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三章 破敵詭謀

龍鷹和風過庭共睡一帳,同時驚醒過來,他們於天明前個許時辰才入帳小休,豈知睡不到半個時辰已給驚醒過來。

符太在坐起來的兩人前面蹲下,沉聲道:「我見到鳥妖,真的是功力盡復,卻再沒有妖女隨行,她們該是因以陰補陽為鳥妖療治致損耗極巨,需覓地潛修。」

兩人聽得一頭霧水,符太並非在這地域首次見到鳥妖,如他仍隨丹羅度的大軍進犯鹿望野,再見到他是正常不過的事。只有今次見到的鳥妖,與上次的情況有別,符太才會這般的來弄醒他們。

風過庭道:「鳥妖又有什麼詭謀?」

符太輕描淡寫的道:「他的奸謀如能成功,足可扭轉整個形勢,他猜到我們在北坡入口弄的手腳哩!」

龍鷹揭開蓋著雙腳的羊毛氈被,取衣穿著,道:「從何說起呢?」

風過庭也如他般穿衣著靴,道:「此事大有可能,鹿望野是沙鷹和眾鳥的棲身之所,天上常有鷂鷹、禿鷹盤旋,其中一兩頭可能是鳥妖的探子,它們自有一套通知鳥妖我們分布人手的飛行方式,鳥妖可從而看出我們活動的大致情況,猜出我們在峽口立寨布防。」

符太道:「敵人的兩支攻打北坡的部隊,現時位於離此三十里的丘陵區,雙方能互相呼應,不懼突襲。他們也曉得難以避過我們一方高手的偵察,故並沒有蓄意隱藏,亦無從隱藏。」

龍鷹問道:「鳥妖就藏身於其中一軍之內嗎?」

符太雙目殺機劇盛,冷然道:「可以這麼說。」

風過庭訝道:「個中有何微妙之處?」

符太道:「如果我於尋得兩軍清楚的位置後,心滿意足的回來,便正中鳥妖的奸計。鳥妖今趟是親自出馬,在離兩軍立營的東面六里許處,夥同一批沙陀和突厥族的高手,攀爬翻往山嶺的北面去。」

龍鷹記起在山南驛遇上的沙陀族高手,又想到當時伴在鳥妖左右的手下,由於沒有正面交鋒,故弄不清楚鳥妖手上的實力,但肯定足以打垮勝渡和他的親衛高手,這麼去猜估,人數該在勝渡方數倍之上,那就是在百人之間。這批人理該隨鳥妖南下,卻未有參與戰爭的機會。

風過庭動容道:「確不能疏忽此妖,他手上的高手有多少人?」

北坡山脈從孔雀河往東延展,隔斷南北,鹿望野一段更是筆直陡峭,難以攀爬。

全賴此列山脈隔絕北面來的風沙,方使有水滋養的鹿望野成為大沙海佔地最廣闊、水草茂盛的綠洲。不過就算翻過山嶺,山後仍是重山疊疊,只有本領過人、氣脈悠長的真正好手,才有望到達通往北峽的路線,故而風過庭有此一問。

符太得意的道:「包括鳥妖在內,有八十三個人,最差勁的仍可列入塞外好手之林,特別高明者可與你們高手團的人媲美。」

只聽他說「你們高手團」,而不說「我們高手團」,可知他仍未視自己為精兵旅的一份子,說話間不自覺的流露心意。

龍鷹道:「你看得很仔細。」

風過庭皺眉道:「不足百人之數,任其武技如何強橫,亦難扭轉整個形勢,因為不論我們如何粗疏大意,怎都會對從北面入峽來襲的可能性留有一手。」

符太面無表情的道:「他們攜有大批歹毒火器,至少每人背著一大袋。」

風過庭一震道:「何不早說?」

龍鷹搖頭苦笑,道:「太少在玩把戲。」

符太欣然道:「勿要怪我,我是從鷹老哥處偷師,學懂將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來個故弄玄虛,的確增添了說話的情趣,令人生有趣多哩!」

風過庭微笑道:「這就叫潛移默化呢!」

符太微一錯愕,現出深思之色。

風過庭向龍鷹道:「鳥妖此招又毒又絕,如將大批歹毒火器從北面投進峽寨去,由於寨勢和地形的關係,毒煙會在寨內凝而不散,我們的戰馬勢將首當其衝,毒氣還會隨北風泄往北坡,那時不用敵人攻打,我們先自崩潰。」

龍鷹沉吟道:「最佳的施毒時刻,當是敵人沿北坡山脈朝北坡推進之時,那時我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往東面去,予鳥妖可乘之機。」

