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有跡可尋

獵鷹飛至離西寨百多丈的高空,一個盤旋斜飛而下,觀其勢,似是要降落寨內的空地處。

人人屏息靜氣,怕它受驚擾臨時改變主意。

鷹兒循著一道優美至超越任何言詞的軌跡,從數百丈的高空滑翔過來,不費半分氣力似的,眨幾眼的光景,飛近至毛髮色紋清晰可見的位置。

自問有資格出手者,無不蓄勢以待。

百丈、九十丈、八十丈,不住的接近。

夠眼力的,可看到它繫於腳爪上傳訊用的小竹筒,不論其內容如何,怎都會透露點鳥妖所在的蛛絲馬跡。

龍鷹喝道:「老子來伺候它!」

五十丈、四十丈。

各人心中大定,因獵鷹進入了弓矢的射程內,至不濟亦可將其射下來。

倏地獵鷹雙翼連拍,不但改變了滑翔往下之勢,還改朝上飛。

龍鷹比任何人更早一步感覺到獵鷹波動上的轉變,立展彈射,從高起的箭樓上直射上半空,眨眼的工夫,人和鷹的距離拉近至兩丈許。獵鷹非常機靈,感應到危險,猛振雙翼,竟懂得斜飛開去,龍鷹即使能上升至同樣的高度,也要撲個空,何況鷹兒乃斜飛往上去,飛速驟增,此時除非是龍鷹的摺疊弓,其他凡弓亦遲卻一步。

一道人影從西寨廣場空地處直彈上天,速度與龍鷹的彈射所差無幾,赫然是不知溜到哪裡去的符太。

他衣袂拂揚,雙手做出奇異複雜的動作,似是要隔空將獵鷹抓攫下來,最駭人是他一雙手忽紅忽白,顯然正施展某種奇功異法。

令人難以相信的事發生了,獵鷹像給無數蛛絲般的線拉扯著,雖欲振翼高飛,卻如給某一力量凝固了,不但飛不上去,還往下墜跌少許。

龍鷹此時來到它下方三丈許處,機括聲響,飛天神遁離手射出,一下子纏緊它一雙鷹爪。因其用勁巧妙,沒損傷它分毫,只是將它生擒活捉。

眾人發出震寨喝采聲。

荒原舞讀罷從獵鷹取下來的「傳書」,向龍鷹、風過庭等道:「這是鳥妖送給這處駐軍最新鮮熱辣的情報,說在下游一帶方圓五十里之內找不到我們的蹤影,卻發現了我們行軍留下的痕迹,估計我們會突襲兩寨。」

眾人聚在木寨中央的空地處舉行會議。剛建奇功的符太獨自立於一角,離他們有二十多步遠,默默調息。

他們對符太駭人的隔空制鷹手段仍是印象深刻,亦知令他損耗真元,需時間回覆。

覓難天道:「鳥妖確為最了得的探子,不過今次是遲卻一步,故此傳書落入我們手上。」

風過庭神色凝重的道:「幸運並不會永遠追隨我們,一天不殺鳥妖,我們始終會在他手上吃大虧。」

君懷朴道:「很大機會現在他已發現我方與戰馬留在下游旁山林里的兄弟,只要通知丹羅度,派出一軍,我方兄弟會陷入危險里。」

管軼夫眉頭大皺道:「現在我們需應付東寨敵人的反攻,實難以兼顧另一條戰線的戰事。」

他說出了目前進退兩難的處境。

留在下游處的兄弟,由於有二百多匹戰馬,即使能成功渡往孔雀河西岸亦無路可走,故要前來支持,必須走東岸的高昌古道,可是道路已被敵人截斷,難以通行,且會被東寨的敵人迎頭痛擊。留在原處布防嗎?區區百多人,怎抵得住丹羅度的大軍?

唯一的選擇,似乎是退返鹿望野,可是這麼一來,他們將失去優勢,坐看丹羅度的大軍與後援部隊成功會師,而龍鷹等將被截斷後路,成為孤軍。

覓難天沉聲道:「如果我們放棄西寨,這一場仗我們已經輸了。」

荒原舞道:「關鍵處仍在鳥妖。」

龍鷹雙目魔芒閃閃,大動腦筋,向風過庭和覓難天道:「只完成了一半的西寨當然是不堪一擊,但如果有三天時間做足準備,憑著守風城的經驗,公子和難天有把握嗎?」

風過庭道:「我們還有這麼多時間嗎?」

龍鷹仰首觀天,道:「天氣這麼冷,隔河的朋友連續辛苦了多天,昨夜更沒覺好睡的,現在仍然忙個不休,沒捱病也給凍壞,不好好休息兩、三天,何來動手的精神和氣力?」

君懷朴擔憂的道:「如我是對方主帥,會著一半人先好好休息,那明天破曉時,便有足夠人手渡河來攻。」

龍鷹道:「不會有任何分別,幾個時辰內必有一場風雪,令他們工事延誤。且渡河豈是易事,我們可采突襲的手段,不讓他們在近處鋪設浮橋。我們最害怕的是他們的投石機,幸好河灘不利投石機的移動,須直接運送至近處方能發揮效用,那亦等若將投石機送入我們投石機的範圍內,高下立見,我們是佔盡優勢。」

