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四章 運寶行動

外面偶爾還傳來歡笑談話,每當沉寂下來,湖水拍岸和春蟲鳴叫便主宰了寧夜。

龍鷹點燃了從帳頂中央懸垂下來的小風燈,帳內獨立的天地沐浴在柔和的芒光里,柔然美女躺在一旁,全身覆蓋在薄氈之下,只讓情郎看到散披在外部分如流水般的秀髮。

在帳內的一角,整齊摺疊地安放著她的武服和革靴,尚有從不離她玉背的兩把彎月刀。龍鷹不由記起彎月刀在她手上化為兩道電芒的颯爽英姿,此刻的她卻是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向情郎獻上所有的多情女兒。

氈子隨她的呼吸起伏,滿帳幽香。

龍鷹脫掉外袍,拉開向湖一邊的小帳窗,讓湖水的氣味隨風泌進帳內,跪坐下來,心中填滿愛憐之意。

一雙陌生男女,偶然相遇,沒說過多少句話,今天再次重逢,忽然深陷熱戀的焰火里,再沒有任何男女間的距離,無分彼我,但當明天太陽再出來時,這個動人的晚夜將成為過去,各處大地的一方,再沒有相見之日、如夢似幻,想想已教人魂斷神傷,低回難禁。

看著輕柔地起伏的氈子,龍鷹心忖自己的寶藏,是在帳內而非帳外。

念頭剛去,心湖浮現送了給符太的清神珠,直覺強烈地感到此珠與某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有直接關係,可是任他搜索枯腸,仍想不到與何事有關係。

龍鷹晃晃腦袋,揮走忽然而來擾人心神的念頭。

任何其他與眼前一刻無關的想法,都是對美人的一種冒瀆。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拉開氈子一角,讓皇甫嬋善別具異族風情的秀美容顏、修美的玉項,小截雪白嬌嫩的胸肌,如神跡般展現在他一雙魔目下。

美女呼吸急促起來,美目緊閉,紅霞從嵌著酒窩的兩邊玉頰往耳朵和胸頸蔓延,艷麗誘人,不可方物。

尚余少許的雜念立告不翼而飛,龍鷹忘掉了帳內帳外之別,忘掉了身在何處,忘掉了他們之外的一切,俯頭重重吻在她香唇上,另一手探進薄氈里,其令人感動之處,絕不下於從秘道鑽出來,首次踏足「大汗寶墓」內那種莫以名之的滋味。

皇甫嬋善如春藕般的玉手從氈子伸出來,用盡氣力纏上龍鷹強壯的肩頸,不住抖顫,強烈回應。

生命變得完美無瑕。

龍鷹從帥帳走出去,方雄廷正和一個回紇將領在等待,遠處傳來駝馬嘶鳴的聲音,大隊正整裝待發,準備上路。先頭部隊已經開出,今次行軍,因目的地和路途全在掌握里,故而準備十足,且絕不會因非是去打仗而稍有鬆懈,皆因不容有失。

方雄廷以漢語引介,原來是負責攻打格倫部一軍的將領史奇,挺拔強壯,是天生神力的勇士,容顏粗獷,雙目精芒閃爍,說話有條有理,予人老謀深算的印象,難怪得獨解支委以重任。

史奇識英雄重英雄,非只因龍鷹是獨解支推崇備至的人,對龍鷹有種發自心底的誠敬,先抱歉地道:「因須追擊逃亡的格倫部人,不得不移師至東北離此三十里處,未能趕回來向鷹爺請安問好。嘿!真的沒想過鷹爺這麼快回來。哈!我真的是造夢未想過,鷹爺不單找到寶藏,還將裡面的東西拿了些回來。唉!百載奇謎,來到鷹爺手上立即迎刃而解,大王肯定不相信。」

方雄廷補充道:「我們已使快馬報上大王,否則沒十天八天他仍不會動身來此,大王常說『兵法之要,貴乎動靜;動靜之要,在於掌時』嘛!哈哈!」

精兵旅員開始拆卸營帳。

雪兒偕風過庭和覓難天的愛馬等老朋友,在不遠處喝水吃草,樂也觸融。

眾人仍浸沉在勝利和得寶的喜悅中,做起事來賣力不在話下,最難得是萬眾一心的勤奮積極。

但想到被驅離家園的格倫部人,仍覺心中不忍,在不管城的格倫部人,甘作突厥人走狗,橫蠻霸道,狗仗虎威地凌逼其他民族,但婦人孩子終是無辜的,忍不住問史奇道:「格倫部情況如何呢?」

史奇冷然道:「他們的出色戰士該仍留在東方,且是一擊下即告崩潰,我們從正西、西北和西南三路進犯,令他們疲於應付。他們尚算知機,將婦孺先一步撤往東北方的山區。哼!今年他們的冬季會過得很艱難,不單因喪失大批牛羊,更因失去瑪納斯湖,或許是永遠地失去了。」