風過庭心中一動,問符太道:「照你猜估,鳥妖和他的八十二個好手,可於何時抵達峽寨之北呢?掌握到這個關鍵的時刻,我們等於掌握著敵人全軍發動的精確時間。」

龍鷹拍腿表示出心中的興奮。

風過庭說的,是戰場上每個統帥夢寐以求的可能性,那已不止於一般的「知敵」,而是掌握了對方全盤的作戰計畫、舉止動靜。

符太想都不想的道:「該於今夜入黑後的一個時辰內。」

風過庭大喜,但亦有點懷疑,道:「太少似乎是滿有把握呢!」

符太道:「因我曾在黑暗的山嶺里跟躡了他們好一段時間,才翻回北坡山脈南面的平緩之地。他們走的西北方,我攀至高處,就地計算山途的遠近、需花的時間和他們的速度,休息回氣的時間亦包括在內。哈!跟了鷹爺這麼久,學不足他全部也怎都有兩、三成。對嗎?」

龍鷹笑道:「太少少有這麼謙讓的。」

符太苦澀的道:「因為你老哥是天下間唯一我沒法摸清楚虛實的人,深不見底。像鳥妖雖然了得,我卻有把握在單打獨鬥下,拼著受傷仍可堪堪幹掉他,頂多出動血手。」

風過庭大有深意的道:「更主要的原因太少漏掉了,就是我們真的視你為兄弟,而太少更習慣了這種密切的關係。」

符太坦然道:「多少有點影響,現在我的人生有趣多了,可以動程了嗎?」

風過庭長身而起,道:「我去找原舞和難天,這裡的事交給懷朴和桑槐兄。」逕自揭帳去了。

龍鷹看著雙目放光的符太道:「這確是誅除鳥妖千載一時的機會,是我們第二次掌握到他的行藏,比上一次的情況更於我們有利,記著你對原舞的承諾。」

龍鷹俯瞰下方沙礫和岩石相間的峽道,勾起當日到達北坡前迷途的情景,其時的心情與現在當然有天壤之別。假如當時曉得前面是個大綠洲,肯定不會像那刻般絕望無助。

猶記得與雪兒瑟縮在板岩形成的地坑內,燃著疊高的駝糞取暖,躺下後立即不省人事,進入另一個世界,累的即使有十多頭餓狼在旁嗥叫,也未能將自己從夢中喚醒。

他一個人處於離地達二十五丈的斷崖,藏身於一塊凸出的岩塊後,身旁放了四筒箭,監視的是峽道另一邊較低矮的山巒,那將是鳥妖和他的手下最有可能離開山區的落點。

勉強可認作是通道,也是唯一能通往鹿望野的路徑,大沙海最古老的商路之一,從東面起起伏伏的蜿蜒而來,到他置身處彎往南面,十多里外便是峽寨所處的北坡。

同一個地方,卻是兩種心情。

眼前的一刻,太陽正降至左方起伏的山陵上,一刻後將沒入西山,但卻是荒岩區最色彩繽紛的剎那,制敵的時機轉瞬即至,他已感應到在對面低矮山巒後不住接近的敵人,一切變得生動刺激。

荒漠予他的經驗是以前在中土從未想像過的,每個行動、每個決定、睡一次冒險,都須把過往普通的、人們共有的普遍經驗拋諸於身後,其深刻處,永遠不會褪色和減弱。

他從箭筒拔出四枝箭,另一手從袍內掏出摺疊弓,心靈晉入「魔變」之境。

六條長索,從對面山頂邊緣處垂下來。索子長達七至八丈,垂下至離地面五丈許處。

敵人就是憑著這些鉤索,翻山越嶺來到這裡。

可以想像敵人沒有保留的全速趕來,抵達峽道區後才好好休息,直至發動的時刻。

符太對龍鷹一方的作用確非常具關鍵性,往往成為決定成敗的主要因素。

龍鷹閉上眼睛,感覺著敵人的波動。

一頭獵鷹現身頭頂高空處,盤旋三匝後,朝北坡的方向飛去。

龍鷹心叫僥倖。

鳥妖是一朝被蛇咬,見到草繩也吃驚,謹慎至步步為營。

龍鷹正因想到鳥妖的特長,故只出動己方最頂尖的五個人,就是他自己、符太、風過庭、覓難天和荒原舞。正面硬撼,實力略顯不足,但這是戰爭,豈會予對方公平交鋒的機會?

五人先一步隱藏起來,正是為躲避高空的探子。

陽光沒去,氣溫立時下降,寒風呼呼,變化明顯,一如過往的每一天。

在荒漠區,只有戰事可以令人脫離平淡無奇,否則很難想出任何反常的事,能令行程變得有趣一些。

六道人影沿索滑下,迅抵地面,立即往兩邊散開去。

到著地者發出哨音,才再見動靜,再有一組六人沿索滑下來。

箭架弦上。

龍鷹忽生感觸。

默啜為殺自己所擬定的策略,不但精確且其高度針對性,便如為他度身訂製,以名將悍兵,在西域布下大羅地網,又有對大沙海瞭若指掌的兩股馬賊助陣,配以參師禪為首的百人高手團,加上狡猾如狐的鳥妖和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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