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七章 活的感覺

龍鷹徐徐道:「受到太少先後兩次重創,又在短期內重複催發魔功潛能的鳥妖,可作出如我們所經歷般如此縝密周詳的布局嗎?」

他的說話帶著深刻的自我思考和反省的意味,藉說出心中疑惑,整理思路。

皇甫常遇對鳥妖和他們的關係只知大概,聞言道:「我不明白你的問題與眼前情況的關係。」

符太答道:「鳥妖該處於隨時倒斃的劣境下,可憑鷹兒送出求救的訊息,又懂得避往不管城去,已非常難得,顯示他功底之深厚,猶在我的估計之上。」

龍鷹道:「這麼說,抵達不管城已是他的極限,情況一如太少般,沒可能作正常的思考,對嗎?」

博真糊塗起來,道:「我掌握不到你說話背後的含意。」

龍鷹望著對面群山上逐漸發白的天空,長長吁出一口氣,道:「抵達大漠後,我是第二次感到心生懼意。第一次發生在貞女綠洲,且還是剛逐走了駐於綠洲的二千突厥精兵,贏了漂亮的一仗。當時我告訴公子,如果想不到能奪取拿達斯要塞的辦法,會立即撤走。現在的情況仿如當日情況的重演,我們雖然成功盡殲歸鍔和他的隨行高手,但是我再次害怕了。」

荒原舞點頭道:「確只是險勝,但我仍不明白為何一無所懼的鷹爺竟忽然害怕起來,更沒想過你曾動過放棄的念頭。」

龍鷹道:「那讓我換過另一個問題,無瑕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這個表面簡單的問題,卻不容易回答,因為沒有人曾視之為一個問題。最直截了當的答案,就是鳥妖或匐俱差遣她到這裡來助陣,憑只有她指揮得動的獵鷹查察龍鷹一方的情況,好把他們一網打盡,但這顯然非是龍鷹心中的正確答案。

博真第一個投降,道:「我從沒就這方面去思索過,現在更想不出來。」

龍鷹道:「我們的問題,就是一直認為無瑕和無彌兩女只是鳥妖的附庸,我亦犯了同樣的錯誤,因著玉女宗特殊的武功心法,我能一眼看穿敵人深淺的一套,在她們身上並不管用,直至剛才的一刻。我的娘!那是多麼動人的感覺。」

包括一直沉默著的符太,全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的「剛才的一刻」意何所指,為何扯遠至風馬牛不相及的心之所感。但他之前的那番話,指出兩女非只是鳥妖的附庸或宣洩淫慾的工具,卻極具啟發性。

博真快人快語,忍不住的問道:「是什麼令鷹爺如此感動呢?」

龍鷹別頭瞧著符太,道:「就是仍然可以活著的感覺。」

符太動容道:「明白了!」

荒原舞、博真和皇甫常遇經歷過同樣的事,立即生出共鳴。剛才的刺殺行動只要稍有錯失,躺在地上的將是他們,敵人的反擊能力,遠在他們的估計之上。假如歸鍔和手下不來這邊探察敵情,現在他們面對的,將是力能盡殲他們的可怕敵人。

博真大口的呼吸著,點頭道:「我坐在這處後,感覺很棒,還以為只因打贏了勝仗,現在方曉得是因仍然活著而來的滋味。」

符太糾正道:「是因真真正正感到自己在活著的滋味,生命變得無比地清晰,平時我們只等於走肉行屍。」

皇甫常遇嘆道:「人要這樣活著才有意義,我真的很享受和你們在一起共同努力的感覺,包括不時和我抬杠的太少在內。」

荒原舞頷首道:「坐下後,我確想到一些以前沒想過的人和事,記起少時第一次隨師尊到國外表演的情景,很多忘掉了的細節重現心頭。鷹爺想到的又是什麼東西呢?」

龍鷹道:「我想到自己一直對大漠的真正情況輕忽大意,不作深思,首先是拓跋斛羅,接著是匐俱,然後輪到歸鍔,就像三記當頭棒喝,將我從糊塗夢中驚醒過來,對拿達斯已有全新的看法。」

荒原舞微一錯愕,道:「我開始有點明白哩!」

龍鷹現出深思的神色,道:「抵達神都後,我活像從深海里冒出水面的魚兒,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事事新奇,美女更令我發狂,拚命的去品嘗,痛快的活著,只有在遇到挫折時方會有不同的思考,感覺比如意時更深刻深入,我幾從沒有想過自己也會失敗。可是在剛才的一刻,便如在貞女綠洲的大戰之後,套句太少的形容。一切變得清晰起來,如果我不因應形勢的變化而改變,我會一次過將所有贏回來的全賠出去,還要把自己和眾兄弟的性命全輸個乾乾淨淨。」