龍鷹不忍聽下去,岔開道:「我那份是大將的哩!」

史奇微一錯愕,方醒悟過來,連忙推辭。

龍鷹非是賄賂史奇,亦無此必要,只是明白塞外游牧民族的部落式作風,由大酋頭領著一眾小酋頭,每攻陷一地,所得牛羊女子依身份實力瓜分。史奇雖是奉獨解支之命行事,其手下兒郎該為直隸他的本族戰士,今次出了大力,當撫恤傷亡也好,當什麼都好,若不分他少許甜頭,史奇會心中不舒服。

方雄廷笑道:「只要曉得是鷹爺的一份,大王會不置一詞。」

史奇只好「眉開眼笑」的道謝,此時丁伏民來了,先報上一切妥當,然後從懷裡掏出竹筒子。

龍鷹將寫好的信捲起來塞入筒子里去,丁伏民親自以火漆封口,一番工夫後,由龍鷹畫押,丁伏民再加自己的將印,送回龍鷹手上。

龍鷹將密函交給史奇,解釋清楚。

史奇珍而重之納入懷裡,道:「我今天會將密函用快馬遞給大王,該可在兩個月內送抵神都,鷹爺放心。」

龍鷹一手搭著史奇肩頭,又召來雪兒等馬兒,四人朝大隊舉步走去。

史奇對龍鷹的親昵動作受寵若驚,滿腔熱血的問道:「鷹爺要史奇如何配合?」

龍鷹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守穩瑪納斯湖,既要防突厥人的奇兵,對遮弩亦不可全無戒心,最關鍵的一刻就在眼前,不容有失。」

史奇道:「史奇向鷹爺保證,絕不會輕忽大意。」

震空的致敬聲在前方響起,精兵旅員人人精神抖擻的立在駱駝或戰馬之旁,還有是由班蒿等負責的二百多頭沙騾,等待頭子的來臨。

風過庭迎上來道:「走了!我和難天、博真送他們離開的。」

龍鷹知是指皇甫常遇、皇甫嬋善和族人,他因要趕呈上給女帝的信函,沒法抽身,心中湧起既甜蜜又傷感的複雜感覺,也是無奈,最美麗的事物底下總蘊含著某種悲哀,正是生命本身的特質。不論昨夜他如何和柔然美女抵死纏綿,然而愛盡天明,現在只是埋在心底的一段記憶。

林壯道:「請鷹爺發令!」

風過庭笑道:「各位兄弟都等得不耐煩,這是未之有過的情況,以前則希望愈遲起程愈好。」

眾人笑起來。

龍鷹問史奇道:「大將清楚我們運寶的程序計畫嗎?」

史奇欣然道:「鷹爺放心,我已和丁將軍和林將軍談妥所有細節。」

龍鷹說了聲「好」後,高喝道:「兄弟們!是時候哩!」

千多人齊聲答諾,矯健如神地翻上駝蜂、馬背,由六百多頭駱駝、二千多匹戰馬、二百頭沙騾組成的運寶大隊,浩浩蕩蕩的朝沙陀磧進發。

荒漠再非令人生畏的凶地,而是他們的樂土,未來的希望。

兩天後,大隊陸續抵達大荒山,精兵旅在山區西面邊緣處設立營陣,又派出人馬到最接近拿達斯的東南區域設置哨崗,並於扼要處疊石築防。沙漠一望無際,誰能取得山區或綠洲為立足點,已可立於不敗之地,拿達斯之所以被稱為永遠不會被攻陷的要塞,正是天然環境使然。

日沒之前,炎威稍減,龍鷹、風過庭、覓難天、荒原舞、勝渡和桑槐六人策騎來到山區東南面可俯瞰荒漠的高崗,感覺和以前看著同一境況,有著天壤雲泥之別。

荒漠從未如此美麗可愛過,賦予窩心的安全與太平。

勝渡問龍鷹道:「博真那傢伙是否哭了?我似聽到他的哭聲。」

龍鷹領博真進入寶墓,其他人在秘道口等待,所以不知穴內發生的事。

龍鷹答道:「是又哭又笑,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就像我首次入墓的情況。」

風過庭道:「起出寶藏似易非易,正如龍鷹說的,必須將人性考慮在內,故而入寶藏後人人須嚴守定下的規條。」

覓難天道:「希望亡靈們看在我們拜祭過他們的份上,不會出來作祟,真怕墓穴忽然塌掉一角。」

龍鷹心忖每次行軍前,吐蕃軍和漢軍各自拜祭,但他們這些作頭子的從沒有參加,今次破例,有點像來俊臣般臨急抱佛腳,求心之所安。覓難天現在的想法,是人之常情,就像風過庭在南詔時的情況,因過度關切免不了會患得患失。

龍鷹道:「難天放心,當我步入寶墓的一刻,我有事事如意順利的預感。」

桑槐道:「明天早上,方將軍負責的部分該可完成,第一批寶物可於明天運返瑪納斯湖去。」

荒原舞道:「我有一事不解,橫豎這麼多兄弟無所事事,何不讓他們掘開道路,只要避過泥石流的斜坡便成,不會擾及被活埋的亡靈,如果駱駝可抵墓穴,可減省很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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