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章 為奴為婢

龍鷹睡醒過來,夢蝶夫人的座駕舟正在夕照下的大江順水航行,清爽的河風從位於艙廳後艙房的窗子送來江水的氣味,還有花間美人兒動人的幽香。

他故意不睜開眼睛,感受著大美人坐到床緣那種伸手可觸的醉心感覺,重溫著當日被她刺殺後死而復生的過程,當時他躺在經大運河到神都的樓船上,心中想得到的是太平公主尊貴的肉體,後來形勢的發展卻是始料不及,美麗的公主縱要獻身予他,他卻要拒絕,而在現今的形勢下,他更沒可能和太平相好,這怕就是緣分了。

花間女的玉手撫上他臉頰,柔聲道:「小弟弟快起來,晚膳的時候到了。呵!」

龍鷹兩手探出,把她摟上榻上去,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尋找她的香唇,吻個天昏地暗、日換斗移後,離開她濕潤的紅唇,感覺是那麼地豐盛迷人。嘆息著道:「這是盛宴前的甜點,宴會將夜以繼日的舉行,直至抵達揚州。」

美人兒星眸緊閉,嬌軀抖顫,玲瓏有致的酥胸急劇起伏,微張的櫻唇不住喘息,玉頰生霞,在他背肌扭一把,卻沒半點力道,比之不懂武功的弱質女子更不如。

龍鷹意氣風發的再嘗她香唇,輕吻一口,笑道:「這叫一吻破防,滋味如何?」

夢蝶無力地睜開美目,橫他一眼,道:「死混蛋!你在作怪!」

龍鷹手往下移,愛撫她修美的長腿,欣然道:「有名號給你叫的呢!本邪帝身具種魔大法,沒有點邪帝手段,怎出來行走江湖?這處是大江,對嗎?」

夢蝶抗議道:「停手!」

龍鷹道:「有些事開始了便沒法停下來,不要運功哩!在大姐香軀內興風作浪的是名副其實的魔氣,要怪便怪大姐你自己,小弟正是由你一手塑造出來的,與人無尤。哈!大姐的嬌膚確嫩滑無倫。」

夢蝶顫聲道:「是好漢的,就不要欺壓良家婦女。」

龍鷹樂不可支的道:「還是首次聽到大姐肯這麼低聲下氣的求饒。哎喲!」

夢蝶狠狠地一口咬在他肩頸的嫩肉去,痛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之際,脫身離榻。

龍鷹揉著被咬處,坐將起來,一臉可憐地瞪著整理衣服的她。

夢蝶「嘟」長嘴兒不屑的道:「枉你行走江湖多年,仍未看清楚本夫人是誰,竟不曉得本夫人在用詐。死小子!肯去吃飯了嗎?」

花間美女放下碗筷,沉吟不語。

龍鷹夾起一箸青菜,送到她唇邊,道:「吃東西要緊,不要想那麼多。」

夢蝶瞅他一眼,乖乖的就在他筷子上將菜吃了。

大江上夜涼如水,清風悠悠,破浪聲沙沙響奏。

龍鷹道:「還未問大姐為何忽然從嶺南趕回來,莫非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曉得小弟來找你。」

夢蝶再沒有和他調笑的心情,道:「我遇上符君侯,給他率人苦纏數百里,從一個縣城逃往一個縣城,使盡辦法才能擺脫他。」

龍鷹失聲道:「糟糕!大姐極可能已暴露夢蝶夫人的身份。」

花間美女道:「尚未至這個田地,管他如何神通廣大。」

又道:「避過這一輪風頭火勢後,我會再赴嶺南。」

龍鷹道:「大姐須對付的,絕不止是幾個霸地封王的土皇帝,而是大江聯和一個深入民間的邪惡世家,符君侯只是他們旗下的一員猛將。」

花間女皺眉道:「你不說出來,人家怎曉得呢?」

龍鷹道:「有陵仲夫婦坐鎮的宋家,對這方面一概不理嗎?」

花間女道:「想理會也無從入手,販賣人口已成當地風尚,以各種名目進行。奴婢的來源可大致分為俘虜、罪犯、買賣、掠賣、蓄賣、奉獻、家生、投充等情況,以供權貴奴役玩樂,又或以之送人和當家兵,由來已久,人人習以為常。不過人口販子對陵仲很有顧忌,所有買賣都避開陵仲所在的區域。」

龍鷹從沒有深思這方面的問題,心忖奴婢乃廣被中土的現象,根本是無從杜絕,像橫空牧野送四個美女來做自己的侍婢,便是既成的現況。自己可以做的,只是針對香家公然的人口販賣,加以打擊。

如果能將武曌禁止人口販賣的敕令付諸實行,等於踏出關鍵性的一步。

可是他面對的並不止兩、三個人,幹掉他們歪風立止,而是整個嶺南的上下階層,至乎為奴為婢者本身亦認之為理所當然的事,向悲慘的命運低頭。對此他有深切的領會,像香霸般向買回來的女子施點小恩小惠,她們已甘心受役。