博真一呆道:「有這般嚴重嗎?」

龍鷹道:「關鍵處就是為何無瑕會在這裡現身?」

荒原舞衝口答道:「她是自己到這裡來的。」

龍鷹拍腿贊道:「原舞真聰明,道盡一切。」

博真苦笑道:「我肯定不夠聰明。」

皇甫常遇道:「有我陪你!」

符太嘆道:「鷹爺的聯想力非常豐富。」

龍鷹安慰博真和皇甫常遇道:「博真兄和常遇兄之所以聽得摸不著頭腦,皆因不清楚魔門和玉女宗的來龍去脈。」

符太沉聲道:「最厲害的人並不是鳥妖,而是無瑕。那天當我在鹿望野外看到鳥妖出現在丹羅度身旁,不但大吃一驚,更是想不通,現在終於明白了,無瑕於鳥妖等於龍鷹之於我,在無瑕的助力下,使鳥妖神速地回覆過來。」

荒原舞吁出一口氣道:「確令人意想不到。」

博真道:「我仍不明白。」

荒原舞代龍鷹解釋道:「若無瑕是自發的到這裡來,表示她不單可掌握全局,其才智更高至能預測我們會從古拉捷道離開。」

符太沉聲道:「整個局是由她一手布下,故在這裡攔截我們的是有足夠實力殺死龍鷹的金狼軍,由其二號人物領軍。」

皇甫常遇難以置信的道:「太少是指由默啜請得拓跋斛羅親來,格倫部和金狼軍的裡應外合,香文、連綺和他們的人混進尋寶者內去,至後來封鎖我們的後路,逼我們不得不取道古拉捷道,全是由無瑕一手策劃促成?」

符太冷冷道:「只有無瑕才使得動香文和他的人。」

博真倒抽一口涼氣道:「那這個女人實在太厲害了,表面真看不出來,如此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還愛和翠娘鬥口。」

皇甫常遇皺眉道:「不可以是無彌嗎?」

荒原舞道:「來這裡的是誰便是誰,無彌該是奉無瑕之命去貼身照顧鳥妖。」

捷道北端處傳來馬嘶騾鳴之聲,騾馬隊登山了。

太陽的光線在山巒後幅射著,藍天再非無邊無際,可是杳無盡頭微光閃爍的地平線,仍環回腦際。

龍鷹道:「我有個更大膽的想法,鳥妖和無瑕該分別是魔門和玉女宗在塞外的最高負責人,香文則是香家在此的主事者,三股勢力配合無間。其中又以無瑕最能深藏不露,可見她不論媚術武功均已臻達化境,比我以前遇上過的玉女宗任何一人更高明,說不定她就是玉女宗當家作主的掌門者。」

博真道:「難怪你想殺她。」

符太道:「你是否怕自己下不了手?」

龍鷹頹然道:「太少真知我心,我最見不得漂亮女人,不給她迷得暈頭轉向已屬萬幸,更不要說辣手摧花。你該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對吧?」

符太痛苦的道:「只恨我有心無力,如果無瑕確如你所料般是玉女宗最出色的人,我得徹底復元才成,那就不是三幾天辦得到。」

荒原舞道:「由我代勞如何?」

龍鷹道:「如果她肯和你來個公平決戰,我或會放心讓你去冒這個險,可是玉女宗和魔門分別不大,永不予你公平對戰的機會。」

博真道:「我只好自認愚拙,你們的對答如打啞謎,無瑕不是正和金狼軍在一起嗎?就算打敗對方恐仍難殺死她。」

龍鷹胸有成竹的道:「那就要看她是否確如我想像般的高明。」

荒原舞道:「今次我也不明白了。」

龍鷹心忖自己因受到歷劫餘生後仍然活著的刺激,思想不住騰飛跳躍,因而每次說出正在轉動著的念頭時,都省去了達致此一想法前的思考過程,變得沒頭沒尾的,使熟悉自己的荒原舞仍摸不著邊際,對他的話一知半解。歉然道:「如果金狼軍在見到高懸的首級後,立即撤兵,無瑕便是我想像中的高明人物。」

各人恍然大悟。

龍鷹說得對,如果真的出現龍鷹猜測的情況,無瑕將肯定一如龍鷹所猜測般的超卓,更證實了她是整個布局的策劃和主事者。

要知突厥人一向勇武好鬥,永不肯認輸,即使主帥被宰掉,隊中高手盡被誅戮,明知處於絕對劣況,也必硬撐下去,否則會被譏笑為膽小鬼,回去遭默啜處決的命運兒是註定了的。但只有當軍權握在無瑕手上,匐俱又明令金狼軍須聽她調度,現在歸鍔已死,她的指示就是最高命令,後果責任全由她負責,金狼軍才會知機的撤走。

無瑕身份超然,又可能和默啜暗有一手,根本不怕被默啜責罵。

博真倒抽一口涼氣道:「好險!如不是劫得沙騾隊,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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