男歡女愛的激情,也不知是何滋味,又暗罵自己,於如斯兇險的情況下,仍有餘暇去想這方面的事。

沈香雪回覆常態,微嗔道:「輕舟咧!人家現在扮的是男人呢!」

龍鷹還有個顧慮,使他不敢以硬碰硬,而必須以巧計化解,就是怕符太因而曝光。

須知符太好勇鬥狠,在不明微妙下,見龍鷹與人格鬥,肯定「久旱逢甘露」般趕來加入戰圈,那時還如何喬裝為葯童?

龍鷹輸入魔氣,湊到她小耳旁柔聲道:「二姑娘,你爹來了!」

沈香雪雙目現出震駭神色,但已沒法作出任何反應,軟靠在他身上。

對像沈香雪那級數的高手而言,絕不會隨便給人制住穴道,皆因體內真氣能天然反應,排斥任何入侵的真氣,且龍鷹如若運功提勁,她會心現警兆,作出預防。豈知龍鷹對付她只用氣不用勁,使她事前事後都一無所覺,偏是雙腿發軟,沒法提聚真氣,栽得不明不白。

只看她的眼色,便知自己猜中了,她的便宜老爹的確是刺殺自己的行動里的一分子,從而推想到台勒虛雲也來了,暗呼僥倖。

台勒虛雲的武功,不會比拓跋斛羅差上多少,同樣是龍鷹看不透、猜不到,與所處天地環境渾融無間,這是先天真氣練至登峰造極者的特殊現象,因其能「奪天地之精華」。

他們是「有中生無」,自己則為「無中生有」。

龍鷹見沈香雪受驚更是楚楚動人,嗅著她熟悉的體香,色心又起,兩臂一伸,將她摟個結實,如此在大庭廣眾上百道目光注視下,肉體廝磨的刺激,怎都沒法形容。

四周的人看見兩個男人擁抱,登時騷亂起來,笑罵聲四起,有人不願目睹的遠遠避開,好事者則駐足看猴戲似的在旁觀看,一些人忽見這邊起鬨,連忙來湊熱鬧,反應千狀百態,一言以蔽之,則是一個「亂」字。

龍鷹哈哈一笑,重吻沈香雪櫻唇,出奇地美麗的二姑娘強烈反應著。

四周笑罵聲轟然響起。

唇分。

沈香雪像喝醉了那樣滿面紅霞,什麼喬裝亦掩不住她的艷光,嬌體酥軟,更倚賴龍鷹的扶持。

龍鷹顧盼自豪的環目掃視,哈哈笑道:「各位大叔大姊勿要誤會,這是小弟未過門的妻子,但因她爹貪財,見小弟貧無立錐之地,不理指腹為媒的承諾,硬將我們這對苦命鴛鴦拆散,我們現在是私奔,只恨她爹已偕惡仆追來,小弟只好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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