自己或可算是猛虎,但對著的卻是渾體尖刺的刺蝟,無從下口。

可以想像異日李顯登位為皇,在楊清仁等人的煽動下,接受奴婢饋贈而毫無愧色的李顯,會令人口販賣的頹風惡習更趨激烈。恐怕要待李隆基做皇帝,方有壓抑歪風的可能性,至少使買賣變得不合法。

唉!大官小官有隨從,富家有侍婢書僮,小姐有丫鬟,主奴之間關係錯綜交雜,是好是壞不能一概而論。武曌雖下令禁止人口買賣,諷刺的是宮內正是最多奴婢、太監的地方,自己還是得益者。

龍鷹能做的事,就是把在於闐的成功策略照本宣科用於嶺南,截斷香霸人口販賣的最後一道命脈。

花間女訝道:「你在想什麼?眼珠不住的轉動。」

龍鷹頹然道:「讓小弟陪大姐到嶺南去吧!」

花間女不悅道:「很為難你嗎?這般不情願的模樣。」

龍鷹苦笑道:「大姐有所不知哩!今時不同往日,小弟絕不可以用龍鷹的身份出來攪風攪雨。」

花間女嗔道:「你什麼都只說一半,人家怎知你的情況?」

龍鷹似沒聽到她的說話般,徑自沉吟道:「如何可將奴婢從其他人區分開來呢?」

花間女道:「一般來說,凡不屬士、農、工、商者,皆被視為賤民,不屬良民之別,被歸入賤民的有優伶、娼妓和乞丐,可是奴婢比之他們更不如。」

龍鷹愕然道:「竟及不上娼妓和乞丐?」

花間女不平的道:「這可不是由我定出來的,在我們大唐的『均田制』里,按分田的規定奴婢會列入其主人家去計算。比對起來,優伶還可以入樂戶,娼妓入娼戶,乞丐入丐戶,而奴婢則純為其主人的附屬品,本身沒有戶籍,完全喪失自主權,大多有名而無姓,名字也是由主人改的,永遠沒有科考或任官的機會,穿著由主人規限,不得逾越,甚至被主人在頰上刺字,成為最低賤的『黥奴』。」

龍鷹捧頭道:「我的娘!」

奴婢制度正是人口販賣的孿生兄弟,不由又想起老子李聃「無為而無不為……小國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理想國度,自己獨居於荒谷小屋時的天地是多麼簡單。

高士隱者的避世行為,可能正是不想面對社會上種種不公平偏又無力改變的情況。

可憐自己仍須身不由己地在紅塵里打滾。

夢蝶呆瞧著他。

龍鷹向她攤手表示無奈,欲語無言。忽然間,他明白了她。

眼前有傾國傾城之色、棋藝傾天下的絕色正是奴隸制度其中一個受害者,被侯希白從水深火熱里救出生天,得到新生。「多情公子」侯希白不但是恩重如山的良師,更是她的「慈父」。她到嶺南去行刺人口販子,是她唯一可宣洩對這個制度不滿的途徑,執行師尊的遺願。與她一起的女子,雖扮做她的侍女,卻該是身世相同女子,大家的關係是姊妹而非主奴,一起過著獨立自主的幸福生活。

他想起閔玄清。

夢蝶道:「人家尚是首次見到另一個人有著師尊悲天憫人的情懷,龍鷹你是認真的嗎?」

夢蝶和閔玄清所走的路是同樣孤獨,甚至不被有類近遭遇的人認同。

龍鷹道:「當然認真,且事在必行,不過要過了飛馬節方可分身。」

夢蝶黛眉輕蹙道:「這些高門大族的玩意有什麼好參加的,師尊起始時曾去過,以後都沒去了,說不願看到那些人的嘴臉。」

龍鷹苦笑道:「我比任何人都更不想去,卻是身不由己,且非是以龍鷹的身份赴會。此事說來話長,牽連廣泛。嘿!我們可以同床私語嗎?」

夢蝶瞄他春色盎然的一眼,語氣則故作漫不經意,道:「又不是沒試過和你同榻共寢,還要問。」

龍鷹喜出望外,像背上長出翅膀,得到了飛越高山大川新的能力般神氣,滿意的道:「可以和大姐共醉於一夢之中,是小弟夢寐以求的事。」

夢蝶忍著笑道:「不要想歪了,你剛才又說不可以用龍鷹的身份陪人家去,怎麼忽然又可以去呢?」

龍鷹道:「用『毒公子』康道升的身份又如何?」

夢蝶動容道:「原來康道升竟是由你扮的,方漸離該就是法明,難怪將整個中土翻轉過來,仍找不到你們兩個傢伙。」

龍鷹得意洋洋的道:「夫人的消息很靈通。」

夢蝶道:「是沾師尊的光吧!」

又道:「扮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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