覓難天道:「我們立即動手加強西寨的防禦力,可在斜坡腳的位置挖三道置有尖刺的陷坑,並於斜坡中段設短木樁當作外寨牆,又加建箭台。西寨形勢險要,易守難攻,任對方如何心焦如焚,亦只有強攻一次的能力,失利後需數天時間,方可組織另一次的渡河反攻。你要到哪裡去?需多少人手呢?」

龍鷹雙目殺機大盛,道:「我要憑此鷹兒尋得鳥妖,然後不惜一切將他殺死。人手方面,有原舞、符太和桑槐兄隨我去便成,順道聯絡留在下游處的兄弟。」

接著望向桑槐,道:「桑槐兄隨我們乘筏走一段路後分手,先去知會下游的兄弟,然後趕往鹿望野,部署在沒有鳥妖下的新戰略。」

荒原舞大喜道:「你真有把握尋得鳥妖嗎?」

龍鷹道:「原本沒有半點把握,現在卻是信心十足。」

博真欣然道:「你們放心去吧!守這裡比守山南驛容易多了。」

龍鷹目光投往符太,笑道:「我知你在聽著我們說話,還需調息多久呢?」

符太聞言朝他們瞧過來,迎著眾人目光,兩眼異芒遽盛,陰惻惻的道:「只要找到鳥妖,他是死定了!」

雪粉漫空,天地迷茫,孔雀河和兩岸的雪野渾融合一。

桑槐於半個時辰前登岸去了,剩下龍鷹、荒原舞和符太三人輪流操筏。

鷹兒被關在籠子里,戴上鷹帽,爪系腳帶,再以布帛罩著木籠為它保暖,置於筏子中央處。

此時輪到龍鷹以撐桿控筏,只要不讓筏子撞石或擱淺岸灘,可順流而下。

荒原舞和符太挨著鷹籠半坐半卧,爭取休息復元的時間,除龍鷹外,兩人均披上斗篷,且須不時活動一下,抖掉鋪在身上的雪花。

荒原舞揭開少許蓋布窺看鷹兒的情況,向龍鷹打出一切妥當的手勢,道:「鳥妖雖懂控鷹之術,卻非愛鷹之人,否則怎會教鷹兒來冒雪寒之險?」

龍鷹道:「魔門中人大多自私自利,為求成功,不擇手段,怎會理會鷹兒的死活。」

一直沒說話的符太,冷冷道:「你憑什麼認為他是魔門中人呢?」

龍鷹心中打了個突兀,衝口而出的一句話就給符太這另一個妖人拿著小辮子,要解釋當然輕而易舉,卻會泄露出他一些秘密。直至此刻,他仍感難以信任符太,至乎不知該視他為友還是敵。淡淡道:「如果連這點道行也沒有,何來完成你老哥心愿的資格?」

荒原舞也很想曉得答案,但他機靈之極,猜到龍鷹不願直接回答符太,遂岔開道:「符兄今早制鷹的手段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究竟是什麼功法呢?」

他是沒話找話來說,明知符太不會老實答他。豈知符太想亦不想,先令人難以理解地嘆了一口氣,答道:「此為敝教鎮教的絕學『血手』,據說自創教以來近三百年,能練成功者只有兩個人,我是其中之一。」

龍鷹大訝道:「既然最厲害的功夫已給你練成了,為何還要找那東西呢?」

荒原舞聽得一頭霧水,因龍鷹尚未向他透露符太的出身來歷,又或與符太走在一起的緣起因由。

符太凝望雨雪飄飛的廣闊河岸空間,吁出一口氣,答非所問的道:「當我練成『血手』的一刻,我一方面感到心滿意足,另一方面卻非常失落,因為我意識到已到達了一生人里再不能逾越的頂峰,也是終點。」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另一個練成『血手』的人是否楊虛彥呢?」

符太完全沒有龍鷹期待中的反應,目光投往河水,以一種不合任何感情的冷漠語調道:「龍鷹!我對你的容忍已接近極限,勿要惹毛我。」

荒原舞為之愕然,大家本說得好好的,為何符太忽然說出似要和龍鷹割席般的狠話,一時無從插口。

龍鷹洒然揮手,微笑道:「好吧!你這傢伙敏感而聰明。我之所以猜到鳥妖是魔門中人,因為我至少是半個魔門之徒的身份,練成了『道心種魔』,故對魔門知之甚詳,從伴在鳥妖身旁的無瑕和無彌兩女的身具媚術,猜到他乃魔門之輩。」

荒原舞明白過來。

符太忽然不惜翻臉的態度,是因感到龍鷹不信任他,而他卻是知無不言,故大感不滿,亦從而看出符太喜怒無常的性格。

符太妖芒閃閃地盯著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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